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滅頂之災
王二寶的確不要命了。他不能丟下蟒碭山任何一個群眾。
他不知道孫瘸子跟素娥嫂為什麽沒有逃出來，當時他已經通知了他們。
讓王二寶猜對了，孫瘸子跟素娥嫂就是為了搶救那些存款跟貨物，才淹沒在了洪水中。
王二寶通知了孫瘸子跟素娥嫂以後，立刻通知其他村子裏的人，孫瘸子跟素娥嫂穿上了衣服。
那時候距離山洪的到來還有一段時間。
素娥說：“瘸子哥，咱們上山吧？”
孫瘸子卻不想走，道：“素娥，咱們一走，這個家就完了，咱們苦心經營的店鋪也就完了，這麽多貨物，都要被大水衝走，搞不好樓房也要被衝走。”
素娥說：“沒就沒了，沒有的東西，咱們再置，命是重要的啊。”
孫瘸子說：“你快走，我再收拾一下，把咱們的存折找出來，不能沒有錢，還有，那些貨物我想全部搬到樓頂上，或許可以留下一些。
素娥嫂說：“你不走俺也不走，要死咱倆一塊死。”
孫瘸子拄著拐杖撲進了店鋪，店鋪裏麵已經水漫金山。
所有的貨物都被大水侵泡了，那可是錢啊？孫瘸子心疼地不行。
他趕緊把貨物一箱一箱往樓上搬，素娥嫂也幫著他搬。
兩口子倒黴就倒黴在了貪財上。
這些年，經過不斷的經營，孫瘸子家的超市規模越來越大，所有的貨物加起來，不下幾卡車。
從炒米油鹽醬醋茶，到孩子們的玩具，男女的衣服，再到各種家用擺設，孫瘸子的店鋪是應有盡有。
把這些東西全部運出去，那工程是非常浩大的。
孫瘸子舍命不舍財，一口氣跑了好幾趟，累的氣喘籲籲，素娥嫂也是汗流浹背。
大洪水終於來了，鋪天蓋地，一個浪頭下來，孫瘸子的店鋪就徹底被淹沒。
兩個人想走也走不出去了。
巨大的玻璃窗嘁哩喀喳被撞的粉碎，裏麵的櫃台立刻被衝擊的亂七八糟。、
孫瘸子一看不好，第一個衝向了媳婦，把素娥嫂護在了身下。
一個大箱子被洪水衝倒，砸在了孫瘸子的斷腿上，孫瘸子就一聲慘叫，昏死了過去。
緊接著，大水跟灌老鼠洞那樣咕嘟，咕嘟，把孫瘸子家的樓房徹底吞沒了。
素娥嫂被冷水灌進了嘴巴裏，眼睛也睜眼不開了，她知道在最後的關頭，男人救了她一命，因為那個大箱子砸向的是素娥嫂的腦袋。
素娥嫂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她也知道再不出去，自己跟孫瘸子就會被一起淹死。
女人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腳踢向了那個箱子，箱子被水淹沒以後，產生了浮力。被素娥嫂一腳踢出去老遠。
她趕緊把孫瘸子拖了起來，拉著男人向著樓梯的方向衝了上去。
她覺得高處應該是沒有水的。
她憋著一口氣，從二樓一直爬上了三樓的陽台。腦袋才從水裏冒了出來。
奶奶的，想不到大水已經淹沒了三樓，而且不遠處的浪頭源源不斷。頃刻間整座小樓就要報廢
可是……往哪兒逃？
素娥嫂嚎哭著，尖叫著：“瘸子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孫瘸子終於蘇醒了，剛才疼的暈死了過去，被大水一衝，冷水一灌，他有了知覺。可是身邊的拐杖早已不見。
孫瘸子睜開了眼，猛地看到媳婦，大喝一聲：“別管我，快走，扶著箱子，這樣就不會沉下去。”
孫瘸子向外推素娥，可素娥就是不走，女人哭了：“瘸子哥，沒有你，俺還活個什麽勁兒？要走一起走，要死一塊死。”
素娥嫂就是傻，通常，有感情的人往往都是傻的。她不能看著瘸子哥就那麽死去。
他們從前經曆了無數風雨，好不容易才結為了夫妻，本以為老天對他們不薄，可沒想到新的考驗會再一次襲來。
孫瘸子沒辦法，隻好說：“那好，咱們一起走，從窗戶口衝出去。
三樓上也有不少的存活，淨是紙箱子，還有木頭箱子。
孫瘸子很快抓起一個大箱子，努力爬了上去，伸手過來拉素娥。
素娥也爬了上去，兩個人一起從三樓的窗戶口飄了出去。
這個大箱子裏都是泡沫。就是裝貨物的時候，為了防止碰撞損傷，生產廠家保護用的那種泡沫。
孫瘸子小氣，泡沫跟紙箱子都舍不得扔，那些包裝繩也舍不得扔，因為專門有收廢品的來收，一斤可以換三毛錢。
久而久之，這東西就積攢了很多。沒想到今天成為了他們救命的諾亞方舟。
孫瘸子的腿受了重傷，小腿骨被砸斷，撕心裂地疼。
那條腿本來就不好，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素娥嫂緊緊抱著孫瘸子，箱子剛剛飄出窗戶，又一波洪水襲擊而來，整個房子就不見了蹤影。
王二寶家的房子，張大牛家的房子，包括孫瘸子家的房子，都非常的堅固，因為渾身上下都是水泥鋼筋澆築，可以抵擋百年不遇的大地震，千年不遇的大洪水。
下麵的地基都是蟒碭山的青石。
這樣的房子是非常牢固的，被洪水淹沒也不要緊，一旦洪水退去，打掃幹淨，可以繼續居住。
大箱子被洪水衝的非常不穩，搖搖晃晃，孫瘸子一個勁的慘叫。素娥嫂抱著孫瘸子就知道哭。
大水一直把他們衝出去三裏地，很快，從前的五個村子都不見了，村子裏的大樹也不見了。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素娥嫂有點後悔，後悔自己沒有信教。
從前，村子裏有人信耶穌教的，告訴他，世界末日來了。信主就能得救。
那個人還告訴她，這個世界被上帝用洪水淹沒過，大雨大水下了四十晝夜，世界上的一切動物都被淹死，一切人類也被淹死。
以後，上帝還會把世界滅絕，進行最後的審判。
可那時候素娥嫂沒聽，覺得都是騙人的。上帝也是扯淡！
可沒想到今天真的會被淹沒。狗曰的上帝，狗曰的大水，狗曰的滅世。
兩個人就那麽漂啊漂，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看著距離村子原來越遠，越來越遠。
大水已經淹沒了張灣村附近所有的丘陵，所有的大樹，所有的房屋，而且仍舊勢不可擋，在逐漸上升。
平時高不可攀的大山，這時候居然變得很低很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夠著。
不知道飄忽了多久，木頭箱子終於來到了一座山梁上。
素娥嫂趕緊抓住了一根枯藤，將箱子拉了上去。
這時候的孫瘸子已經沒有知覺了。
素娥嫂把男人拉上了岸邊，苦苦的呼喚：“他爹，他爹？瘸子哥，你可不能死啊，俺地瘸子哥啊――――”
這座山非常的高大，洪水根本無法漫過。
平時站在村子裏看這座山梁，大家都是在仰望，而且距離村子很遠，山上有些什麽東西也不知道，因為沒人上去過。
現在好，直接就來到了山頂。
外麵的大雨還是嘩嘩下個不停，狂風還是怒吼不停。素娥嫂感到了世界末日降臨。
女人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孫瘸子又哭了起來。
孫瘸子掙紮著爬了起來，說：“你哭啥？我的命硬的很，根本死不了。”
素娥嫂發現男人醒了，這才破涕為笑，說：“瘸子哥，你嚇死俺了。你的腿？”
孫瘸子說：“沒事，砸壞的，是那條賴腿，不是好腿，大不了再加根拐杖。”
“那，你能站起來走路嗎？”
孫瘸子說：“沒問題，抱你，親你，摸你都沒有問題。”
素娥生氣地說：“你呀，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怎麽跟王二寶一樣，就會嘴巴貧。”
孫瘸子抱著女人笑了。雖然小腿骨被砸斷，可總算撿回來一條命，老天對他不薄。
兩個人在山壁的下麵開始了苦苦的等待，隻有等著雨停，等著天晴。
可是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這大雨一直下了七天七夜，他們沒有辦法，隻有苦苦支撐。
餓了，素娥嫂就冒著雨，爬上山頂摘些野果子下來，渴了隻能喝雨水。
不單單是素娥嫂跟孫瘸子，另一座山頭的張大牛跟秀秀阿姨同樣在苦苦支撐。
斷天涯的山洞裏，上萬的村民也在苦苦支撐。
下麵的大洪水落下去，漲上來，再落下去，再漲上來。不遠處的山體開始滑坡，山石裹著泥漿呼呼啦啦向下湧。
從大山上下來的洪水也源源不斷，奔流直下。蟒碭山立刻籠罩在了一片驚天的巨浪裏。
王二寶在山洞裏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村子裏的人沒吃的，他領著人去弄，裏麵的傷者得不到醫治。他領著人冒雨上山，采來草藥幫著大家醫治。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王二寶深深理解這個道理。
他們苦苦等著援助，可援助的人也上不來蟒碭山。
山路被衝垮，人群被割斷，他們成為了一個孤獨的群體。
但是王二寶依然在支持著大家，鼓勵著大家，給他們打氣。
他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整個人群就等於失去了支柱。
山洞裏冒出了嫋嫋的炊煙，人們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洞頂也在滴滴答答向下滲水。潮濕不堪。
裏麵時不時揚起老人的歎息聲跟孩子的哭鬧聲。
王二寶看了看外麵滿漫天際的大雨，他知道，五百裏以外的Z市，也在經曆著一場浩劫。
他忍不住向天祈禱，祈禱春花不要有事，祈禱恬妞跟金鎖一群孩子千萬不要有事。
同時他也為秋生感到擔心，希望自己的兒子千萬不要遭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