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憨子
新婚的第一天，春花沒有表現出新婚的那種喜悅，反而顯出一股冷漠的惆悵。
她木訥地接受著被人安排好的一切，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進洞房。
傻子樂嗬嗬的，興高采烈把春花送進了洞房。
春花坐在新房的土炕上一動不動，她的心已經死了，既然不能嫁給二寶哥，那嫁給誰不是嫁啊？是個男人就行。
憨子揭開了新媳婦的蓋頭，一張俏麗的臉頰映現在眼前，春花烏黑的頭發，齊齊的劉海，柳眉下是黑如烏珠似的一雙大眼。
那臉蛋沒有使用任何化妝品卻肌膚如雪，小腰像鐵鍁把兒一樣細，一隻手就能攥住，這讓憨子想起了傳說中的美女。男人就瞪大了雙眼。
陶大明的兒子憨子是個傻子，這在蟒碭山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憨子小時候不這樣，六歲那年的一天夜裏，忽然就開始發燒，把陶大明跟憨子娘急壞了，四處找醫生給兒子看病。
再後來燒雖然退了，卻留下了羊癲瘋的後遺症，燒壞了腦子。
從此以後他就落下了癡呆的毛病。說話含含糊糊，結結巴巴，有時候病上來，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半天反不過勁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問題是憨子是個太監。這件事村裏人知道的就不多了。
憨子八歲那年，陶大明領著兒子到縣裏去開會，因為貪玩，憨子就站在山坡上衝著縣委大院的高壓變壓器撒尿。
張灣村沒有通點燈，變壓器這東西隻有山外有，憨子看著新鮮，於是一泡尿下來，尿水擊中了變壓器，可變壓器上麵的電老虎也擊中了他。
憨子的身上騰得就著了火，大火幾乎將他焚毀，全身多處燒傷。
好歹命是撿了回來，可那個地方卻爛沒了，為了保住性命，被王二寶的爹老子王炳林給切除了。
所以憨子八歲那年就成了太監。陶大明囑咐王炳林，憨子變太監的事情，千萬不要在村裏亂說，否則兒子就娶不上媳婦了。
陶大明家八代單傳，到他這一代為止，隻剩下了憨子這一根獨苗，雖然兒子有點憨傻，還是個太監，可陶大明不想斷了家裏的香火，還指望兒子傳中接待呢。
王炳林的嘴巴很嚴，十多年來一直為憨子守著這個秘密。所以他知道春花嫁給憨子是不會幸福的。
憨子雖然腦子不夠數，話不多，但是人卻非常的善良，小時候就想娶個漂亮女人做老婆。
憨子揭開了春花的蓋頭，看著漂亮的媳婦他嗬嗬傻笑。
看看天不早了，憨子娘就安慰兒子跟媳婦說：“娘走了，你倆好好睡吧。”
傻子娘說完就笑眯眯走出了洞房，房間裏隻剩下了春花跟憨子。
憨子慢慢坐在了春花的身邊，有點拘束，大家都是街坊，兩家距離不遠，小時候都認識，忽然就變成了夫妻，憨子還有點不好意思呢。
憨子說：“春花……咱，咱睡唄。”
春花渾身就跟觸電一樣，忽然縮進了牆角裏，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貓，怒道：“你不許碰我！你想幹什麽？你老實點。”
憨子說：“春花，你……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俺稀罕你，你稀罕俺不？”
這是多麽直接的告白啊。
春花嚇得膽戰心驚：“俺不稀罕你，你走，你走。你別碰我！”
憨子說：“春花，咱是兩口子了，俺娘說了，第一夜讓俺睡了你，扯光你的衣服，你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
憨子的一句話讓春花又好氣又好笑，春花雖然沒跟憨子有過深交，可是她知道憨子這孩子還不錯，至少他是善良的。
憨子長得人高馬大，身體就像牛犢子一樣結實，四方臉膛，談不上帥，人還有點黑，是個粗壯的莊稼漢。
春花不喜歡這樣的人，她喜歡的是王二寶那樣的白麵書生，白麵書生知道疼人。
春花說：“你離我遠點，告訴你，如果敢欺負我，我就死給你看！”
其實春花已經做好了準備，出門的時候，她的懷裏揣了一把鋒利的剪刀，褲腰帶也打成了死結，隻要憨子敢碰她一下，她會毫不猶豫把這小子給切了。
憨子趕緊安慰她：“春花，你別怕，我不會碰……碰你的，咱倆好，你要是害怕，你就睡床上，俺睡地上。”
憨子還挺老實，果然將被窩鋪在了地上，打了地鋪，一頭栽倒，還衝著春花笑了笑。
春花說：“憨子，你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麽嗎？”
憨子說：“俺知道，娘說了，就是……就是一男一女……睡覺。”
我暈，春花差點栽倒，想不到陶大明兩口子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
“那你知道兩口子咋睡覺嗎？”
憨子說：“知道，俺娘說了，就是俺脫光衣服，你也脫光衣服……”
春花差點被他逗笑了，這傻子還挺有意思的，看來是經過了高人的調教。
春花就糊弄他說:：“憨子哥，如果俺不願意，你會強迫俺不？”
傻子說：“不會，咱倆好，你是我妹妹。”
春花的心裏有點感激，想不到這傻子心眼還是蠻不錯的，就說：“謝謝你，那你睡唄。”
於是憨子就躺下了，腦袋一挨枕頭就進入了夢鄉。把春花一個人晾在了哪兒。
春花的心裏糾結不已，她沒想到自己的新婚夜會是這樣的倉皇無助，寂寞難熬。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敢解衣服睡覺，就那麽幹巴巴坐著。心裏又想起了王二寶。
她多麽希望睡在旁邊的人是二寶哥哥啊？
二寶哥的身體是那麽強壯，性格是那麽的溫柔，知識是那麽的博學，真想跟他一輩子，一輩子陪著他睡覺，跟他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可是不行啊，二寶娶了冬梅，俺怎麽能跟妹妹搶男人呢？
春花歎了一口氣，實在覺得無聊，就仰起頭去查房頂上的梁凜，陶大明家條件不錯，這房子蓋得挺結實，一共三根主梁，六根檁條，371根椽子，翻來覆去查了三遍，一根不多一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