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六日前後

  221.六日前後    雖然大榮使團這邊做了防範,警惕著後面偷偷跟隨的塔格茲人,但他們卻是被烏突利人給坑了! 

  在預計的行程中,因為刻意的放緩行進速度,所以段玉苒他們會在傍晚前、甚至更早到達利水鎮!可就在隱約看到前方有城鎮的影子時,何大人他們胯下的馬突然焦躁不安地嘶叫和揚蹄亂跳起來! 

  段玉苒坐在馬車裡只聽到此起彼伏的咴咴馬叫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柳戰在車外抽劍警戒,應國公派來的十名護衛也迅速將段玉苒及其婢女和玦哥兒乘坐的馬車圍了起來! 

  只見何大人、傅大人他們那十來匹烏突利駿馬搖頭晃腦、亂蹦亂跳,似乎是想將背上的人給甩下來!好幾個控制不住馬匹的人已經摔了下來!多虧他們機靈的就地一滾才沒被突然狂躁的馬兒給踩到! 

  因為馬兒在蹦跳,所以還留在馬背上的人想下來也是不能! 

  繼從烏突利人那購買的馬匹失控后,柳戰和十名護衛的馬兒也開始有些不安的踏蹄,只是沒有像烏突利駿馬那般激烈。 

  柳戰喝了幾聲自己的馬,但馬兒不停的搖著頭,像是耳朵里飛進了什麼小蟲,令它想用力甩出來! 

  段玉苒在車內聽到柳戰不停呼喝馬兒的聲音,她推開碧珠拉開車窗板! 

  只見柳戰的馬時而揚頭嘶叫、時而甩頭,四蹄踏來踏去。幾次馬兒欲立起前蹄都被柳戰用韁繩控制住了! 

  應國公派來的十名護衛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的馬也出現了這種情況!倒是拉車的馬反應比較小,只是偶爾甩甩頭! 

  段玉苒看到柳戰的馬開始口吐白沫,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難道是中毒?段玉苒心驚地猜測! 

  中午在路上休息時,大家都把馬兒拴在一旁吃草,莫非有人在路上的草地上做了手腳? 

  可拉車的馬也吃了那些草,反應卻沒有那麼的激烈!反應最大的是烏突利的馬,接著才是從京中騎來的馬和應國公府護衛的馬! 

  柳戰在自己的馬徹底失控前跳了下來,仗劍躍到馬車旁。 

  「王妃,小心!」柳戰面色冷肅地道。 

  何大人他們已經全部下了馬,有的人是被摔下來的,看樣子受了輕傷。 

  段玉苒應了一聲,關上車窗板。她一隻手護在已經隆起很高的腹部,一隻手緊緊握成拳按在座榻上。 

  這是怎麼回事?劫匪?還是後面的塔格茲人要襲擊他們? 

  正想著,突然外面傳來「呦呦呵」的呼叫聲和刺耳的口哨聲!接著便是馬蹄奔騰的聲音和自己這方人的驚叫聲! 

  「馬!馬怎麼都跑了!」不知是誰又尖又高亢的聲音傳來。 

  段玉苒迅速的再次拉開車窗板,看到數匹馬兒朝著一個方向賓士而去!但柳戰的馬卻在恢復了安靜,站在原地看著剛當了幾天同伴的烏突利駿馬飛奔! 

  不對!非常的不對!段玉苒腦海里有一個模糊的猜測滑過,但卻抓不住清晰的頭緒! 

  「外族人!是外族人!」又有人高聲喊起來! 

  「王妃,快將車窗板關上!」劉嬤嬤驚慌地喊道,「您別往外看了,有柳侍衛他們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碧珠也緊緊拉著段玉苒的手臂,想將主子換到中間來坐。 

  突然,又是一聲呼哨響過,伴隨著聽不懂的異族語言呼喊聲,數名異族打扮的男子騎著馬衝進何大人他們圍成的圈子! 

  啪!車窗板子讓碧珠關上了,段玉苒被推到中間的位置,劉嬤嬤和碧珠緊緊的將她護在中間! 

  ** 

  十天,顧衡他們只用了十天便從灃城返回了京城!一行人在城門即將關閉之時到達,守城門的士兵望著這群風塵僕僕、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時竟沒認出來為首者是碩王! 

  顧衡帶著其他十人先將馬都送至了碩王府的馬廄,然後自己換了一身衣衫后便連夜進宮了。 

  顧衡在乾清宮外遇到了一身明黃蟒袍的太子! 

  太子正在乾清宮門外負手踱步,一旁的內侍提醒他「碩王到了」,他才抬起頭來! 

  「阿衡!你回來了!」太子臉上揚起喜悅的神采迎上來,「孤聽人來報,得知你與隨行之人半個多時辰前進的城!一路……」 

  「皇兄。」顧衡朝太子拱了拱手,臉色並不是太好看,「待我與父皇稟報此行發生的事後,再與皇兄相敘!」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臉色土黃、雙眼微陷、面露疲色的弟弟,有些心疼地道:「阿衡你一路辛苦,為何不先歇息一晚再進宮?」 

  「皇兄,我先去見父皇了。」顧衡不想聽太子的溫情關懷,抬腿進了已經打開宮門的乾清宮。 

  「阿衡……」太子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和氣的弟弟竟然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轉回身再看,乾清宮的宮門再度關閉! 

  太子咬咬牙,望著那兩扇宮門,雙手以身後握成拳! 

  皇帝也已經知道碩王帶人返京的消息,所以他特意在書房等候這個兒子進宮。 

  顧衡被內侍引到乾清宮的書房門口,吳奎早已在此等候。 

  「奴婢參見王爺。」吳奎一甩拂塵躬身行禮道,「皇上正等著您吶。」 

  (奴婢自稱請看評論區,沒有錯) 

  顧衡點了一下頭,「有勞吳公公。」 

  吳奎笑了笑,「王爺請。」 

  書房的門被小內侍推開,顧衡跟隨吳奎走進去。 

  乾清宮的書房比御書房要窄小一些,可以直通皇帝的寢殿。皇帝有時候深夜也在此處批摺子。 

  書案后,皇帝披著一件外衣,面前的案頭推放著數十本奏摺,手裡還拿著一個正在批閱。 

  顧衡上前撩袍跪下,「兒臣參見父皇。」 

  「嗯,你回來啦。」皇帝頭也不抬地道,「怎麼你的王妃沒一起回來?這你也要瞞著朕?」 

  「請父皇恕罪,將人員分成兩批回京是臨時的決定,故未來得及向您稟報。」顧衡垂首道。 

  皇帝用硃砂筆在手中的奏摺上批了幾個字,然後放下筆和奏摺長舒了一口氣地抬起頭。 

  「起來吧。」 

  「謝父皇。」顧衡提著袍擺站起來。 

  皇帝打量著又清瘦了不少的兒子,不禁再次懷念那個圓滾滾的次子了。 

  「朕已經吩咐吳奎將厚元殿收拾好,今晚你便宿在宮裡吧。」皇帝道。 

  顧衡沉默了片刻,才拱手謝恩,「是,父皇。」 

  「好了,說說此次灃州一行的收穫吧。」皇帝靠進大椅里,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后望著顧衡道,「除了買到馬之外,北漠那幾個部族的事解決了?」 

  顧衡勾了勾嘴角,沉聲道:「回父皇,兒臣此次將北漠五個較大的部族都走過了,與部族首領也做了長談。正如父皇所預料的那樣,那些蠻人都各懷心思,烏突利王想將北漠大部族結成聯盟的想法恐怕一兩年之內不會實現!」 

  「希望如此吧。」皇帝輕哼地道,「過去沒太在意的邊境小小蠻族,竟在兩三年內有了這樣大的變化,實在是令朕不安啊。你可查出是何人給烏突王出的北漠部族聯盟這個主意?」 

  「回父皇,兒臣懷疑是烏突利王的大王妃嚴氏出的這個主意。」顧衡面色凝重地道,「這個嚴氏的父親是先帝在位時庚政案中被治罪的官員之一!嚴家被抄后,他們一家十三口被充為官奴,流放到灃州錦西煤山。在一次匪患時,嚴氏是被匪人擄走的人員之一。后不知經歷如何,她竟輾轉成為烏突利大王妃!」 

  聽到這裡,皇帝挑了挑眉,略帶興味地道:「一個官婢啊……以為離開了我們大榮、在異族蠻邦當了什麼王妃,就可以昂頭一雪前恥了?呵呵,烏突利王也不是什麼英雄嘛!將我們大榮的官婢封為大王妃,還對其言聽計從!」 

  顧衡回想起嚴氏與烏突利王並肩而坐,與自己侃侃而談的樣子,只覺得那嚴氏並不是個簡單的女子!起碼她能想到團結北漠各部族力量這一點,就非常的厲害!非常的有政治頭腦! 

  皇帝又問顧衡一些關於北漠其他部族的事,父子二人就北漠局勢聊了一個時辰之久! 

  聽完顧衡的稟報,皇帝的表情越發凝重。 

  「蠻人雖然有其頭腦簡單和不團結的一面,但他們也很狡猾!」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后道,「利益當前時,沒準兒他們還真的會結成聯盟!但在分肉的時候可能又會互撕得頭破血流!他們的聯盟關係只會是臨時的、岌岌可危隨時能散夥的聯盟!」 

  「兒臣也這麼認為。」顧衡贊同地道,「所以,兒臣覺得為了防患於未然,應該加強灃州的兵力。」 

  說到灃州的兵力,皇帝就想到應國公那位老友,不由得神情放鬆地笑問道:「應國公可還好?他那個最小的兒子也該是能跑能跳的年紀了吧?」 

  說到鄭文玦,顧衡對自己的爹就有點兒微詞了!但作兒子的不能指摘父親的不是,只得隱下心中的反感大概的說了一下簡氏和鄭文玦的事,隱下了簡氏自殺的插曲,只說簡氏是病亡。 

  「什麼?簡氏死了?」皇帝皺起眉頭。 

  「正是。」顧衡語氣淡淡地道,「應國公夫婦托兒臣與段氏將庶子鄭文玦帶回京中,交由應國公府的太夫人教養,並記入族譜。」 

  皇帝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情緒,只是嘆了口氣道:「簡氏的死訊,明日散朝後由你親自去承恩公府報下喪吧。簡文植與你交好,想必從你口中得知簡氏病亡的消息,還能相信。」 

  顧衡皺眉,「文植他與簡氏……」 

  簡文植是承恩公府大房嫡次子、府中兄弟行三,簡氏也出身承恩公府大房,但為庶出!承恩公府大房嫡庶子女眾多,他們二人姐弟感情能深到哪裡去! 

  皇帝笑了笑道:「啊,對了。你並不知道簡文植是出生就記在承恩公夫人名下的庶子,他與那個簡氏是同一生母。」 

  「……」顧衡暗暗一驚。 

  夜已深,皇帝也有些累了,所以並未注意到顧衡若有所思的表情。 

  重要的事已經說完,剩下一些不重要的明日再說也不遲,皇帝便命顧衡下去休息了。 

  顧衡本還想再說說太子的事,但看皇帝神情疲倦的樣子,便忍下來拱手告退。 

  走出乾清宮的書房,由吳奎親自引領著往厚元殿去,顧衡仰頭望了望繁星閃爍的夜空。 

  在灃城等下次大集的時候,他和段玉苒有幾次入夜後坐在院中喝茶、吃點心的賞月、賞星空。那時候段玉苒就命仆婢熄了院中的燈火,她說地上的燈火太明亮,反而看不清星空了。 

  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入睡了吧?希望腹中的孩子不要太調皮的踢醒了她。因為有幾次夜裡段玉苒已經睡著了,可他輕覆在她腹部的大手卻能感覺到腹中孩子在伸胳膊踢腿!想想都覺得奇妙! 

  可顧衡這一次卻猜錯了! 

  ** 

  顧衡抵京前六日晚,段玉苒被塔格茲人擄了去! 

  那場混戰中,自己這方的人到底傷亡如何,段玉苒並不清楚!她只記得馬車突然動起來,而且顛簸劇烈!自己被劉嬤嬤和碧珠緊緊的護著,心中不免也驚慌起來。 

  後來,車帘子被扯下來,兩張呲著大黃牙、鬍子蓬亂、戴著大耳飾的異族男子出現在眼前! 

  還不等段玉苒她們發出驚叫聲,兩個異族男人就伸手揪出劉嬤嬤和碧珠甩出車去,又丟了一個人進來! 

  段玉苒下意識的避開被丟進來的那個人,等馬車再次動起來,她才發現趕車的人是那兩個異族男子,而身邊被捆成人粽的正是烏突利公主古麗蘭! 

  塔格茲人用很快的速度往荒地方向移動,段玉苒猜他們可能是想繞開灃城回到北漠!同時也避開大榮的士兵和官兵! 

  自己這邊的人並不少,自己卻成了俘虜,這就使得段玉苒開始擔心何大人及其他隨行之人、還有玦哥兒、金桔等人了! 

  塔格茲人跑了不知道多久,天色徹底黑下來、已經看不清四周的時候才停下來。 

  段玉苒在馬車賓士時將所有的墊子都扯到自己身下和周圍墊著,一隻手撫住肚子、一隻手緊緊抓著車頂懸著的吊環! 

  多虧她沒嫌棄馬車曾拉過受傷的依魯,只讓仆婢用艾草水涮洗了一遍、車內的墊子、毯子全部撤換,車子還繼續留用!若是按著碧珠的意思換輛馬車,恐怕就不會有原來這些她發明的內裝飾物了! 

  有了這些安全小措施,段玉苒並沒有被顛得感覺不適,反倒是被綁著的古麗蘭身上和周圍沒有任何擋護,在車裡顛得不輕!段玉苒自顧不暇,也沒去管她! 

  馬車停下來后,段玉苒暗暗長吐一口氣,謹慎地盯著已經沒了遮擋的馬車門處。 

  趕車的塔格茲人跳下馬車,並沒有理會車內的兩個女人。 

  就在段玉苒覺得奇怪時,一個塔格茲人舉著火把走過來朝車內用生硬的大榮話喊道:「女人,下來!」 

  段玉苒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做個聽話的人質。 

  摸索著來到車門處,段玉苒借著火把的光亮大概看清了周圍。好像是在一個樹林子里? 

  做腳踏的凳子就放在車夫的座位下,段玉苒自給自足的拿出凳子扔到馬車下……倒了!她尷尬地看著翻倒的凳子。 

  那個舉火把的塔格茲人看段玉苒拿凳子時就警戒地按住腰刀,當她把凳子扔下馬車時還唬的跳開!後來看凳子扔得並不遠,怪異地倒在地上時,一臉莫名其妙的瞪著這個大榮女人! 

  段玉苒指了指凳子,又比了比自己的肚子,用大榮話對那個塔格茲人道:「我懷孕了,得用凳子下車!懷孕、用凳子!」 

  塔格茲人上馬下馬都是自己利落的翻上翻下,女人也沒有嬌弱到上下馬車還要踩凳子!所以他們完全不理解段玉苒要表達的意思。 

  「女人,下來!」那個塔格茲人用兇狠的語氣再次道,「快!」 

  段玉苒嘆了口氣,只得放棄這種時候還要享受「貴婦」待遇的念頭。 

  慢慢挪到車轅邊,段玉苒捧著肚子緩緩的坐下來,雙腿試著盡量長伸、以便減少落地的距離! 

  就在段玉苒咬牙準備自己跳下馬車時,又一個塔格茲人走了過來! 

  這個人體型魁梧,上身斜披著一條大紅色的粗布,脖子上戴了很多金屬和骨頭製成的飾品!但跟其他留著大鬍子的塔格人不同的是,這個男人只在上唇留了兩撇鬍子…… 

  男人走到馬車旁,竟能與坐在車轅上的段玉苒平視! 

  「我叫,木哈贊。你是碩的、什麼人?」男人的大榮也很生硬,但似乎還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碩的什麼人?是問她與碩王的關係嗎? 

  段玉苒鎮定心神,直視著眼前這個叫木哈贊的男人的雙眼,朗聲地道:「我是大榮國碩王的妻子,碩王妃!」 

  木哈贊盯著段玉苒看了幾秒,然後上前彎腰扶起那個倒掉的凳子,並且衡量了一下後放到段玉苒能夠踩到的位置。做完這一切,他對舉著火把的男人用異族語言說了幾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段玉苒驚訝的看著木哈贊離開的背影,一時有些糊塗。 

  他們是故意抓她的?還是……誤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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