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帶著笑的道,“這是本公主母親從晉國送來的,是為本公主大婚時專門做的婚服,天底下隻此一件。”
說完,周圍眾客之間慢慢的有低低的聲音傳來,昌樂公主卻不管,直接揮手示意侍女把箱子打開。
侍女應了聲是,蹲身在箱子前,緩慢的把蓋子掀開。
還沒等完全打開,周圍的人已經是一聲聲的抽氣和驚歎,那箱子裏露出的衣角可以看到一片火紅,如同天邊最為絢爛的火燒雲。
婚服上點綴著不少珍珠寶石,與那大紅色都十分相稱,看上麵繡著的花紋和婚服的質地,都讓人不得不膛目結舌。
“是織水雲錦,竟然還是這般顏色,大國果然不同凡響。”顧雲杳低低的嘀咕了幾句,引來玉非寒挑眉一笑,還帶著些若有所思。
昌樂公主的臉上因為周圍人的反應變得十分得意,那種趾高氣昂似乎是一把無形的匕首,直直刺進在場許多姑娘的心裏。
她們同為高門貴族,不過昌樂公主有個好母親,還有個足以讓她睥睨天下各國公主的母國罷了,除此之外,實在沒什麽優點。
顧雲杳心裏暗自搖頭,先不說這裏是西秦並非晉國,就單單昌樂公主這一舉所作所為就足以為她豎立不少對頭。
這般年紀的姑娘,雖然是有些嬌弱,但若狠起心來,那也是絲毫不手軟的,這種例子看看倪安柔便能知曉。
而昌樂公主為了炫耀她的嫁衣便如此姿態,即便不說什麽,想必這黎京中的貴族閨秀們,也不會一點也感覺不到她的輕蔑之態來。
“昌樂公主的母親不愧為晉國長公主,從這嫁衣就能看出晉國國力雄厚,公主也十分幸運啊。”曹婷笑顏如花的讚道,眼神不經意掃了一眼在場幾位身份顯貴的小姐,意思不言而喻。
這便更讓那些小姐們心生不快,但礙於曹貴妃是皇帝寵妃,她們也隻能暗自把這筆帳記在了昌樂公主頭上。
黎京中人誰不知道,端王當朝拒絕了昌樂公主,自那之後她不管如何糾纏,都被端王殿下不軟不硬的回絕了,如今拿出婚服,人家還當作沒看見。
幾位小姐在各自座位上掩了掩唇,好掩飾住嘴角那譏諷和嘲弄。
昌樂公主自幼被眾人誇讚長大,晉國長公主又將她護得太過周全,以至於稍微深一些的話語,她便聽不出好壞來。
“那是,我晉國國勢強盛,區區織水雲錦做的嫁衣,還有這滿衣點綴的珍珠珠寶,皆是世間珍品。”她高高在上的模樣令在場多數貴族都十分不屑,但又不敢得罪了這位晉國公主。
可總是有人會忍不住,總是會有無知者無畏的初生牛犢。
一位身穿粉色綾羅的姑娘自席位上站起來,臉上帶著十分羨慕的神色道,“公主殿下的婚服著實令人羨慕不已,隻是這織水雲錦染成紅色固然好看,卻沒有一人的那件令人驚豔呢。”
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掩唇一笑,在昌樂公主要說話的瞬間繼續道,“那件織水雲錦的衣裳我也隻見過一次,當真是世間少有,宛如仙子衣衫,美輪美奐。”
原本昌樂公主惱怒的神色在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後,頓時變了,變得有些詫異,變得有些好奇,還有想占為己有的欲望。
“那人是誰?”她不自覺問出這話來,而顧雲杳和玉非寒已經對視一眼,都微微簇起眉來,這位說話的小姐是倪安柔之前的手帕交,隻是倪安柔出事後,她便一直縮在家裏不曾出門,倒是把這人給忘了。
聽著昌樂公主果然上鉤問出那人是誰,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安然,隨後慢條斯理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端王那桌一眼,“是,是……”
她遲疑的模樣讓昌樂公主十分不滿,仰著下巴高傲的訓斥道,“難道西秦的姑娘都如你這般磨磨唧唧嗎?有話就說,本公主在,誰還敢動你不成。”
昌樂公主很威嚴的掃了一眼在座眾位,許多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好看,尤其是一些貴女,對她如此評價眾人更是怒火中燒。
“是,小女上次見到那件衣服是在宮宴上,是年關陛下召集重臣及家眷的夜宴,當時穿著那衣服的是,是如今的端王妃。”
她說完趕緊垂下頭,似乎現在才知道自己闖了禍,不知不覺把火燒到了端王王妃身上。
顧雲杳早在她說出另外一件織水雲錦衣衫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管是不是這姑娘主動,這火總歸還是要燒到自己身上,還不如早些。
“哦?原來是你。”昌樂公主從不稱呼她為端王妃,在她心裏,眼前這女人早晚要死,早晚要讓出端王妃的位置來。
顧雲杳也不在意,起身點頭說是。
昌樂公主這下來了興致,忙問那衣服如今何在,速去拿來給她一看。
“抱歉公主,並非我不願意拿來,隻是當初那件衣服是我母親給我的,她死後我便重新放在她身邊,一同下葬了。”
這是謊話,那件織水雲錦的衣衫本也是她的衣物,隻是她從不曾記得賞賜給了許家,還是後來柳輕盈說是她酒後命人送去許府的。
說來也可笑,她的衣衫,兜兜轉轉隨著她從生到死,再由死轉生,最後以相贈的方式重新回到她身邊。
顧雲杳在心裏感歎了一聲,這麽堅強執著回到她身邊的衣服,哪怕是從此以後隻壓在箱子底下,她也不願意給昌樂公主。
昌樂公主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剛想張嘴說讓她就算是挖也要給挖出來,胳膊卻被一旁的南宮筠拉了一下,一下子不穩坐回了椅子上。
她怒而轉頭,又被南宮筠先一步說話給堵住了嘴。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畢竟在西秦長輩下葬之後是不能驚動的,想來昌樂也隻能遺憾了。”他說著回頭狀似警告的看了一眼昌樂公主。
後者這才緩過神來,此地是西秦,挖人墳墓是大不敬之罪,輕者便是鞭笞流放,若皇室中人則刑罰更重。
她就算貴為晉國公主,在西秦也不能犯這樣的錯誤,否則即便是她也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且是晉國不一定會插手的麻煩事。
“嗯,算了,既然已經隨婦人入土為安,那本公主也不好再為難你。”她這般說著,眼神陰厲的看了眼剛才說話的女子,她記住她了。
原本以為算計到了顧雲杳,卻沒想到反招惹來了昌樂公主的記恨,她心中有些怯怯的,不敢抬頭去看昌樂公主,更不敢去看端王那一桌。
得罪了昌樂公主,又得罪了端王夫妻,她此刻心中十分忐忑,暗自埋怨自己不該聽信別人胡說,一時氣憤便做出這等傻事。
“多謝公主體諒。”顧雲杳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激,緩緩坐了回去,玉非寒的手及時覆在她的手上,帶著一股溫暖的力量。
昌樂公主這番折騰什麽風浪也沒得到,反倒被人說比不過人家的衣裳,她心裏是越想越氣。
曹婷見眾人都沒了剛才的喧鬧,微微笑著說道,“陛下來時曾交代過,若昌樂公主決定好了,那便入宮請旨便是,陛下自會為公主做主。”
她說出此話又看了眼端王,眼睛裏帶著一絲抱歉,顯然這話確實是玉戎親自說出來了的。
顧雲杳回以一笑,做出並不在意的樣子,她確實不在意,玉戎就算是下旨了也無妨,畢竟聖旨隻有皇帝才能下,那若他不是了呢?
“真的?本公主就知道皇帝陛下不會辜負我們大老遠來一趟。”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也不再裝作無意看端王,而是正大光明盯著他看。
昌樂公主的笑意如同盛夏的繁花,絢爛至極,隻是看在顧雲杳眼裏,無端多了一絲頹敗的意味。
曹貴妃臉上的笑又燦爛了幾分,她本就生的極美,如此一笑更是風華絕代,隻是眼中的亮光讓顧雲杳看的有些警惕。
昌樂公主起身拿了酒杯走到曹貴妃麵前,十分誠懇的道,“本公主多謝曹貴妃轉述皇帝陛下的意思,在此多謝。”
這誠懇不是感謝曹貴妃的,她真正想謝的是玉戎,隻是玉戎倒底是皇帝,她請不來,也不想請,否則今日的酒宴哪裏會如此輕鬆。
生在帝王家,她就算再愚笨也知道君臣同樂是假的,畢竟君終歸是君,而臣也永遠是臣,除非能像玉戎那般,起兵造反且保證能成。
曹婷自然也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從見到昌樂公主開始她就疑惑,這般沒什麽手段心計的公主,如何在晉國皇室那般複雜的環境下安然無恙到現在。
“公主說笑了,既然長公主同意你來聯姻,那自然西秦不能委屈了你,陛下說了,便是按照你的心思也無妨。”
曹婷伸手接了她遞來的酒杯,湊到自己唇邊剛要喝下,一側隨侍的宮娥突然打斷了她繼續的動作,她的手被宮娥輕輕擋了擋,曹婷狐疑的看了眼酒杯。
昌樂公主還站在曹貴妃跟前,見她身邊宮娥的姿態,立刻皺眉嗬斥道,“大膽,一個賤婢,竟然敢擋下貴妃娘娘的酒,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