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貓試探的踩著昭明的手臂,伸出爪子去夠眼前漂浮的微光,瘦細蒼白的一雙手卻抓住了白色的貓爪,小玉抬頭去看,對麵那個黑衣的人,麵色溫和卻帶著隱隱不容人反駁的強勢,他道:“別碰。”
捏著小玉爪子的那隻手,蒼白沒有血色的手背甚至看得清白皙皮膚下青色的脈絡,那雙眼睛死寂的如同黑夜裏的久無人造訪的荒地,卻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昭明被越生的聲音驚醒,低頭看見懷裏不安分的貓正想用爪子卻抓那點微光,卻被越生抓了個正著。
小玉收回想要作亂的爪子,昭明心有餘悸的按住兩隻貓爪,道:“這個可不能抓,你還是安分些吧。”
喵.……小玉叫了一聲,兩隻貓爪也被昭明按住了,也不得不安分下來了。
越生打開錦囊,小小的光點落進去,他係上錦囊,道:“東西我收下了,我會好好保存的,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還要帶著小玉出去嗎?”
昭明道:“自然,在沒有找到之前,我不會放棄的,更別說現在有了希望。”他摸著懷裏的黃色小貓,語氣裏卻帶著幾分歡愉。
越生道:“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吧。”他把錦囊收回手中。
昭明望著這小小的錦囊,眼神裏卻帶著些希望,他尋覓多年,終於快要功成了,他道:“這個東西.……幫我保護好。”
越生抬眼正望著昭明的眼睛,黑色的瞳眸依舊沉得如墨,“一定。”
昭明摸著懷裏乖順的貓,道:“你答應過的事就不會食言,我知道。”
越生輕聲笑出了聲,調侃道:“昭明就這樣相信我嗎?”
昭明偏過頭,不理會,淡淡道:“我先走了,整日困在這樣封閉的地方,我可待不住。”
越生笑意漸濃,卻也什麽都沒說,昭明來時的路已經全部被書架蓋住了,手指在空氣中憑空畫了幾筆,最底下的書架一部分化為一扇門,昭明推開門,是一處往下的樓梯,他邁步往下走,身邊景色已經是有幾分熟悉了,再往幾步就已經是四聞坊的三樓了。
昭明回頭,身後已經被封死的房頂了、
聽越生說過,所有四聞坊落成的時候,都在屋頂封有一道特殊的符,用以維持界術。那結界是越生的藏書閣,幾乎所有遊士所著的書籍都收藏在裏麵,他在裏麵生活了很久了,遠離世事久矣。
越生掏出懷裏的錦囊,打開,那銀色的微光慢慢浮現在越生眼前,巨大的空間中,所有懸掛的明珠在一瞬間熄滅,一片漆黑中,這一點光芒就像是夜幕中的星星。
“原來已經.……這麽久了嗎.……”
黑暗裏的光芒微弱,越生伸手緩緩想要觸摸,卻又頓住了,那陣光芒中,他一身黑衣,露出的雙手和臉龐慘白無色,他點亮結界中的明珠,黑暗瞬間消弭,那一點亮光又變得不起眼起
來,他打開錦囊,把這點亮光裝了進去,放到了胸前。
書架上他之前翻閱的書籍又抽了出來,落到他手中,他一步步踏在空氣中,走到書架麵前,目光落在手中的書頁上,靜靜看著書上黑色的字跡。
出了四聞坊的昭明,抱著小玉,身邊來往的長衫書生,大抵沒有見過人帶著貓到街上,路過時稍稍有些好奇的目光,卻也是克製而隱晦的,並不會讓人覺得無禮和冒犯,大概隻是單純的好奇罷了,畢竟喜歡養著這些貓兒狗兒這樣的,一般都是女子。
文嵐街上,因書肆眾多,老板也會做些生意,花錢請些筆墨文字稍佳的文人抄錄墨稿,再放到店中販賣,街上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出了文嵐街,那股墨香便消失了,耳邊也瞬間喧鬧起來,街邊小巷往來得有各式各樣的人,街道中間,趕著華麗馬車的車夫揮著鞭子,馬蹄聲噠噠的響著,兩邊是叫賣的攤販,臉上掛著迎客的笑,招徠著願意上前看一看的顧客。
順著人流往前走,不免會有些擠,昭明幹脆把小玉放到頭上,免得不小心碰著了。
本來好好走著的昭明,不知何故,前方突然吵鬧起來,人流擁擠起來,昭明連忙伸手護住頭上的貓,被擠得不由自主的往前麵走。
幾聲巨大的鳴鑼聲,一下子鎮住了場子,昭明踮起腳抬頭,前麵是個紅布台子。
一個衣著幹練的中年男子,身上是墨綠長衫黑靴,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他走上台子,在鳴鑼之後的安靜聲中,先是禮貌的行了禮,抬起頭是一張三分笑的臉。
他道:“諸位,在下乃是胡家的大管家胡重。今日胡家,在此擺下擂台為我胡家大小姐招親,因我家老爺最是欣賞才華橫溢的讀書人,所以今日這擂台上不比家財不比拳腳,隻比詩文。”
話音一落,底下卻是一陣騷動,胡管家側身,一位留著山羊須,眯著眼,華服的精瘦中年男人走上來,身後是一位水藍襖裙的女子,身若拂柳,指若纖蔥,烏發秀目,手上持著一柄象牙團扇,走得裙擺生花,看起來確確實實是個溫婉端莊的美人。
明眼人一瞧,便能知道,那位華服瘦小的便是胡老爺,至於那位女子,便是胡重口中的小姐了。
胡重道:“諸位,請看詩題。”
他招了招手,底下兩個奴仆抬著一個蓋著紅布的大架子上來,平穩的放在台上,胡管家伸手揭開紅布,架子上掛著等人高的一幅畫卷,畫紙微微有些泛黃,畫上墨筆輕描,卻是一隻白鹿,頭上的角銳利美麗,身上靠著一個人,卻隻有一個虛幻的背影,從肩頭卻伸出半片顏色鮮豔翠綠的葉子。
“這.……這好像是南國穀神廟中壁畫的臨摹圖啊,何人所作已不可追,傳說是代表穀神福澤大地.……”
眾人驚呼之中,有人道出這幅看似陳舊的畫卷,實則並不簡單,卻是流傳很久的
珍貴藏品。
“聽說這畫已經流傳千年之久了呢?有人傳言畫家曾經拜謁過南國穀神,那可是傳說中的神明呢,所以才繪有這張傳世之作……”
胡重微微抬手,按下底下的雜亂的聲音,臉上仍是溫和笑意,道:“此畫,名為領葉圖,諸位所說皆是此畫的傳世之說,我家老爺一直樂善好施,幾年前得人相贈此畫。還請諸位以此畫為題,詩文上佳能得我家老爺和小姐首肯的,便是我們胡家的姑爺了。”
光看那位老爺和小姐的衣衫,便可知這胡家定是富碩之家,這場招親肯定會吸引許多人。
昭明扶著頭上的貓,身邊擠來擠去想要去到前頭的台子,底下也不免挨了幾個肘子,昭明皺著眉,反向人潮走去,這樣的熱鬧,他也沒有意思去湊。
等到昭明擠出人潮,身上衣服已經是皺皺巴巴了,衣擺上還多了幾個黑乎乎的腳印,還好頭上的小玉還算乖順,待在頭上也沒有亂抓亂鬧,看見自己這身,心中也生了些煩悶之氣,好好的出門,卻被弄成這個樣子。
把頭上的小玉抱下來,摸了摸毛,小玉乖乖的喵了幾聲,一掃昭明之前的鬱悶,他抱著貓,也不管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慢悠悠的在街上晃,溫城這裏卻是文卷氣十足,身邊又走過一個背著包袱的長衫書生,一見便是從外地來往這裏。
大概是因為靈山秀水,溫城雖名喚藥都,卻多文人墨客,也被稱為書墨鄉,許多書生願意長途跋涉來此生活,而溫城並未像都城一樣,限製定居人數,城中大多數是文人商戶或是大夫,文人重禮,謙和溫馴,商戶重和,和氣生財,所以溫城繁華卻少事端,置身其中,便能感覺到。
昭明看到擺著些新奇小玩意的攤子前,衣著素淨的少女溫聲討還著價格,攤主也未做糾纏,笑著點頭應和,少女低頭一笑,給了錢接過自己心儀的東西,小聲道謝,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那年輕的女孩路過昭明身邊,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懷裏半抱著的小黃貓身上,嘴角不自覺的翹起,走過之後還回頭看了兩眼。
昭明看了看自己一身,算了,還是別再晃蕩了,還是決定回客棧吧,轉身又湧入人潮。
入眼皆是青色的竹身,筆直的竹子不斷向上生長,高聳入雲,應缺趴在竹窗前,鼻尖都能聞到一股很清新的味道,他撓了撓有些發癢的頭,來這的路上他就沒有洗過澡,應缺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好像確實有個味道,他拉過身邊阿寧,道:“我身上是不是臭了?”阿寧嗅覺好,湊過來聞了一下,就自覺退開了,應缺心想看來還是臭了,就是不知道這邊怎麽洗澡啊?想了一下,還是去找顏青,叫住阿寧,回到了臨時契約中。
他記得顏青是在左邊,推開門,是一條竹子鋪就的樓梯,走下來向左看隱約就能看到青黃色竹門的一角,他走過去敲開門,顏青見是他,道:“有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