39章 我不配
整整一天,藍少祺都在焦慮地踱來踱去,那種煩躁的感覺揮之不去。
就在昨天,他親眼目睹那個女孩被帶上救護車,他一晚上都在做惡夢,閉上眼睛都是她流淚的樣子。
從來都沒有為一個陌生人的生死這樣揪心過。
這種感覺,就像那時守在手術室外等待妹妹的消息,真是太煎熬了。
商鵬進來,看見他心神不寧的的樣子,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說實話藍少祺這個樣子很少見,從來沒見過他會為了一個女人焦慮到這個程度。
「昨天幸虧咱倆沒下車,那個人已經確診了,真***懸!」
商鵬裝作漫不經心地樣子,故作輕鬆。
「夠了!」藍少祺猛然打斷他:「別說了!」
商鵬皺皺眉:「要不,我去打聽一下,聽說那個丫頭也被隔離了……」
「有完沒完?我都讓你別說了!」藍少祺突然爆發了。
商鵬看他發怒的樣子有些尷尬,只好閉嘴,鬱悶地點起一根煙。
他這種反常的樣子讓人一時很難適應,彷彿那個女孩就是他的一塊傷疤,根本不能被提及。
藍少祺知道自己的樣子很失態,於是也點起一根煙平靜一下。
他看看坐在一邊仰頭望著天花板的商鵬,輕聲說:「她會有事嗎?」
商鵬搖搖頭。
「她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麼還要追出來?」
商鵬繼續搖搖頭。
「如果是你,你會嗎?」藍少祺還是像自言自語般問個不休。
商鵬只好苦笑一下:「既然這麼不放心,幹嘛不自己去打聽一下?」
藍少祺使勁搖搖頭。
有時候,不知道的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在這個城市中的那個陌生女孩,不知是不是還平安。
就這麼想著也比知道噩耗要好很多吧……
****
「你回來了?」
看見向小園在宿舍里低著頭收拾東西,樂意大叫起來。
小園點點頭,笑得卻很苦澀。
「什麼時候回來的?」樂意急著問,聽見她的聲音,不大的寢室里瞬間圍滿了人。
小園還來不及說話,淚水卻先湧上來,她只能捂著嘴強忍著,害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哭出聲。
鍾原衝過來,將她抱住:「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了。別哭了。」
聽見鍾原這麼說,小園先是一愣,然後哽咽道:「都……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只能流著淚點點頭。
「你們真的都知道了?」小園放聲哭起來,一直憋著,一直忍著,一直想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起來,可是這麼輕易就被知曉。
她的話音還未落,所有女孩全都抱頭痛哭起來,整個宿舍哭成一片。
良久,樂意先抹了抹眼淚,沖大家吼道:
「不許哭了!哭什麼哭?靈靈只是被隔離,還沒死呢!這是幹嘛啊!」
然後使勁把抱著小園的人推開。
肖晴哭得最厲害,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拉走。
情緒釋放之後,這時眾人才能平靜下來說話。
「我們還商量去接你呢,你怎麼先回來了?」樂意急著問。
向小園乾笑一下:「通知的挺突然的,我也沒想到。」然後轉頭問鍾原:「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昨天。」樂意搶著說。
盼盼揉著眼睛,扁扁嘴:「前天你沒打電話,我們就覺得不太對。你還想瞞我們,怎麼瞞得住啊!」
小園長長嘆了口氣,是啊,這種事怎麼能瞞得住呢……
氣氛變得很沉悶,很壓抑,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天一天都在盼望著疫情結束,盼望著她們能平安的回來。
現在**終於有了好轉的跡象,趙劍靈卻生死未卜。
每個人都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眾人走後,鍾原輕輕帶上門,只留下樂意和田盼盼。
「有件事和你們說。」她頓了一下,咬咬嘴唇:「劍靈被隔離的事,她家知道了,她媽媽今天下午可能就到。」
小園覺得頭都炸了,頓時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怎樣去面對趙劍靈的母親。
雖然這件事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但是想到劍靈的母親,她就覺得無顏以對。
兩個人去的,卻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
***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向小園渡過了一個煎熬的下午,劍靈的媽媽並沒有過來,聽說去了北京城裡,先打聽消息。
因為向小園暫時不用上班,她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給家裡打電話報了平安。
聽到家人焦急的詢問聲,小園難過地輕聲哭。
不是在哭自己,而是聽見媽媽的聲音,就想起趙劍靈的母親。
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與煎熬。
都說母子連心,她的痛,應該更勝於自己的千倍萬倍吧……
***
夜晚的北京城,燈火絢麗。不是是不是**的原因,這種絢麗中卻夾雜著一絲絲寂寞的冷厲。
藍少祺一個人枯坐在辦公室里,手裡拿著一張白紙,心裡卻並不平靜。
為什麼那個影子就這麼一直浸在自己的腦海里,像夢魘一樣揮之不去。
這麼多天,還是一直糾纏著他,讓他心亂如麻。
他拿起一支鉛筆,輕輕在紙上描畫。
一根一根細細的、密密的,是那如雲的長發。
還記得那耀眼的亞麻色,在那白色防護服脫出的一剎那,像陽光一樣灑下來。
一閃一閃亮亮的,是那珍珠一般的淚滴,就從那清澈如湖水的眸子里滾落下來,帶著無盡的哀愁與絕望,彷彿是最後一片秋葉,落在冰冷的湖面上泛起的圈圈漣漪。
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清楚得不可思議。
如果只是那清澈美麗的臉,那根本不該如此。
衣香鬢影,美女如雲,經歷過太多太多。
清澈與寧靜在他看來不過是繁花閱盡后的一陣清風,可是為什麼就是忘不了?
藍少祺把那張畫有頭像的紙狠狠團成一團,然後又慢慢打開,獃獃盯著畫中人的臉。
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那種捨生忘死的信念,那種柔弱與堅韌的統一,一直都在震撼著他。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人。
第一次想問她的名字,第一次對自己說,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