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我找了你二十年,二十年啊
292:我找了你二十年,二十年啊 席靳南靜靜的在房間里站了一會兒,聽著外面不時傳來的搬運聲,眉眼低垂著,一動不動。
涼落房間里的東西,他不敢碰亂一絲一毫。
他總覺得,她還會回來的。
可是,她怎麼可能還會回來呢?
不過是他的一個念想罷了。
涼落的房間里,和她搬出去的那天,一模一樣,沒有變過。
席靳南轉身走了出去,下了樓,穿過客廳,走出別墅,上了車。
因為有唐雨芸在,他想待都待不下去。
還不如離開。
要麼去酒店,要麼去公司……加班,什麼時候累了,什麼時候就直接在那裡睡下。
涼落被槍殺的案子,一切都已經在進展中了,他也急不來。
相信以喬慕宸的排查速度,最快最快,也需要半個月才能查到。
或許……會更久呢?
夜色正深,寒風凜冽。
許溫江看著窗外,一片繁榮的涼城夜市,冷冷的笑了笑。
涼落……你這肚子里的孩子,還真的是足夠頑強,居然活了下來。
也好,反正孫鵬越他們已經動手了,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一不做二不休,孫鵬越要是不趕盡殺絕,那就會被席靳南趕盡殺絕。
醫院病房裡。
紀時衍在席靳南坐過的位置坐了下來,看著已經睡熟的涼落,默默的不說話。
他今天晚上就在這裡守著她了,席靳南說她害怕,不敢一個人待著,那就總得有一個人陪著她。
席靳南走了,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他不知道席靳南要去幹什麼,但是涼落的安危,他再也不會出半點差池了。
涼落還在掛著點滴,手背微微有些浮腫,閉著眼睛,唇色蒼白。
「涼落,」紀時衍低聲開口,「是我。現在在和你說話的人,不是席靳南,是我,我是……紀時衍。」
他的聲音很低,可是在安靜的病房裡,卻是十分的清晰。
涼落的眼睛動了動,到底是沒有睜開來。
因為……她睜不開,太累,太虛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但是……她聽到了紀時衍說的話。
是他?涼落記得,現在分明已經是晚上了,紀時衍為什麼會在這裡?
席靳南呢?
席靳南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紀時衍還主動的提起他,以席靳南的性格,怎麼會同意在這個時候,讓紀時衍守在她身邊?
好多好多的疑問在涼落的腦海里盤旋,但是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怎麼能開口說話呢?
「涼落,」紀時衍再次開口,「是我在這裡,你是不是有些失望,還有些疑惑?」
涼落在心裡應道,是的。
到底,席靳南是她曾經那樣奮不顧身愛過的男人,在她最無助最受傷的時候,她當然是希望……席靳南在她身邊的。
她疼,那也要他看著她,陪她一起疼。
涼落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殺自己,只是現在的她,還沒有這個精力去想那麼多。
孩子還在,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紀時衍輕輕的抬起她的手,指腹在她指尖上輕輕的摩挲著。
「對席太太來說,我只是一個比較熟悉的隔壁鄰居,或者是一個想要追求你的陌生男人。但是對於涼落來說,涼落,我們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
涼落的指尖幾不可見的一僵,然後才慢慢放鬆下來。
他在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紀時衍沒有任何的察覺,低聲繼續說道:「落落,我找了你二十年,二十年啊。從南城一直找到涼城,從紀家一直找到席家,直到現在。」
涼落心裡,驟然一驚。
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從她心底湧出,是驚詫,是惶恐,是想要知道全部的急切。
涼落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擺脫渾身這樣的昏昏沉沉,她想抓住紀時衍的手,好好的問個清楚明白。
可是無力感充斥著全身,就在涼落努力了這麼久,終於快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紀時衍接下來的話。
「還好你睡著,聽不到我在說什麼,不然……不然就麻煩了怎麼敢和清醒的你說這些呢?怎麼敢?我相信,席靳南也是不敢的。」
涼落重重的重新跌入黑暗,再也沒有一點力氣。
就這樣吧,雖然身體疲乏,至少……耳朵還是靈敏的。
她這個時候,也不能醒。
如果醒了,她從紀時衍那裡,也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現狀。
涼落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多,像是有什麼要呼之欲出一樣。
聽紀時衍的語氣,對席靳南好像十分熟悉的模樣。
可是有什麼熟悉的呢,在涼落的印象里,紀時衍和席靳南只見過一面。
還是上次,席靳南接唐雨芸出院的那次。
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任何的接觸了。
「涼落,其實你應該接受我的,」紀時衍似乎離她更近了一些,聲音也清楚了一些,「然後跟我離開,不要再繼續留在這裡。」
「我看得出,你對席靳南,還是余情未了的。你從小就是這樣,喜歡的東西,會一直珍惜。何況是感情。」
紀時衍,紀時衍……涼落在心裡默念著,能不能好好的說一下,她的家庭情況,還有她的爸爸媽媽。
她是孤兒啊……
「可是席靳南不是你該愛的人,哪怕,席靳南當著我的面說過,他愛你。他愛你又怎樣,能解決什麼事情嗎?能挽回曾經帶給你的傷害嗎?」
紀時衍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她的手。
涼落心裡一慌,下意識的反握住了他的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
她只知道,她不要紀時衍走,有些話,要說清楚了。
涼落現在明白,紀時衍的來頭果然不簡單,和她的身世有關,也知道她為什麼會和席家有這麼多年的牽扯。
紀時衍是知情人,她怎麼能放他走?
紀時衍顯然也愣了一下,雖然她的力道很輕,看上去是反握住他的手,實際上也不過是碰了碰他。
「你是不是醒了?」紀時衍試探性的問道,「涼落,涼落?」
他連連喊了她好幾聲,結果都沒有得到回應。
紀時衍鬆了一口氣,被嚇得不輕,要是涼落聽見了他剛才說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他和席靳南之所以瞞著她,就是不想再讓她承受更大的痛苦。
紀時衍放鬆下來,依舊低聲的說道:「很多事情,我希望你知道。可是,我又不想你知道,很矛盾吧,涼落,如果你沒有愛上席靳南,那該多好。沒有愛,也就沒有痛苦,沒有恨了。」
「席家對你,我不知道要如何評價。他們是在心虛嗎,還是在彌補當年的過錯。涼落,不要原諒,這樣的代價是無法用原諒兩個字來衡量的。這是仇,涼落,血海深仇。」
紀時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今天你遭受了這樣的暗殺,那些人分明是沖著席靳南來的,卻找你作為了突破口。這件事,我也有很大的責任,你就在我的視線範圍,我卻沒有保護好你。」
涼落聽得心驚肉跳。
也在這個時候,周光敲門走了進來:「紀總,您抽了那麼多血,又一直沒有休息好。現在很晚了,您該睡了。」
「現在已經幾點了?」
「快十二點了。」
「的確很晚了啊……」紀時衍說道,「你先去休息吧,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睡了,我想陪著她。」
「紀總,涼落小姐這裡有人陪護的,外面也有保鏢值守,您就放心吧。您這樣下去,身體是撐不住的啊。」
「她害怕,我就在這裡陪著她,就像小時候,她怕黑一樣……」
「紀總……」
紀時衍的態度終於帶了一點強硬:「就這麼決定了,你出去吧。」
周光無奈,只好出去了。
紀時衍看了一眼涼落,笑了笑:「我陪著你,不怕的,涼落。席靳南走了,你還有我。我不會離開的。」
席靳南現在的態度,十分的危險。
因為涼落受傷,席靳南竟然動了要把涼落留在身邊的念頭。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和席靳南之間早就達成的協議,作廢,然後撕破臉面,不顧一切了。
最怕的,就是席靳南無所顧忌。
紀時衍手裡握著的最後一張牌,也就是涼落的身世,以及涼家和席家的過往了。
如果席囧南不在乎這些,只要涼落的話,那就麻煩了。
紀時衍想著想著,就這樣趴在了涼落的病床邊,睡了過去。
涼落卻無法安然入睡。
她的身體疲倦到了極點,可是她的意識,卻在叫囂,無比的清晰。
紀時衍的話,每一個字她都原原本本的記住了。
涼落沒有太大的驚訝,她早就在想,紀時衍到底是什麼身份,因為她的人生中,沒有一個人的出現,是無條件對她好的。
她有了戒心,也有了防備。
今天無意中聽到的這番話,在她心裡盪起了波浪,讓她不能平靜。
涼家,紀時衍,席靳南……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淵源,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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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席靳南一早就來到了公司,處理完緊急的文件之後,正想喝杯咖啡提神,喬慕宸忽然來了。
席靳南沉聲問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有結果了嗎?」
喬慕宸搖了搖頭:「還沒有任何的頭緒。我來就是想說,可能時間會更久,你要耐心一點。」
席靳南聽到這句話,果然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更多的時間?」
「日子問題。席靳南,現在已經是年關了,再過十天,就要過年了。現在的黑市已經處於放假狀態,要想加快進展,恐怕得等年後了。」
過年?
席靳南這才側頭去看日曆,果然,已經快要過年了。
時間,當真是過得好快。
他還記得涼落剛剛搬進涼城別墅的時候,還穿著純色的連衣裙,頭髮軟軟的披在身後,皮膚白得像雪一樣,雙腿筆直又纖細。
一轉眼,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他沉默下來,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面,這是他在思考時候的表現。
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如果是平時,我還能有辦法,但是……」喬慕宸攤了攤雙手,「過年,最傳統也是最隆重的節假日,我就無能為力了。」
席靳南十分不耐的重敲了一下桌面。
「既然沒有辦法,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你叫我怎麼順其自然?現在涼落在醫院躺著,忍受著傷口的痛楚,我卻要讓兇手逍遙法外,暗自得意?」
喬慕宸連忙安撫道:「你放心,找到兇手不過是遲早的事。又不是我們願意耽誤時間,是真的無計可施罷了。這幾天,你就好好過年,和涼落一起在醫院裡,抽出時間多陪陪她吧。」
席靳南一愣:「和涼落過年?」
他倒是沒有想過。
雖然在涼落八歲的時候,他就收養了她,但要說過年的話……他真的從來沒有和在涼落一起過年。
而且過年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麻煩。以前他還偶爾做做表面功夫,應酬一下,現在除了除夕夜回席家和爺爺吃一頓年夜飯之後,過年對席靳南來說,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自從席父和席母離婚以後,席家就沒有任何的熱鬧可言了。
「是啊。」喬慕宸點點頭,「趁著過年,你就把時間放在涼落身上吧。她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你該多陪陪她,這個時候她的心理是最為脆弱的,需要人安慰。」
席靳南沒有回答,低垂著眼,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急不來的,越急就越讓自己亂了分寸。不過總歸有一點,席靳南,兇手是逃不掉的,不過是讓他們多活幾天罷了。」
席靳南往椅背上一靠:「他們是算好了時間,算好了一切,才動手了。看來這次,不容小覷,我更不能鬆懈了。」
「總之,我來找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喬慕宸站了起來,「年底的工作,就交給我吧,你把重心放在涼落那邊。」
「她有紀時衍。」
的確,涼落有紀時衍,徹夜不離的守著。
涼落醒來,就看見了趴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紀時衍。
以前看紀時衍,她覺得不過是英俊了一點,高大了一點,紳士了一點,可從昨天晚上聽到那番話之後,她卻不這麼覺得了。
越看,越有一種隱隱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就是昨天紀時衍說,他已經認識她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那麼也就是說,在涼落記憶空白的童年時期,紀時衍存在過她的世界。
所以,在她八歲以前,在孤兒院以前的那幾年,她就和紀時衍認識了。
紀時衍是不是見過她的爸爸媽媽,是不是知道她的家庭狀況,就連她和席家那樣隱晦而神秘的牽扯,他是不是也知道。
涼落想,她要怎麼開口問。
現在的她,可不可以問出這句話來,會對現在的情勢,有什麼影響。
紀時衍眉頭忽然一皺,然後醒來了,看見涼落,有些欣喜:「你醒了?」
「嗯。」涼落點點頭,「我……我想喝水。」
她的嗓子又干又啞,但是好歹能說話了,比昨天好了一點點。
「我去給你倒。」
紀時衍趕緊去倒了溫水來,拿勺子,親手喂她。
涼落喝了好幾口,才覺得自己舒服了一點,身上也有力氣了,只是傷口還在疼,但她覺得沒有昨天疼了,好像疼習慣了一樣。
涼落緩了緩,輕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問完這句話之後,涼落清楚的看到紀時衍側過頭去,避開了她的目光。
很明顯是心虛,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涼落想,她以前怎麼沒發現。
紀時衍很快說道:「你出事的時候,我聽到槍聲了。」
「噢,」涼落垂下眼,沒有再多問。
有些事情,她心裡清楚就好。
等她身體好了,再去說其他的。
涼落沉默不說話,紀時衍也跟著沉默下來,病房裡一時間十分安靜,氣氛有些尷尬。
紀時衍看著她,又怕她發現自己在看她,目光有些飄忽不定。
「你不該在這裡陪著我的,」涼落忽然開口,「該在這裡的人,不該是你。」
「我願意留下來照顧你,我自願。」
涼落頓了頓,抬頭幽幽的看著他:「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僅僅是因為喜歡我嗎?」
紀時衍點點頭:「是。」
「沒有其他原因嗎?」涼落追問,「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一見鍾情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紀時衍看著她有些幽怨的目光,像是蓄滿了一汪湖水,隨時就會把他淹沒。
他心念一動,差點就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訴她了。
「沒有。」
紀時衍說道,把這兩個字咬得很重,壓下心裡的想法。
現在不能告訴她,以後也不能告訴她,未來更加不可能。
涼落只是又看了他一眼:「你走吧,你不要在這裡。該在這裡的人,真的不是你。」
她說了這句話,再也沒有看紀時衍。
護工拿來了早餐,是一碗很稀的小米粥,紀時衍想喂她,涼落拒絕了。
涼落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她就對紀時衍,有這樣一種怨恨。
好像是在怨他,明明知道一切,卻不告訴她,反而以這樣的身份,在她身邊留了下來。
住院的日子無聊而又枯燥,涼落切身感受到了。
她才清醒的在這裡躺了半天,已經覺得時間太難熬了。
涼落忽然想起席靳南因為肺炎住院的時候,原來在醫院病床上躺著是這麼的無聊,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席靳南這樣的人哪裡忍受得了這樣的無聊,難怪他那麼暴躁,還時不時的寧願工作,也不願休息。
肩膀上的傷口還在隱隱的疼著,涼落也一個人默默的受著,不喊疼了。
紀時衍一直在她身邊,涼落卻沒有理他,把他晾在一邊。
她是希望紀時衍走,他不應該在這裡。而且,她也怕,什麼時候,她不小心就把藏在心裡的話,給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