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杳抬頭,一雙眸子清透無波,看的李良政心裏有點吃不準她會怎麽反應,好在顧雲杳忽然笑了,“雲杳還要多謝李侍衛,若非是你,雲杳也不會知道原來家中長輩都如此關心我。”
李良政一愣,繼而皺眉,剛才那架勢,分明是把他當成顧家大小姐在外的情郎,隻不過是送還絲帕而已,這顧家的人怎麽就這麽能折騰。
還是說,他們知道他是誰,故意這麽做,是想攀上他家主子?
李良政的神色微微變化,顧之曦都看的清楚,一路跟著心驚肉跳,李侍衛是端王玉非寒的貼身侍衛,若是他說些什麽,難保端王不會多想。
顧之曦趕緊上前一步,“李侍衛,剛才隻是個誤會,後宅婦人不知輕重,叫人看了笑話。”說完看了一眼顧雲杳,示意她趕緊解釋一句。
顧雲杳挑眉,剛才她被一屋子人逼問的時候,怎麽就不見顧之曦出聲,這會兒倒是想起她來了。
“嗯,我也隻是奉王爺之命前來解釋一句,絲帕既然奉還,那我就不多留了。”說完朝著眾人一點頭抱拳,轉身就往外走。
顧雲杳真的很想扶額,千算萬算,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端王,這下麻煩遠比一個莫名其妙的情郎更難以洗脫了。
果然,李良政走後,顧之曦看她的眼神就有些變了,而盧氏和李漣兒更是探究的看著她,就連許靖容都有些好奇。
“既然確定並非是雲杳的錯,那不知雲杳是否可以回去了?”說著,她狀似不經意的撫了撫額前的傷,許靖容立刻就走了過來,把她摟進自己懷裏,一臉的心疼。
她的女兒還有傷在身,這些人竟然折騰這麽久,還隻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事,顧家的人,真是讓她寒透了心。
徐氏一臉的端正,似乎剛才大發脾氣的不是她,點頭示意她們可以離開了,許靖容連禮都沒行,直接帶著顧雲杳等兄妹出了大廳。
盧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剛才那位竟然是王府侍衛,看他對顧之曦的態度,莫不是端王或者定王?
相較於二夫人盧氏的忐忑,大夫人白氏就淡然的多,她曆來不喜歡跟二房和三房的婦人們摻合,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沒傷到人反倒被人打臉。
那邊大廳裏眾人紛紛退了出去,這邊許靖容則是摟著顧雲杳趕緊進了屋子,她也沒心思問剛才的事了,著急忙慌的就要給女兒找藥換藥。
顧雲杳拉住她,從自己袖子裏拿出一小瓶藥來,“娘,我和念婷今天見到那位神醫了,他給了我藥,保準在宮宴前可以好的不留一絲疤痕。”
許靖容一聽高興了,“真的呀,唉,那娘給塗上,來。”她打開瓷瓶,立刻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她臉上頓時就是一喜,光聞味道就知道是好藥了。
顧雲杳乖乖坐著給許靖容往額頭上塗藥,嘴裏不經意的說,“娘,剛才那個是端王的侍衛,我和二哥在神醫那裏遇到的,估摸著絲帕也是那時候被撿走了。”
她這是給許靖容解惑,不管別人怎麽看,這件事得讓許靖容心裏清楚,她不喜歡事情不明不白,因為那樣最容易出紕漏。
許靖容的手指很溫軟,輕輕的按在她的額頭,很快就把藥上好了,顧雲杳想,還是這藥管用,立刻傷口就不疼了。
“端王?就是黎京傳言最盛的那個人?”許靖容雖然不怎麽出門,但也偶爾能從下人口中聽到些傳言。
傳言這位端王是如今西秦皇帝最小的兒子,卻是最早有了封號的一個,還傳言這位端王冷血無情,還殺人不眨眼。
許靖容有些擔心,看著顧雲杳的眼神都有些著急,“聽說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你們怎怎麽會遇上他呀。”
這下在場的兄妹三人都愣住了,顧雲樓最先開口,“娘,你從哪裏聽來的傳言?端王可並非你口中所述。”
顧雲淆跟著點頭,那日看到的那人,分明氣宇軒昂,容貌和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好,怎麽會有自家娘親口中的那般可怕。
許靖容張了張嘴,玉家的人她早前也有耳聞,那時許家還在,她父親和爺爺倒是也對玉家的幾個孩子讚不絕口,隻是……
“娘,道聽途說可以消遣,但不可盡信的。”顧雲杳一看就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外麵如此多的下人,嘴碎的也不在少數。
許靖容寵溺的摸了摸顧雲杳的長發,點點頭,也是,都是些下人,誰有真的見過端王,不過也都是人雲亦雲罷了。
晚間幾人一起圍坐到桌前吃了晚飯,顧雲樓和顧雲淆就先行離開,顧雲杳陪著許靖容說了會兒話,外麵就有人進來,先給兩人行禮,然後說是顧之曦讓顧雲杳去一趟書房。
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容易過去,節外生枝看來是必然得了,顧雲杳起身,給了許靖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著那人往外走。
黎京雖然是新朝新氣象,但隻要是朝廷,那就避免不了拉幫結派,避免不了攀龍附鳳,尤其是像顧之曦這樣的人,更無法抗拒。
所以,顧雲杳連腦子都不用轉,就知道顧之曦叫自己去書房的目的,當然,恐怕她要讓這位便宜爹失望了。
走進書房,顧之曦正襟危坐,手裏拿著一本兵書在看,似乎沒注意到顧雲杳的到來,樣子嚴肅,神情也頗為專注。
顧雲杳也不出聲,裝腔作勢誰不會,但他顧之曦可要弄巧成拙了,原本就是上趕著把人叫來,這會兒裝什麽矜持。
那頭,顧之曦心裏也是奇怪,他早就看到人來了,還以為這女兒會先給自己請安,他也順勢放下手中的書,順勢再問問今天的事,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來人開口。
顧之曦心裏不愉快,把手中的書重重放在書案上,抬眼第一句話就問,“你母親沒教你禮儀嗎?見了為父為何不行禮?”
顧雲杳一臉的懵懂,眼中頓時有些委屈,“我,我沒曾想過會見到父親,娘也沒說過別的。”她來自山野之間,雖然禮儀什麽的她是會,但顧之曦就算了,他還不配。
這話讓顧之曦一噎,他倒是給忘了,這女兒自小長在山野,聽說幼年還因為身體的原因,到山寺裏住了五年,怪不得……
顧之曦的眼中有鄙夷之色,但很好的掩飾住了,他緩和了表情,“算了,也是為父的不是,這麽多年,唉……”
那惋惜悔過之色,顧雲杳真想給他拍手叫好,能把表情裝的這麽逼真,由不得她不佩服。“父親哪裏的話,是我們兄妹福薄。”
見顧雲杳客氣了起來,顧之曦心裏也安心了些,都說這個女兒怎麽伶俐,他看也不過如此,“杳兒啊,你跟爹爹說說,你跟端王,是如何認識的?”
顧雲杳一愣,繼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的委屈和憤怒,“父親,今日李侍衛已經解釋清楚了,為何您還這麽問?難道有人又想給女兒扣個行為不端的帽子不成?”
她這一跪,把顧之曦給跪傻了,他隻是想旁敲側擊的問一問,別說自己女兒跟端王是不是有牽扯,就沒有,他也有辦法讓她有,但顧雲杳這一跪,他根本沒辦法再張口,隻能嘴巴蠕動了幾下,擺擺手。
“爹爹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隨口問問,杳兒何必這麽大反應。”顧之曦思索著怎麽才能讓眼前的人明白,端王那是大樹,如果靠上了,他顧家也就高枕無憂了。
顧雲杳怎麽會不知道顧之曦的心思,仍是一臉的泫然欲泣,“不過是出門遇到,端王好心送還失物,僅此而已,可杳兒才一進門,就被眾位長輩審訊,杳兒心裏害怕,還請爹爹以後莫要再提及此事。”
她純屬胡扯,顧之曦聽到這裏也知道她胡扯,可他作為一個父親,一國大將軍,他能指著一個年紀十二三的女娃娃說你胡扯嗎?當然是不能。
所以,顧之曦愣愣的看著此刻一臉受驚的顧雲杳,今日在大廳之上,他可沒看出來此刻柔弱的女兒有一丁半點的怯懦害怕,反倒是一句話把別人給說的啞口無言。
“你……”顧之曦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現在有點相信姚氏的話,這個女兒,似乎真的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麽溫良恭順。
顧雲杳適時的抽泣了一聲,顧之曦要反問的話也給堵在了嘴裏,好半晌他才硬壓著氣悶揮手道,“你先下去吧,叫你母親好好照顧你,今天也算是委屈你了。”
說完這些,顧之曦的心裏更鬱悶,本來要問的事沒問出口,本來想做的事也沒能做成,他還得安撫一個小丫頭,這都叫什麽事。
從書房退了出來,顧雲杳臉上的委屈和擔憂一掃而光,想讓她搭上端王的線,這老家夥的算盤倒是打的精,隻是她跟端王又怎麽可能?
搖搖頭,旁人攀龍附鳳還有個限度,顧之曦卻沒有,十年不聞不問的女兒,這一回來,他就想利用,還居然是這麽沒邊兒沒沿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