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淡淡的兩個字,玉非寒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了李良政,走上前一步道,“夫人許久未回京,想來宮中也不會太熟悉,便隨本王一道進去吧。”
顧雲杳在心裏腹誹,這裏原本是她家,有誰比她還熟悉?竟然還需要一個外人來帶著,開什麽玩笑,但臉上卻還是恭順的模樣,退到了許靖容身後半步遠。
許靖容有些遲疑,但玉非寒已經抬腳往裏走,她也不好推辭,這畢竟已經是西秦的端王,且手中權利儼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根本得罪不起。
玉非寒走在最前麵,身姿挺拔,一個背影就讓人對他浮想聯翩,怪不得即便是那麽殘暴的傳言,這黎京的姑娘還是為他一人傾心。
顧雲樓抬眼看了看,又以眼神和顧雲杳交流,後者搖搖頭,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端王是什麽意思,為何會突然要與他們一道入宮。
這皇宮不算很大,但從宮門到設宴的大殿,中間有五道大門又途徑禦花園,之後還要過幽蘭宮方可到達,這一段著實不算近。
所以,走到禦花園的時候,顧雲杳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想當年她也是可以隨軍出征的人,雖然後來硬生生養成了嬌弱的公主,可體力也不會這般不濟啊。
“本王有些累了,諸位可介意與本王一道休息片刻?”玉非寒這一句簡直就是天降福音,顧雲杳從沒覺得他這麽可愛過。
許靖容早就發現自己女兒一臉的虛脫,此刻玉非寒這提議,她滿口答應,幾人便也到了禦花園的亭子下休息。
坐下後,許靖容才仔細看清了眼前的端王,確實跟傳言中的不太一樣,雖說眼中有冰冷,但也不是嗜殺暴虐的樣子。
有端王在,桌子上自然不會少了茶水和點心,這便是皇室的誘惑,體貼入微的照顧和無上的權利,總是能吸引人為了那把龍椅拚上一拚。
“臣參見端王殿下。”遠遠的顧之曦就看到許靖容竟然和端王坐在一處,他心裏有驚訝,但更多的是喜,他了解的端王可是從來不與外人同行,更何況還在一處休息。
所以,他趕忙上前行禮,在端王點頭之後,起身朝著許靖容道,“夫人,我剛才去宮門才知道你已經入宮了,這得多虧了端王殿下。”
他一臉的感謝之意,隻是玉非寒卻不看他,而是把玩著手中的茶盞,眼睛看的也是亭子外的各色花朵。
許靖容一看到顧之曦立刻皺起了眉,又看他眼睛時不時看向端王,心裏就明白他想幹什麽。
收斂了眉眼,許靖容起身,顧雲杳也跟著站了起來,“端王殿下,既然我夫君已經尋到,那便不打擾了,我等先行告辭。”
她說著行了一禮,在得到玉非寒的點頭同意後,拉著顧雲杳的手就走,顧之曦皺眉想說什麽,可當著玉非寒的麵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明白,隻能也跟著告辭。
一眾人漸漸的遠離亭子,李良政這才上前躬身開了口,“王爺,屬下不解。”
玉非寒放下茶盞,“不解本王為何對他們和顏悅色,還是不解顧之曦的意思。”他這麽一說,李良政苦笑了一聲,這些他都不解。
他們家王爺是個什麽性子,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別說和人一道走,就是在宮門遇見了,基本也都是無視,哪裏會解了圍還把人給帶到了這裏。
而且這人還是顧之曦的夫人和子女,這就更說不通了,王爺不是最瞧不上顧之曦的嗎,這會兒怎麽改變想法了?
“呃,王爺,我都……”李良政話還沒說完,玉非寒已經轉身走出了亭子,顯然剛才那一句問話,完全、真的就隻是問問。
在心裏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歎息,李良政趕緊跟上端王的腳步,不管這件事內幕是什麽,他隻要記住一點,他們家王爺那都是對的就行。
顧之曦一路都在觀察許靖容,他心裏很不明白,以端王的性子怎麽會對許靖容和顏悅色,還幫了她們。
“到了,老爺有事就不必陪著我們了。”許靖容俯身給顧之曦行禮,話語溫文有禮,體貼的讓人覺得她這個大家出身的夫人果然是知書達理。
可這話聽在顧之曦耳朵裏,可就不是那個滋味了,他喉結上下滾動,最後一甩袖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顧雲杳上前一步挽住許靖容的手,許靖容微微一笑,與她緩步邁進大殿,身後顧雲樓和顧雲淆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黎京的清貴多數都是互相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盡管新朝不過成立不足月餘,可官場規矩卻是千百年來換湯不換藥。
許靖容四人雖然第一次出席新朝上層官員的宴會,還是高規格的宮宴,可其實各個府上卻早已將幾人熟知。
“那便是顧將軍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啊,果真是一表人才。”禮部尚書家的夫人早有心將自家女兒與顧家結上姻親,隻是當初選好的是三公子,不過現在看來,這大公子和二公子似乎更合適。
“唉,你看那個可是顧家的大小姐,也是出落的不錯,還有,她穿的可是織水雲錦?那可是稀罕物啊。”工部侍郎家的夫人附和著說,這位大小姐也是最近才聽說,沒想到看起來這般知書達理。
大殿一時間竊竊私語聲不斷,幸好這會兒帝後並未駕臨。顧雲杳微微頷首跟在許靖容身邊,宮宴中從來不缺話題和談資,但她卻不願意成為這兩者中的任何一個。
西秦的宮宴還是效仿前朝後燕所設,男女賓席分開,成遙遙對望之勢,所以入席後,顧雲杳和許靖容坐在一麵,而顧雲樓和顧雲淆則去了對麵。
“顧夫人,來我這裏坐吧。”說話正是剛才誇讚兩位顧家公子的尚書夫人,許靖容還未說話,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夫人,我與顧姐姐許久未見,可否賞個薄麵,讓她與我一道啊。”
隨著許靖容一起轉頭,就見一個身穿紫色蓮花紋圖案的婦人,年紀和許靖容不相上下,隻是或許是黎京的生活好,看起來氣色十分不錯。
“宜蘭?”許靖容激動的握住來人的手,那人也十分欣喜,眉眼間都是喜悅,“姐姐,十年了,可算見到你了。”
劉宜蘭看著眼前的人,雖然容貌還是依舊,可眉宇間的滄桑卻很濃重,這十年的時間,別說,卻是過的並不好。
“得了,你們原來認識啊,那算我多嘴,你們一起坐吧,有時間咱們再聊。”尚書張夫人性子十分利索,當下就笑著擺擺手,自己重新坐了回去。
許靖容趕忙點頭謝過,跟著劉宜蘭往她坐的地方去,她如今貴為兵部侍郎的夫人,位置自然不差,就在過道女賓席第二排。
與許靖容一起坐下,劉宜蘭先是寒暄了幾句,就把目光轉到了顧雲杳身上,“這就是你的女兒?出落的真是水靈,有你年輕時的模樣。”
她說著眼圈忽然就紅了起來,許靖容趕緊拍著她的手背,“這孩子的性子更像我母親,以後啊,還需要你多照顧才是。”
說著伸手握了握顧雲杳的手,顧雲杳十分得體的朝劉宜蘭行禮,喊了聲蘭姨,把劉宜蘭給高興的啊,直說要把手腕上的鐲子給她。
這東西顧雲杳自然不會要,許靖容也不敢要,她可是知道那鐲子的來曆,雖然和劉宜蘭是姐妹,但卻不想就這麽把女兒許給她家的公子。
“妹妹要這樣客氣我可就生氣了。”許靖容佯裝不高興,臉上也是收斂了笑容,劉宜蘭這才罷了手,“得得得,我不給了,你呀,性子一點也沒變。”
兩人在一旁說笑著,陪著的顧雲杳同時注意到,席間不少人都在觀察她們這一桌,而重點就是她和許靖容,想想也是,許靖容乃是黎京大族之後,雖然許家不在了,可她的外祖家還在,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至於她,自然是和顧家聯姻的好籌碼,但凡想要和顧家交好的,多數都會盯著他的幾個子女,可惜啊,他們的算盤怕是打錯了,她和兩位哥哥可不會成為顧之曦的助力。
收斂了眉眼,顧雲杳默默的等待宴席開始後的時機。
現在不過是下午,多半是各家小姐的才藝,或是隨意在一定範圍內逛逛,這也是皇家一年一度唯一一次準許在外間走動的時候,多數不經常來的夫人小姐基本都會走上一走。
顧雲杳坐了會兒,收到了不少的目光,有不懷好意的,有好奇探究的,總之,沒有一個幹淨純粹,她心裏有些厭煩,附耳到許靖容身邊說自己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許靖容自然不同意,不過拗不過她,最後顧雲杳還是在她百般叮囑中起身離席,走出大殿的時候她注意到,有四五個別家的小姐也起身跟了出來。
女人多了就是麻煩,顧雲杳心裏想,腳步不由的加快,今日念婷沒跟著進來,她自己一個人若隻是鬥嘴之類的還好說,若是有人動心思動手,她雖然不怕,但到底麻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