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抱著苗兒，摸著她的頭，“不哭，苗兒不哭，我是來救你的，你跟我出去吧，這種地方女孩子家的待不得的，咱們回家去吧。”
懷裏的女孩睜著通紅的眼睛，抬頭看哥哥，卻咬唇搖了搖頭，“哥哥，對不起，我不想走，我不想當乞丐，我不要再過以前那種日子了。”
阿寧捏著她瘦弱的肩膀，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含淚的雙眼，“苗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啊，你知道這種地方是幹什麽的，那是.……”
“我知道，是做娼女。”女孩抹了抹眼淚，打斷了他的話，麵對哥哥，她還是低下了頭，卻還是轉身離開。女孩掙開他的雙手，重新提起屋簷下那隻半人高的木桶，走到井邊。阿寧看著她的背影，卻突然一把抓過她手裏的木桶，扔了出去，抓住她的手，抱起她，跑到梨樹下，往樹上舉，“苗兒，快爬，爬上樹就能逃出去了。”
苗兒不斷的掙紮，她不願離開這個院子，可是哥哥不明白，她隻好放聲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阿寧瘦弱的胳膊舉著她，她卻不斷的掙紮，踢打著他的胸口，他漲紅了臉，還是不肯放手，一直喊著：“苗兒，向上爬啊！”
可是她的呼喊聲卻喚來了管事。
“臭小子，趕緊放了姑娘。”
阿寧的力氣終究還是耗盡了，再也撐不住她，鬆手的時候還緊緊抱著她，怕她磕著。苗兒身下壓著哥哥，五大三粗的管事將她提起來，放到屋簷下。
哥哥卻脫力，躺在院子裏，連起身都爬不動了。
管事們將他團團圍住，“哪裏來的臭乞丐，敢到春花閣偷我們的姑娘，好好教訓他。”
苗兒坐在屋簷下，看著哥哥抱著頭在拳腳下哀號，怯懦的她隻能捂著嘴，默默流淚。
教訓完他，管事一臉慈祥的笑著對她說：“姑娘快回屋去吧。”苗兒撐著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阿
寧躺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管事把他扔出了後門，他扶著門，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出了深巷，隻要他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放棄，總有一天，苗兒會答應的，她會願意走出那座閣樓，回家來的。
應缺聽完，沉默了半晌，卻不發一言，一室寂靜，阿回抬眼看了下窗外，“你個傻子，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吧，那個老頭是個好人。”
也不待阿寧回答，推開門便走了。
晃蕩在大街上，應缺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不經意卻撞到什麽人，應缺頭也沒抬，連忙勾腰賠罪，“衝撞了大爺，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是啊，衝撞了我鄭大爺，可不是大罪嗎？”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應缺抬頭一看，正是眯著眼低頭看他的老鄭。
老鄭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乞丐，仗著比他們這些小子有力，時常從他們手裏拿東西，平時就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小眼睛一轉，嘴角都是不懷好意的笑，就喜歡在他們這樣的人耍威風，扮大爺。
應缺連忙笑著賠罪，勾著腰拍了拍老鄭胸前同樣破破爛爛的衣服，“是我沒長眼睛，撞了鄭大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子吧。”
老鄭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一聲冷哼，吊梢的眉角透露一股尖酸刻薄的意味，“撞了人不得給錢賠罪啊，你小子不是發了財嗎，連醫館都進得去，不得給我點錢讓我看看大夫，萬一落下什麽病根可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啊？”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胸口，斜著眼看他。
應缺身形瘦小，別說撞老周這個人高馬大的，就是個老婦人都撞不倒，還落下什麽病根，應缺心裏雖然萬分鄙夷，麵上還是滴水不漏，一臉苦色告饒，“鄭大爺啊，我哪有錢看大夫啊，是阿寧那小子去的醫館，不信您搜搜我的身，要能搜出來半個字我把腦袋給您都成啊。”應缺也真是心大，轉頭就把阿寧
賣出去了，能過一關是一關，先賣兄弟保命吧。
老鄭吐了口濃痰，伸出小指又剔了剔滿口黃牙縫，拍了拍手，“行了，滾吧，下次注意點。”
“哎哎哎，是是是，您老慢點啊。”應缺笑得臉都酸了，一得老鄭的話，轉頭就腳上抹油跑得不見人影了。
找了個無人的巷子，應缺趕緊喘著粗氣坐下，最近這是撞得哪門子邪，事事不順，又伸手摸了摸胸口，東西還在，幸好老鄭沒搜身，鬆了一口氣。
晚上圓月高懸，城中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隻有門前陳舊的燈籠，透出昏昏暗暗的光。黑暗裏的老鼠也悉悉索索的出洞了。
應缺抬頭看著盈月，輕車熟路的迷宮般的巷子裏穿行，看到一扇破舊的木門前，門上燈籠都破敗不堪，燭心早已燃盡，破洞在風中呼呼，應缺膽子倒大，一點也不怕，走到門口，輕輕敲響落滿灰塵的門，低聲叫著：“青青姐，青青姐，在嗎？”
無人回應，應缺就靠著門盤腿坐下，搓了搓兩條赤條條的胳膊，還是初春，晚上的風還有些冷，等了一會，應缺抬頭看月，一片烏雲正飄過來遮蓋半個明月，應缺心裏想，等這片雲飄過去，她還不來，就回去。
眼看著明月一點點露出輪廓，應缺吸了口氣，看來今天不會有結果了，撐著台階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準備回去了，隔著一扇門，身後傳來一聲輕若婉轉的女聲，“應缺。”
那像是黑夜裏夜鶯的第一聲啼叫，柔絮的像是嚴冬過後的第一陣春風，應缺一臉驚喜的轉過身，哪怕隔著門，他看不見她，他也知道，她一定站在這扇門後麵，目光溫和，望著他，嘴角帶著柔柔的笑。
“青青姐，你來啦。”應缺一臉欣喜，“對了，我前兩天得了個好東西，我扔過去，你接著啊！”應缺走出兩步，從胸口拿出金蟾荷包，輕輕拍了拍，用力一扔，荷包拋進了眼前高高的圍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