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瞎且啞
壞事變好事，原本一臉木然的陸大人現在眼眉都隱隱有上翹的趨勢。
他在前引路，很快就將人讓去了筠馨園之中。
吳太醫也不多言，很快就幫陸芷筠診了一下。
陸芷筠所受的基本都是外傷，看起來嚇唬人，實際上還好，就是她的眼睛在倒地的時候被煙火熏到了，變得又紅又腫，而且喉嚨也被煙氣所傷，左手被踩的最厲害，小手指根部有點骨裂，其他就沒什麽大礙了。
眼睛需要休養，吳太醫開了一個外敷的方子，按照這個方子調製成藥膏，每日以藥膏敷眼，不要見強光，持續半個月，可緩解眼睛的刺痛，再過半個月則可痊愈。
吳太醫單獨開了一個內服的方子是治療她的喉嚨的，讓她這半個月內盡量少說話，方子是降燥，潤肺，平喘的，十分的溫和滋補。不光對喉嚨好，對肺也好。
至於陸芷筠的左手，吳太醫用帶來的續骨藥膏幫陸芷筠覆上，然後用兩根筷子折斷做了夾棍將左手的小拇指固定住，再用紗布捆包牢固。這個骨裂就隻能靠自己養了，約莫三個月也就長好了。好在是小手指，平日裏幾乎不會用到，長好了也就沒任何的後遺之症了。
吳太醫看了看陸芷筠額頭上和臉頰邊的擦傷，沉默了片刻之後躬身對陸夫人道，“還請貴府派一個人陪本官走一趟，去取點生肌玉容膏來，令媛臉上的傷口若是好了留了疤就不好了。這生肌玉容膏乃是宮中調配，各宮娘娘若是有所損傷皆會使用，可祛疤消痕，仔細護養更可細滑皮膚。”
“多謝太醫！”陸夫人聽了之後大喜。
但凡官宦之家的姑娘沒有一個不是嬌養著的，平日裏連點油皮多不會擦破，那一身雪花肌養的都是水靈靈的。她心疼自己的大女兒，之前陸芷筠在臨川，她沒辦法，如今大女兒回了她身邊，她說什麽都不能再讓這個女兒如在臨川一樣過得那般隨意了。
她適才就擔心陸芷筠臉上這些擦傷若是留下疤痕來可怎麽是好，吳太醫的話真是說到她心坎裏麵去了。
送走了吳太醫，紅蕊和綠萼和其他幾個走散了的丫鬟家丁也都陸續回了陸府。
紅蕊和綠萼都受了點傷，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這幾個丫鬟都是皮外傷，包了傷口細心清洗就不會有事了，倒是有一個家丁斷了一條腿，好生養著去了。
陸夫人又賞了點銀子下來算是安撫住大家，叮囑紅蕊和綠萼好生的照顧陸芷筠，這才與陸大人一起離開筠馨園去看陸芷晴和陸芷怡，這兩個姑娘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雖然沒受傷，但是多少也需要安慰一下。
牡丹園失火震動整個京城。
第二天就有謠言傳出。
有人說這火乃是天火，是老天懲戒牡丹園，原因就是牡丹園的這出戲顛倒黑白，戲文裏麵的皇子本就鑄下大錯禍國殃民，戲文裏麵的貴妃不過就是為了自保而自求降位，目的不過就是保住自己和自己的兒子。至於後麵的邊關出事更是胡扯，皇子之前禍亂邊關守軍，本就是因果循環，而一個不學無術的皇子又怎麽可能領兵平亂。整部戲就是一派胡言，如今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下天火來示警。
這個說法到了第二日傍晚的時候已經是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謠言涉及朝堂和皇族，到第三日早朝，陛下就著令錦衣衛北鎮撫司全力緝拿牡丹園縱火案的凶手，由裴重錦負責此事。
原本陛下還沒那麽有把握這牡丹園失火到底是不是人為的，他連夜將裴重錦召入宮中仔細詢問了，裴重錦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講述了一遍。陛下勃然大怒，即便毓貴妃和三皇子是真的犯了錯，但是朝堂中事不容民間這般到處亂傳。況且惡意縱火卻傳為天怒之禍，居心不良。
陛下還下令查封了戲班子。
這種映射皇家事務的事情就不該被民間拿來演繹。
朝堂上為了牡丹戲院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陸芷筠倒是在她的筠馨園裏悠哉悠哉的養病。
她的眼睛被煙火熏了，這幾日不光敷了藥，陸夫人還專門命人做了幾條絲帶束縛在她的眼睛上，不讓她的眼睛見光，唯恐留下什麽後遺之症。
陸芷筠自己倒是覺得沒什麽大事，隻要不見強光就好，但是陸夫人不肯，所以她也就隻能依著自己的母親，而且她的喉嚨也是被煙火熏的生疼，所以這幾天她在家裏就是一個“又瞎又啞”的病號。陸夫人特別吩咐過，其他院子裏的人沒事不得去騷擾陸芷筠的靜養，陸芷筠倒也樂得了一個清閑自在。
到了第四日，陸芷筠才用過早飯，被紅蕊攙扶著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溜達消食，一名嬤嬤匆忙趕來。
“姑娘，夫人請您去前廳。有人找。”嬤嬤來到陸芷筠的麵前，行禮之後說道。
陸芷筠有點意外。
她現在是個”瞎且啞“的人，會有什麽人來找？況且她才會京城不久，哪裏認識什麽人……
她本是想張嘴問問的，無奈嗓子口還是有點疼，隻能點了點頭。
陸夫人考慮的周全，倒是叫人抬了步輦過來，就停在筠馨園外麵。
陸芷筠略微收拾了一下儀容就帶著綠萼和紅蕊去了前廳。
昨日春碧和她告假，說了錦衣衛有事找她，她去了一夜未歸，今日陪在陸芷筠身邊的也隻有紅蕊綠萼了。
這兩個姑娘那日受的都是輕傷，幾天下來傷口都已經結痂了，倒是陸芷筠在樓梯那邊被人踩踏的起不來，眼睛，喉嚨還有左手受傷比較嚴重。
“芷筠，來見過錦衣衛北鎮撫司副指揮使裴重錦裴大人！”陸芷筠才被攙扶著進了前廳，就聽到自己的父親口吻嚴肅的對她說道。
裴重錦來了？
陸芷筠微微的一怔，他不是自己說等到了京城之後就再無瓜葛了嗎？
那日在牡丹園之中兩個人相遇是偶然，今日裴重錦登門便是刻意了……
陸芷筠有點懊惱，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一定狼狽至極！這個裴渣渣大概就是來看她混的有多慘的吧！
是，她承認，那日在牡丹園裏麵是蒙裴重錦相救，她才能脫困，但是即便沒有裴重錦，也還有楚懷軒……
算了！陸芷筠覺得自己有點亂，許是眼睛上覆了絲帶和藥膏的緣故，她看不到所以心就更亂，陸芷筠隻能朝自己父親的聲音傳來的方向虛虛的行了一禮。她現在更不想說話了，隻能指指自己的喉嚨。
“大人見諒，小女喉嚨被煙火熏了，還未痊愈，所以說不出話來。”果然她父親陸大人趕忙朝著裴重錦解釋。
一邊解釋，陸大人還一邊暗中觀察著裴重錦的表情。
若是這裴大人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對自己的女兒有意，那麽現在裴重錦應該便顯得十分關切和痛心才是。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陸芷筠今日穿了一套白色的衣裙，更顯得風姿綽約，亭亭玉立。她的眼上縛著白雀紗製成的布條，絲毫不減她的美麗，反而更增了幾分楚楚動人之意。唇不點而朱，整個人靜靜的站在那邊如臨水之花，冰霜之芽，俏生生卻也頗有點遺世獨立的傲骨之美。
可惜陸大人並沒從裴重錦的臉上看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信息。
裴重錦自打進來就寒著一張臉，半點波瀾都不曾有，即便現在見到了陸芷筠，亦隻是眼神清淡，絲毫不見兩個人熟撚之相。
陸大人這就有點心驚了。
不知道裴重錦到底是不是他臆想的那個意思。
若是裴重錦今日來專門探望陸芷筠的，為何要身著官服？
他不由又看了自己夫人一眼，陸夫人亦是一臉的茫然。
“無需開口，本座今日前來是想問陸姑娘幾句話的。”裴重錦淡然的開口，眼底亦是一片平靜無波。“你隻需點頭或者搖頭便可。你可明白？”
陸芷筠點了點頭。
“好，第一樁事情，那日牡丹園失火，你可身在其中？”裴重錦問道。
陸芷筠一怔，裴渣渣問的不是廢話嗎？那日牡丹園失火的時候，還是裴重錦將她救出來的……
隨後她馬上醒悟，裴重錦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被他救出來的。
嗬嗬了！
陸芷筠原本還有點紛亂的心現在漸漸的沉靜了下來。
既然他這麽著急與自己撇清關係，她又何必上杆子去貼他呢。
陸芷筠點了點頭。
“有人說那日失火之前，在戲正演到熱烈的時候，你曾離開包間，到過走廊，可有此事？”裴重錦又問道。
裴重錦身邊有一名錦衣衛的小旗，裴重錦問一句，他便奮筆疾書的記錄一條。
陸大人和陸夫人一看，這才明白，這裴閻羅哪裏是來看他們家閨女的，這是來審他們家閨女了！
陸大人去過早朝，知道天子因為此事震怒，所以將這件事情交給了錦衣衛。難怪今日裴重錦前來不光帶著一群錦衣衛，自己也穿著錦衣衛的官服……
“裴大人……”陸大人有點不安的朝裴重錦一抱拳，“小女與此事應是無關啊！”
陛下下令徹查此事，那日去過牡丹園的各家都有點人人自危的感覺，就怕這事情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萬一牽扯到立儲之事，大家若是半點行差踏錯，那便是萬劫不複了。
原本這出戲剛上演的時候，大家也都覺得這戲怕是有點不妥，可是演的時間久了，誇的人多了，大家也都放鬆了警惕。
哪裏曾想會攤上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