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念執著 美國,舊金山。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晴朗,傍晚時分,夕陽剛剛落下不久,城市的燈光在這個時候點亮,高樓林立,燈光下,透著繁華的氣息,穿行於馬路中的汽車,街道上的行人,如織紛紛。
雖是冬季,這裡的氣溫倒也不會太過寒冷,街頭的年輕人甚至也有披著一件瀟洒的風衣,時尚穿梭在人群之中,朝氣蓬勃。
蔣立哲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了,機場這個時候也是人聲鼎沸的,或許是由於臨近聖誕假期,出行的旅客頗多。
一行人從貴賓通道出來,為首的蔣立哲走在最前頭,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精緻俊美,黑色的長款外套將他的身材刻畫得更加的欣長,今日倒沒有西裝打扮了,只是一身休閑款的衣物,更襯得他身姿玉樹,渾然天成的貴氣,此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慵懶隨性,幾乎是一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立即就引起周遭的注目。
在助手的護送下,出了機場,早已是有車子停在外邊等候著了。
「你先回酒店休息,一會晚點再聯繫。」蔣立哲彎身坐進車後座之後,又是探頭對著車門外的孫銘交待了一句。
孫銘點頭表示理解,恭敬應了一聲,便轉身上了另外一輛車子,駛向預訂好的酒店。
車子一路穿行,雖是傍晚時分,道路上的交通還是十分的順暢的,也並不會顯得擁擠。
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在眼前倒退,燈光靡靡,蔣立哲搖下了車窗,任清冽的冷風吹亂髮絲,手肘擱在窗棱上,漂亮的手指中間夾著一支煙,猩紅在盡頭處,明明滅滅。
從美國到澳門,再到中國的s市,今日,再次回到這座城市,滿目都是蔣立哲再熟悉不過的景像,這裡雖是繁華,卻有著一種讓人心裡頭舒適的安逸,城市的浮燥好似並不會在這個地方衍生。
車子一路走走停停,蔣立哲的腦海里卻不曾停歇,有許多的畫面輪流上映,那一雙讓人望不見底的黑色眸子里,此刻黑得如同濃得化不開的墨,任外邊的燈光如何璀璨,彷彿都透不進他的眼中。
他抬起手,將煙銜在菲薄的唇邊,吞雲吐霧之時,那些緩緩飄散的煙霧,更是讓他一張英俊到不行的臉頰蒙上了一層霧靄,有一抹凝重升騰,那樣的讓人心生戚戚。
車子一路前行,穿過橘紅色的金門大橋,駛向的公路越來越安靜,空曠的馬路過了好久,才有一輛車子從車身旁呼嘯而過。
一支煙早已燃到了盡頭,肺腑之間也都是尼古丁在充斥著,但蔣立哲的心裡頭,似乎還有很多壓抑不住的混亂的情感在作亂。
沒有多想,他伸手就想要從外套口袋裡再一次掏出煙盒,這個時候,車子卻停了下來,蔣立哲抬頭一瞧,眼前不遠處赫然就是一幢三層高的白色別墅,聳立在這片天地間,外圍的燈光點亮,更襯得這坐建築物雄偉壯觀。
「少爺,到家了。」前方司機是個華人,四十上下的年紀,忠厚的樣貌,他在這幢別墅服務的年限已經將近有十年之久了。
蔣立哲的眉峰微微蹙了蹙,最後到底是將煙盒收了回去,聽到司機的話,沉沉地「嗯,」了一聲。
前方駕駛座的司機迅速打開車門,繞過車頭,站在車後座外邊彎身為蔣立哲拉開了車門,蔣立哲走下了車來,那頭的司機朝他頷首,返身回到駕駛位,便將車子開進別墅的車庫裡。
蔣立哲站在原地,倒也沒有急著進去,人就站在離那扇雕花高鐵門的幾步遠的距離外邊,似乎是想要將滿身的煙味驅散一些的樣子。
這裡是這個城市極富盛名的別墅區,環境清幽,過往的車輛更是少數,路兩旁種有大樹,此時風一吹過來,沙沙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大約是過了將近十分鐘的時候,雕花高鐵門一側的小門被人坐裡面打了開來。
從裡頭急沖沖走出來一名婦人,她的穿著十分的樸素整潔,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挽在腦後,見到大門外的蔣立哲,臉上有著驚喜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
「宣姨。」蔣立哲見到來人,俊彥上浮現起一抹笑容來,雖是淺淺的,可看得出來卻是異常的真摯,連同那些平日眉梢之間的冷硬這會都褪下了。
蔣立哲是由宣姨一手帶大的,兩人的感情自然是深厚,而宣姨更是這個家裡的老管家了,身份地位都不低,見著蔣立哲,就像是見到自己的孩子那般,情緒激動到眼中都有淚光泛起了,埋怨的口吻里滿滿都是心疼,「你這孩子,這外邊到底是冷的,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也不進來。」
蔣立哲笑了笑,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同宣姨一道走進了別墅裡頭。
這幢別墅外型上是歐式建築風格,不過裡頭的裝修卻透著濃韻的古典味道,處處都是木香陣陣。
「媽呢?」蔣立哲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詢問。
宣姨一進門就吩咐一旁的傭人端茶過來,這會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杯,就暖在蔣立哲的手心,「太太在佛堂呢,」頓了頓,又是忍不住念道:「這段時間太太的胃口差了很多,少爺,既然你這次回來了,那就多陪陪太太吧,你都不知道,你回國這段日子,太太沒少惦記著你,你說說你,好好在美國不好么?不照樣可以忙事業,偏還要回國,這下要回家一趟,這都得多少里的路。」
立亞控股的總公司設在美國紐約,那個時候蔣立哲雖然公事也是繁忙,但要回家自然是比遠在國內近了,而自從前幾個月,蔣立哲毫無預兆的將事業重心移到了s市,這回家的次數當然是屈指可數了,也難怪宣姨會有怨言。
蔣立哲笑了笑,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又是出聲安撫了兩句,這才往別墅的二樓走去。
佛堂就設在二樓的走廊盡頭處,這幢偌大的別墅平日里就蔣立哲的母親住著,除此之外,就是宣姨和一眾傭人了,可謂是十分冷清的。
不過正好蔣母狄安穎喜靜,這麼多年來,她都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氛圍,倒也是安然的。
蔣立哲走到佛堂門口,抬手掀開布帘子,鋪著深色木地板的佛堂,台上的香在緩緩燃燒著,而穿著一身精緻旗袍身材偏瘦的婦人此刻正跪在蒲團上,低垂著脖頸,手中一串佛珠隨著口中的經文,慢慢的輪流滑動。
蔣立哲將鞋子擱在門外,放輕腳步走了進去,縱然如此,還是被裡頭正念頌經文的婦人耳尖的聽見了動靜。
「兒子回來了。」狄安穎自然是知道蔣立哲今天歸家的,這會察覺到動靜,悄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身就見著多時不見的兒子,喜悅頓時染上眉目間。
許是常年修身養性,狄安穎的身上自有一股恬然的氣度,她近五十的年紀,並沒有刻意保養,白希肌膚算得上是天生麗質了,那皺紋亦是不甚明顯,五官精緻,秀外慧中的氣質,為她增添了一抹與世無爭的溫腕,亦是可以瞧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絕色的美人。
蔣立哲見著母親要起身,快步上前,彎身將她扶了起來,低沉男聲響起的同時,手臂一伸,就與母親來了一個擁抱,「媽,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狄安穎伸手輕拍了拍兒子的背,鼻端拂過的是依稀可聞那淡淡的煙草氣息,可意外的是,這一刻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馨香味道,她愣了愣,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來,輕輕將兒子推開一些,一雙清明的眸子細細打量起來,過了半響,笑著說:「好像是長了些肉哦,看來在國內倒是習慣了?」
「爺爺的人都安排過去了,能有什麼不習慣的。」蔣立哲邊應著,邊扶著母親走出了佛堂,兩人來到二樓的偏廳坐了下來,宣姨這個時候恰好端著茶盤走了上來,細緻的將茶及點心擺上桌,這才悄然退了下去。
狄安穎聞言,微微挑了挑眉,沒有急著開口,伸出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茶香在兩人的周身環繞,清新撲鼻,窗外的夜空亦是寧靜的,閃閃的星光伴隨著頭頂的水晶燈,有一股難言的溫馨氣息在流動。
對於兒子的話狄安穎其實這會也是有了別的心思,倒也不是不相信,當然是知道他爺爺疼他的,不過,「阿哲,這次回來還回去嗎?」
蔣立哲眉間似乎有一瞬的停頓,過後卻只是斂著眉目,沉默的點了點頭,俊容悠遠,「那邊的事業正是拓展階段。」
「能跟媽媽說說原因嗎?是什麼原因致使你決意要離開家,離開美國?這麼多年了,媽媽以為,你是不會離開這個城市的。」狄安穎凝著眼前的兒子,很多時候,她都有一種錯覺,其實也並不算錯覺吧,因為她的兒子真的與他的父親長得太過相似了,所以常常望著他,都會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個她深愛著的男人。
「那邊的發展前景不錯。」蔣立哲避重就輕的帶過。
但他剛剛那一瞬的停頓,並沒有逃過狄安穎的眼睛,她了解這個兒子,他太過內斂深沉了,什麼事都只是擺在心裡,不肯對人訴說,包括她這個母親。
「阿哲,媽媽並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生活,你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吧,不是小孩子了,但說句老實話,媽媽是不放心你的,因為,你跟你的父親一樣,在感情上都執著的讓人心疼。」
「媽。」
「你聽媽媽把話說完。」狄安穎打斷了他的話,今天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回來,有些話她知道不能再遲疑,必須要說出口,思索一輪,溫柔的面容上是一抹堅決,苦口婆心的說:「媽也不是催你,媽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所以媽想,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來了,這不馬上就要到農曆年了,你到時回一趟新加坡去,你爺爺那邊為你安排了一個女孩子,你也別想著推脫什麼的,就去見見吧。」
蔣立哲聽著,似乎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了,面目倒也沒有太過的情緒波動,只是眸中的神色卻是沉沉的。
「媽,你怎麼跟爺爺聯起手了?就這麼急著把你兒子往外推?」蔣立哲似模似樣的做出一幅傷心狀,以博取母親的同情。
狄安穎拍了他一掌,沒有半點心軟,「少來這一套啊,我可都答應你爺爺的了,所以,別給你媽下不來台的,到時按時過去。」
「能不去么?」蔣立哲據理力爭。
「除非你在農曆年之前帶個女孩子回來,那樣我還能幫你說說情,不過聲明啊,那些什麼明星模特的就省了啊,媽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
蔣立哲伸手按著眉心,似乎有些頭疼的樣子,腦海裡頭卻是突兀地浮現起方欣那一張清秀的容顏出來,她溫柔卻又倔強的樣子,這會想起來,心頭莫名的湧上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好似平靜湖面下的激流,無法平靜。
蔣立哲伸手攬上母親的肩膀,「媽,兒子什麼時候行情這麼差了,要是讓旁人知曉我都淪落到相親的地步,那可就真的是丟面子的事了。」
狄安穎皺起了眉頭,這會倒是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語重心長的勸說:「阿哲,你應該明白的,媽是希望你放下過去,重頭開始,這麼些年你都一心撲在立亞上,媽也就由著你高興了,可媽以為你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事實罷了,只是到頭來,我發現你根本就是不想要走出過去,你這樣一念執著,媽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媽不能眼睜睜看著往歪路上走下去而不去阻止,而且我想,」話停在這裡,狄安穎驟然停頓了下來,他凝著眼前的兒子,喉嚨口徘徊著,到底還是吸了口氣,最後重重的說:「我想,亞蓉也不會願意看見你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