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三嫁
從看守所出來返回村子的時候,日子已經接近臘月二十六,過年的味道日漸濃鬱。
大街上的到處是小孩子的身影,幾聲鞭炮在村子的小橋頭上炸響。
大街上稀稀拉拉都是人,大家都在準備迎接過年,購買年貨。
幾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在大街上玩耍,一邊放鞭炮一邊唱著兒歌:“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王二寶發現張二蛋家張燈結彩,已經準備迎接新娘子過門了。
張二蛋樂得屁顛屁顛的,大老遠看到王二寶就遞煙,嘴巴幾乎裂成水瓢。並且要求二寶那天一定過來幫忙。
王二寶點點頭答應了,心裏卻不是個滋味,恨不得一巴掌將張二蛋的賴利頭拍回肚子裏去。
1987年臘月二十六這天,巧英嫂終於第三次改嫁了,堂而皇之走進了張二蛋家的門。成為了張二蛋明媒正娶的媳婦。
張二蛋沒有像孫瘸子那樣,披紅掛綠張燈結彩,吹吹打打把新媳婦接進家門。
他隻是找了幾個要好的哥們,牽上一匹烏騅騾子,將巧英拉了回來。時間是在夜裏。
張灣村有個風俗,寡婦出嫁是不能見陽光的,必須是在夜裏。
送親的人也不能見陽光,要不然就會禍延子孫。
二蛋跟巧英的婚事,二蛋的奶奶是非常不樂意的,起初就十分的反對。
老太太早知道巧英不幹淨,她那個地方都被全村的流氓給鼓搗爛了。嫁過來也是個禍害。
但是二蛋卻一直在說服奶奶,二蛋說:“女人還不都是那種樣子?能生娃娃就行,能過日子就行,跟誰睡過覺有什麽關係呢?”
二蛋奶就罵孫子:“你放屁!這女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她偷漢子,小心以後給你帶綠帽子,這樁親事我不同意!”
二蛋說:“奶,你不是想著抱重孫子嗎?巧英胸口鼓,屁股圓,就像兩個大碾盤,這樣的女人好生養啊,等她為咱家生了兒子,有了香火,咱就一腳把她踢了,再找個好的。”
二蛋奶看到孫子鐵了心要娶巧英過門,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他。
其實老太太也很為難,因為二蛋根本娶不上媳婦。
三年的時間,她幾乎踏遍了蟒碭山五個村子的角角落落,也幾乎將劉媒婆家的門檻踢斷幾根,卻找不到願意嫁給二蛋的姑娘。
很多大姑娘一聽說是張二蛋,全都皺起了眉頭,將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差不多。
有的姑娘一聽說是二蛋,幹脆當場就嘔吐了,跟懷了孩子的孕婦似的。
她怎麽也想不到孫子在村裏會被人討厭到如此地步。
現在也是饑不擇食了,隻能娶個不守婦道的寡婦。
二蛋奶就想,我一定要?巧英立立規矩,給她個下馬威,如果以後再背著二蛋偷男人,再跟別人勾三搭四,姑奶奶就把她的小筆撕爛。
所以張二蛋跟巧英拜堂以後,趁著大家在外麵喝酒的當口,老太太就潛進了孫媳婦的房間,一下子揭開了巧英的蓋頭。
看著女人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二蛋奶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從胸口上拔出一根大針,納鞋底子的那種,在巧英的胳膊上,胸口上,屁股上,吭哧吭哧狠命紮了好幾針,把女人刺的嗷嗷大叫,一個勁的躲閃。
巧英哭著問:“奶,俺咋了?你為啥要刺俺?”
二蛋奶咬牙切齒說:“你個小筆眼子,今天老娘給你立立規矩。以後老實點,不能對俺家二蛋三心二意的,不能背著她跟別的漢子睡覺。要不然姑奶奶就跟栓柱一樣,把你的小筆兒縫住,讓你一輩子不能跟男人幹那個事兒。
以後要端茶送水,鋪床疊被照顧二蛋的生活,生個兒子啥都好說,要是生不出兒子,以後不準吃飯,聽到沒有?”
二蛋奶非常的霸道,多年前就是遠近聞名的地主婆,跟黃世仁他娘一樣心如蛇蠍。
當初小娟被買回來,嫁給張二蛋的時候,二蛋奶也是這樣教訓孫子媳婦的。她把小娟的手臂,胳膊和腿刺得淨是窟窿眼。
結果生生把小娟趕跑了,小娟跟著王二寶私奔。走出大山,回到老家去了。
她有點後悔,因為小娟長得好,還是個閨女,是她理想中的孫子媳婦。
可惜後悔也晚了。
按照巧英平時的脾氣,二蛋奶這麽欺負她,她早就一蹦三跳跟二蛋奶拚了。
可是現在她隻能忍,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個無人問津的賴貨。那種高傲,霸氣,還有盛氣淩人的姿態,已經被生活徹底磨滅掉了。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一手造成,怨不得旁人。
最美好的東西被她一手毀掉,最珍貴的男人也被她親手拋棄。
孫瘸子,多好的人啊,自己為什麽那麽傻,就沒有珍惜呢。
現在回頭路是走不成了,隻能逆來順受。
巧英嚎哭著說:“奶,俺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求你放過俺,放過俺吧,俺一定跟二蛋好好過。好好珍惜他……”
二蛋奶餘怒未消,說:“那就好,記住你的話,否則就把你吊起來打!”
老太太說完,又幫著巧英蓋上了花蓋頭,屁股扭扭噠噠出了洞房的門。
她的臉蛋像個變色龍,剛剛出門就喜笑顏開,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巧英在洞房裏就那麽等啊等。等著二蛋過來揭開她的蓋頭。
二蛋家的條件不好,因為他根本不幹活,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他的生活全指著奶奶的那點退休金在支撐。
巧英的洞房還是黑乎乎的土坯房,牆壁上果露著粗大的茅草根,房頂上同樣是幹草,一塊瓦片也沒有。上麵糊得是厚厚的粘泥。
大地震以後,村裏人隻能住在這麽簡陋的住所裏,家家都一樣。
除了炕上的被窩是幹淨的,屋子裏幾乎沒有任何家具,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子,兩張破靠背椅子。
其中一張還斷裂了一條腿,裂了一個大縫,坐上去以後還夾屁股。
牆角的衣櫃裏沒有任何嫁妝,裏麵空空如也。米缸麵缸也像個體麵的寡婦,幹淨地一塵不染。
巧英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麽過。她深深歎口氣,想起了在孫瘸子家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