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一十四章 成為石頭的時候
金光散去，對方臉上顧著笑容，沒有頭髮的腦袋錚亮，虛眯著眼睛，穿著一身白色的袈裟，在他的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每一刻佛珠都是金色的，上面凹凸有致，像是刻下了什麼梵文，肖遙簡單看了一眼，都覺得其中蘊含著一股自己難以捉摸的能量。
「只是求金剛缽中水而已，來了這裡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肖遙愣愣出神。
「小……小和尚？」
小和尚又樂了，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變化很大嗎？認不出我？」
就在這時候，大殿內又傳來一個渾厚有力的聲音。
「素冠，回來！」
徐素冠站直了身體，扭過腦袋，看了一眼，輕描淡寫道：「師尊，這是我朋友。」
「我說，讓你回來！」那聲音中蘊含的能量忽然變得狂暴起來，肖遙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徐素冠不動如山。
「再不回來，我便出手將你拎回來。」那聲音繼續說道。
徐素冠冷哼了一聲：「老禿驢，別給臉不要臉，逼急了，我也去仙界了，看誰還伺候你，幫你喂鳥喂兔子的。」
「……」肖遙當時就懵逼了。
你特么……
哪來的臉叫別人禿驢？
真的……不會覺得彆扭嗎？
肖遙聽著都覺得哭笑不得。
不過，之前那聲音，聽著都覺得對方實力強悍。
他想了想，這最起碼也得是一位如來了。
而小和尚現在竟然能在佛界直接嗆聲一位如來，看來這混的是不錯啊！
其實之前肖遙說想要來佛界，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在飛升之後，小和尚就一直都在佛界。
他總覺得，哪怕自己到佛界，沒有達到目的，去看一看小和尚，也挺不錯的，最起碼不算浪費時間。
西瑤仙帝這個時候都愣住了。
她即便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肖遙和出現在眼前的這位金剛，關係不淺。
被小和尚嗆了一聲之後，那位如來的聲音便沒有想起，只是最後是以一聲常常嘆息結的尾。
肖遙心裡總覺得，那位如來的這一聲嘆息，似乎充滿了無奈。
他沒有深究，小和尚已經走到了面前。
他對肖遙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要活潑了許多。
其實對於小和尚能夠成就金剛境界，肖遙一點都不驚訝，一直以來都覺得小和尚的天賦和實力非常可怕，畢竟這是一個生而佛陀身的傢伙，其實在來之前肖遙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小和尚現在已經成就了如來，他都不會覺得很詫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放在小和尚的身上就會變得合情合理。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在別人眼裡，也是這麼看他的。
「好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小和尚說道。
肖遙點了點頭。
帶著西瑤仙帝，一同退了出去。
小和尚伸出手輕輕揮了揮，周圍再度發生著變化。
眼前一陣恍惚，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五顏六色斑斑駁駁，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等到穩定下來之後，周圍已經是鬱鬱蔥蔥，隱約能聽見鳥蟲鳴叫，聽上去如同美妙音樂，在小和尚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如同稻穀一般，他揮手一撒，只聽見翅膀撲騰的聲音，一隻只羽毛豐滿的鳥兒飛來，在空中爭食，那一粒粒顆粒物，則是懸浮在空中。
過了一會，小和尚揮了揮手，那些鳥兒又全部消失不見了。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每天的日常，著實是無聊，幸虧你來了，否則，我都想去找你們玩了。」小和尚轉過臉對肖遙笑著說道。
肖遙點了點頭。
他定定看著小和尚。
總覺得，對方身上多了一些東西，和以前有一種很大的差別。
小和尚從肖遙的眼神中已經讀懂了一些信息，笑著說道：「我現在這才是解放天性呢！以前沒覺得什麼，但是真成了佛，才會覺得，成佛原來是一件如此無趣的事情。」
肖遙笑了笑，揉了揉鼻子，說道：「在這個問題上我很難和你產生共鳴。」
小和尚哈哈笑了起來。
西瑤仙帝站在邊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這一次跟著肖遙一同來到佛界，當真是很沒意思的事情。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就是多餘的存在。
接著，小和尚又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肖遙和他坐在了一起。
西瑤仙帝走到一棵樹下，遠遠看著他們。
「真沒想到你們進步都那麼快，其實之前洪飛升在妖族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還打算去幫你們一把的，畢竟我是佛界的，妖界不可能不在乎，但是就在要離開佛界的時候，又被我師尊給拉住了。」小和尚苦笑著說道，「好在，你們運氣不錯，龍神出現了，也逢凶化吉了。」
肖遙好奇問道：「你的師尊，就是那位如來嗎？」
「嗯。」小和尚點了點頭。
「真沒想到，你到了佛界之後竟然還有了個師父。」肖遙哈哈笑道。
最重要的是，這師父來頭還挺大的。
小和尚眼神稍微變了一下，臉上笑容略顯玩味：「你真這麼想的？」
肖遙收起笑容。
小和尚都這麼說了，那自己之前想的肯定就不對了。
小和尚手裡把玩著一塊石頭，石頭沒有稜角，很是圓滑，他拋到空中，又伸出手接住。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在一萬多年前，就是他的徒弟了。」小和尚說。
肖遙：「呵呵。」
小和尚：「……」
擺明了，這是不相信自己了。
小和尚無奈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也是我來到佛界之後才猛然想起來的，算是我的上輩子吧。」
他抬起腦袋，看著天空，思緒萬千。
肖遙開始明白，為什麼自己這一次看到小和尚，會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了。
不能說換了個人，但是性格上確實有很大的改變。
最起碼，他記憶中的小和尚，一向都是帶人溫和，不會沖著自己師尊發脾氣，鬧彆扭的。
總而言之，他覺得現在的小和尚，身上多了一些泥土味。
嗯……
說的簡單點，就是更加接地氣了。
「我跟你說啊，上輩子的我，其實挺厲害的，就是成不了如來，因為我從未拿起過，所以談不上放下，所以，我就又活了一輩子。」小和尚額角青筋暴跳，眼睛里忽然蒙了一層水霧，「所以……那個姑娘，只是我的一劫。」
他的手忽然握緊了石頭。
手背上的筋都爆了出來。
他來到佛界后，想起那一段過往後。
他跪在如來前，流著眼淚，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最後一定要放下。
那又，為何讓我拎起來？
他顫抖著聲音問。
如來跟他說：如來無喜無悲。
小和尚笑了，笑的桀驁。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現在，他將自己當時說的話，告訴了肖遙。
「無喜無悲的，不是如來，是石頭。」他將手中石頭捏的粉碎，問，「對不對？」
肖遙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對了，我師尊之前的態度不是很好，你們不要介意，實際上，之前那位黑鶴魔神來的時候，我師尊就說了，兩不相幫，佛界不會攙和進來，實際上，我們也沒資格攙和進去。」小和尚苦笑著說道，「現在的佛界，已經大不如前了。」
肖遙有些詫異。
之前他還覺得，佛界的實力非常可怕。
畢竟，仙魔妖三界，都不是知根知底的。
可現在聽小和尚說的，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再聯想到之前老如來的那一聲嘆息，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現在的佛界，只有一位如來，就是我師尊。」小和尚看著肖遙，問道，「你覺得我們佛界能幫多大的忙呢？如果真的出手，無非就是當個炮灰而已。」
肖遙更加驚愕了：「為什麼？」
大勢所趨。
仙魔妖三界的實力，比起以前都要弱了很多。
但是，也不至於只有一位站在巔峰上的角色啊！
這佛界，怎麼可能只剩下一位如來呢？
小和尚認真思索了一會，說道：「你說的為什麼，是問我為什麼佛界只有一位如來？」
肖遙點頭。
小和尚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石屑。
「因為，能夠成佛的石頭太少了。」小和尚說道，「無喜無悲，無念無欲，能有多少？」
肖遙恍然大悟。
萬界，肖遙了解的不多，但是如果單單說地球的話，小和尚說的是事實。
在那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又有多少能夠固守本心？
甚至說，很多寺廟都已經開始逐漸走向商業化了。
「你們仙魔妖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不過，我現在也幫不上你們，等我啥時候成了如來，我就去幫你們忙，到時候咱們四個湊在一起，嗯……能打麻將呢！」小和尚哈哈笑道。
「你還知道麻將？」肖遙吃了一驚。
「去過你們地球。」小和尚瞥了他一眼。
肖遙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忽然問了一句：「那你什麼時候成如來？」
小和尚微微一怔，他皺著眉頭，低著腦袋，看著地上的青草。
沉吟了片刻，等微風拂面，他輕聲地說：
成為石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