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請進,主人就在裏麵等候。”小廝把門推開,躬身示意她一個人進去,主人候著端王妃是有要事,吩咐了不得有外人打擾,他還得在外麵守著。
踏進房門,一股清雅的香味撲麵而來,聞著這香味像是到了九天之上的仙鏡,飄渺之下隱隱看到眾仙那自在的模樣。
“端王妃來的及時,若再晚一些,本尊便要入宮了。”房中靠裏的位置傳來一道低沉的生意,雖還中氣十足,但也隱隱能聽到一絲蒼老。
顧雲杳轉頭去看,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盤腿坐在榻上,他身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從裏麵嫋嫋升起縷縷輕煙,不到片刻便徹底消散在了房間內。
“國師這香十分精心,連月下美人上的朝露都用上了。”顧雲杳深深吸了口氣,初時隻覺得這香味很好聞,等走進來卻發現,這樣彌足珍貴的香料,若是不好聞似乎有違天理。
國師撫著胡須笑了起來,但卻沒有從榻上起身的意思,“端王妃好見識,那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
他總是想把話題繞回到今日顧雲杳的來意,而顧雲杳則更喜歡顧左右而言他。
“國師爽快人,不過雲杳想先問問,國師如何憑著一副丹青斷定,我的命格和前朝公主一模一樣?”她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搗亂的來了,她確實什麽也問不出來。
國師撫著胡子笑了起來,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看的顧雲杳心中有些咯噔,她記得那種東西,就像是那日月下她見到青綃,聽到青綃叫她名字的時候,他眼中便是這個。
顧雲杳眯了眯眼睛,是青綃告訴他的?
可轉念一想不對,青綃似乎不是那麽八卦的人,且他似乎也不打算把她就傅雲這件事宣揚出去,否則她早就無法在黎京立足了。
“老夫並沒有惡意,隻是老夫很好奇,既然已經塵歸塵土歸土,為何還執念不放?”國師就是國師,連死而複生都說的這般玄妙高深。
顧雲杳斂了衣袖坐到椅子上,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卻不明說,要麽是還沒確定,要麽就是不願張揚,那她就當沒聽明白好了。
“生而為人,必有執念,可大可小,非所有人都能消除,國師這話問的多餘了。”她師傅崔稟意曾說過,這世上的人都有執念,有的深有的淺,有的大有的小,她就是屬於那種深而大的人,若是哪天蹬腿了,必然是要帶到下一世的。
這話還真叫他給說對了,她這前腳蹬腿嗝屁,後腳就借了別人的身子重回人世,如今走到現在,其實多半還是心中那執念放不下,才會有今天這局麵。
她騙過很多人,最喜歡騙的就是自己,反正連自己都騙不了的人,何以騙別人?
“說的也是,王妃悟性竟是比老夫還高,崔老果然是教徒有方。”他誇了,卻是誇崔稟意,這讓顧雲杳忍不住想撇嘴翻白眼。
可現在她是以端王妃的身份來此,見的又是晉國國師,這般做了不僅有失禮數,也為端王府抹黑。
“國師誇讚的是,若家師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顧雲杳這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崔稟意的事她還沒弄明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知道事情大部分的來龍去脈,說不定也知道當年的事。
可她不敢想,若崔稟意知道當年的事,為何不救她,是救不了,還是根本不打算救。
“那端王妃對老夫了解多少,覺得老夫可是信口開河的人?”國師忽然這般說,讓顧雲杳有些詫異,“怎麽這般說?”
國師撫了撫胡子,花白的頭發十分光亮,不像是一般老者那般暗沉無光,他聲音低沉的道,“老夫確實沒有惡意,但這件事卻又不得不做,不過老夫可以提醒王妃一句,凡事切莫算的太滿,有些人你算不進去。”
顧雲杳瞳孔一陣收縮,凡事不要算的太滿,有些人算不進去,難道是指那人?
“雲杳多謝國師提醒,也請國師幫雲杳好好照顧師父,等一切安定下來,讓他別忘了回來。”顧雲壓很快把情緒一收,麵上帶著淡淡笑意的道,“畢竟冤有頭債有主,欠債總是要還的。”
“呃,哈哈,好好好,老夫一定把這話帶到。”國師一愣,而後笑的十分暢快,這丫頭果真不是一般人,他不過多說了兩句,怎麽就知道崔稟意在他那裏。
國師笑罷沉吟了一番,“丫頭,命格一事是禍也是福,端看你如何抉擇,老夫能幫的也隻有這些了。”
他說罷抬眼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覺已經半個時辰了,想必西秦皇帝的人也差不多到了。
“罷了,既然來了,總不好不見,丫頭,你自行離去吧。”
顧雲杳也往窗外看了看,起身朝著坐在榻上的國師行了一禮,這一禮是晚輩禮,不是以端王妃的身份,而是以崔稟意徒弟的身份。
她就知道的崔稟意當初那般拒絕收她為徒有原因,原來是知道她就是前一世禍害他的徒兒,隻是後來又收了她,八成是心中愧疚作祟。
不過這愧疚到底沒能把人留多久,才見了幾麵就直接溜之大吉了,有這樣的師父,她也十分無奈啊。
“那雲杳便走了,說不定咱們很快還會見麵。”她抿唇一笑,微微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剛好看到廂房前走來的一隊侍衛。
“喲,老奴參見端王妃,能在此遇見您,是老奴運氣好啊。”李慶雙手趕緊在身前拱了拱,朝著顧雲杳行禮,這位端王妃可了不得,如今可是香餑餑了。
顧雲杳看了李慶一眼,笑著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李公公事務繁忙,本王妃就不多攔著了,改日有空到了端王府再敘。”
一聽這話,李慶的眼睛幾乎都要笑沒了,皇帝這幾年身體越發虛弱,雖然暫時沒有大礙,但到底是年事高了,如今這般內憂外患的,誰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倒是這端王倒是一支潛力股。
“行行行,那老奴可就記下了。”李慶的身子彎的更低了,那副低眉順目的模樣讓人看著就覺得不好意思,他好歹也是大內總管,皇帝跟前的紅人呢。
從佛光寺出來,等在馬車前的車夫就趕緊迎了過來,小聲道,“王妃,主子已經在車上了。”
顧雲杳嗯了一聲,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車廂裏兩人對坐著,玉非寒一身靛藍色錦袍,在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盒子,“曆壹銘讓我轉交給你,說是按時服下即可。”
他把盒子放在馬車中的小桌子上,並沒有打算直接給顧雲杳,因為曆壹銘還說了,讓顧雲杳吃藥除非是她無力反抗,否則難於登天。
所以,他很自覺的打算每日盯著她把藥喝了,以防像以前一樣都喂給了花草。
“呃,好,我知道了。”顧雲杳是想拿走自己處理就完事了,不過看樣子玉非寒不打算讓她自己看著辦。
“如何了?”玉非寒目光朝著馬車外看了一眼,翻飛的車簾偶爾會透進來一絲草木的翠綠,但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顧雲杳的目光因為他的聲音才從桌子上的盒子上收了回來,抿著唇半晌才說道,“非寒,你可還記得我師父的失蹤?”
玉非寒點頭,這件事曾讓他也困惑許久,不過後來他的師父說此事讓他不要再追,便也沒留意過。
“他在晉國,著實沒想到,他竟然和晉國國師是好友,還托人家給我帶話了。”顧雲杳揉了揉眉心,這老家夥走了又也不忘在她麵前刷存在感。
玉非寒挑眉,托晉國國師給顧雲杳帶話?難道是告訴她這命格之事並非有意?
“都說了些什麽?”玉非寒問,以崔稟意的能力,不想讓顧雲杳知道也不是不可能,可現在看來他是有意讓顧雲杳知道他在何處。
顧雲杳眨巴了幾下眼睛,忽然想到第一次以這個身份見玉非寒的時候,他似乎是有事找崔稟意,可崔稟意當初不肯答應幫他,多半也是算到會有這一天吧。
那老狐狸的心思果然非常人可以揣測。
“沒什麽就是讓我不要太自以為是,有些人怕是我算不準的。”她歎了口氣,這麽明顯告訴她身邊有別人,師父這袖手旁觀的不合格啊。
玉非寒嗯了一聲,神色變得若有所思起來,這話這般明顯的意思,顯然崔稟意一直關注黎京局勢,更關注這位唯一的徒兒,相較他家那位,那可是標準的甩手掌櫃。
“國師也告訴我,此次命格之事是禍也是福,讓我把握得當,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她是這麽理解的,想來國師開口說出來的話,十有八九是他早就知道了這兩麵性。
顧雲杳依靠在車廂上,晃動的馬車讓她有些不舒服,午後的略顯炙熱的陽光從車窗外溜了進來,有些落在她的衣袖上,有些落在對麵玉非寒的袍子上。
“每個人都神神秘秘欲言又止,什麽時候我可以不用這般費盡心思猜來猜去才好。”她有氣無力的說,嘴巴微微嘟起,顯得十分委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