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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一刀,是唐雨芸

  216:第一刀,是唐雨芸    席靳南看著她嫣紅的唇瓣,低聲說道:「把眼睛閉好,我要把手拿開了。」 

  涼落沒有回答。 

  席靳南頓了一下,慢慢的收回了手。 

  涼落卻忽然說:「我……我不怕。」 

  她看著席靳南,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然後看向他肩膀上的傷口。 

  席靳南的上衣已經都脫掉了,他光著上半身,在房間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健碩。 

  涼落眼睛快的掃過他的身體,臉微微有些紅,不由自主的紅了。 

  席靳南卻發現了她這樣的小變化,準備去拆紗布的手一頓,轉而湊近了她:「臉紅什麼?」 

  「我……我才沒有。」涼落立刻回嘴道,「你好好的處理傷口,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席靳南忽然一笑。 

  他平常,是一個極其嚴謹而無趣的人,就算是笑,那笑容也是淺淡寡薄。 

  他偶爾心情好,也會唇角上揚,笑得讓女人移不開目光。 

  但是現在,他笑得有些痞痞的,帶了一點揶揄,連眼睛里都蓄滿了笑意。 

  「沒有臉紅?」他故意又問,「都紅成這樣了,一眼就看出來。」 

  涼落瞪著他。 

  「我全身上下,還有哪裡……你沒看過嗎?」席靳南低低的笑出聲來,「你全身上下,又有哪裡我沒碰過?」 

  涼落蹭地就站了起來,迅速的坐到沙發的另外一邊,還用冰涼的手背捂了捂臉上,果然是一片滾燙。 

  席靳南微微收了笑意,不再逗她,低下頭,抬起手來,開始拆除紗布。 

  涼落也坐直了身體,手搭在腿上,微微的握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席靳南,生怕錯過了什麼細節。 

  她有些緊張,也有些不忍。 

  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啊…… 

  那塊紗布已經被血浸透了,粘在傷口處,拆除起來肯定很疼。 

  席靳南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滑落下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疼,的確是很疼。 

  他解開紗布,一圈一圈的繞開,直到最後一層的時候,他放緩了動作。 

  席靳南原本舒展的眉頭……也不自覺的皺起。 

  他頓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撕開了最後一層紗布。 

  涼落忍不住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她會控制不住的叫出聲來。 

  她看見席靳南的肩膀上血肉模糊,那白色的醫用棉花一到傷口上,立刻就染得通紅。 

  席靳南倒是從容不迫,除了眉頭微微皺起,除了臉色有些白之外。 

  他按照剛剛醫生所說的,一步一步的處理,手法略顯生疏。 

  涼落看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從小到大都是養尊處優,做什麼都有人服侍,現在卻一個人在這裡……處理傷口。 

  終於涼落看不下去了:「我……席靳南,我來吧。」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指了指旁邊的紗布:「拿過來。」 

  涼落連忙拿起遞給他,席靳南卻沒接。 

  「最後一步了,不願意幫我重新包紮一下嗎?」他說,「我只有一隻手可以動。」 

  涼落點點頭,手縮了回去,握著紗布,重新坐在他面前。 

  這樣的近距離,她更加能清楚的看到席靳南肩膀上的傷口,有多麼的觸目驚心。 

  她有些下不去手。 

  席靳南看出了她的躊躇:「再不快點,傷口又要流出血來了。」 

  涼落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她的指尖碰上他的肌膚的時候,他身上的熱度直傳到她的心裡去了。 

  涼落盡量的目不斜視幫他包紮著,可是還是不可避免的和他更加貼近。 

  她一圈又一圈的纏著紗布,忽然聽見他在耳邊說;「你是要把我包成木乃伊嗎?」 

  涼落動作一頓,連忙停了下來。 

  「好了,」她說,「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可是我脫下了就不想再穿,怎麼辦?」 

  涼落又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油嘴滑舌。」 

  席靳南摸了摸她的臉頰:「我一隻手,脫下來是容易,但重新穿……比較麻煩,動不了。」 

  涼落對他這個理由,無言以對。 

  她只好認命的拿起他的襯衫,隱隱還能聞到襯衫上面有熟悉的,他的味道。 

  誰讓他的傷是她給弄裂開的,她有責任,也有點……於心不忍。 

  算了,就幫他這一次。 

  涼落拿著襯衫,眼睛卻還一直看著重新包紮好的傷口,忽然問道:「你這傷,究竟是怎麼弄的?」 

  她這話一問出來,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席靳南臉色隱隱有些變了。 

  涼落心裡也莫名的緊張了一下。 

  也是,剛剛她一直只想著他的傷口是她給弄裂開的,卻從來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以席靳南的身份和地位,別人如果是想要傷他,而且把他傷得這麼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想要靠近他接近都是一件難事,更何況傷他? 

  而且這個傷口,不像是她以為的槍傷。 

  那……到底怎麼受傷的? 

  涼落一直緊緊的盯著席靳南,等著他的回答。 

  席靳南也望著她,和她目光相對,好一會兒,才回答:「自己弄的。」 

  「不可能。」涼落幾乎是當場就否定道,「席靳南,你又在騙我。」 

  她聲音不大,卻隱隱一絲委屈。 

  席靳南眉頭微微皺起,嘆了口氣,伸手想抱她,涼落卻避開了。 

  「和你無關。」他說,「這傷……是我該受的。」 

  「還有什麼傷,是你席靳南應該受的?哦,席靳南,你永遠也不會和我說真話,你總是在騙我,敷衍我,對嗎?」 

  「真話」兩個字從涼落嘴裡說出來,席靳南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慢慢嚴肅起來:「落落,這次來,我是有很多話要和你說。每一句,都是我內心裡想要告訴你的。我不會再騙你,永遠都不會。」 

  涼落反問道:「那為什麼不說?」 

  「現在說的話,也可以。」席靳南回答,「我原本在想,是等你心平氣和,完全接納我的時候,再告訴你的。」 

  涼落揪緊了手裡的襯衫衣領:「我現在很心平氣和。你想說什麼,我聽著,絕對……不打斷你。」 

  席靳南的目光一下子深了。 

  現在要說嗎? 

  他要從哪裡說起,怎麼開口? 

  頓了好一會兒,席靳南薄唇微動,喉結上下滾動,才低聲說道:「涼落,我要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愛你。」 

  他看著她,緩緩的,鄭重其事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涼落微微一怔。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席靳南這樣認真的神色。 

  而且,是這樣認真的,對她說出了這三個字――我愛你。 

  他認真的程度,不亞於他在公司會議桌上發言,也不亞於他在億萬的合同上簽字。 

  席靳南工作的時候,是很帥的。認真的男人最帥。 

  尤其是他這樣不苟言笑的男人。 

  涼落記得,她還在市場部當小實習生的時候,曾經偶然有一次進到會議室。 

  當時席靳南正在做最後的總結,會議室鴉雀無聲,她走了進去,也不敢發出聲響,默默的站在一邊。 

  席靳南也看見了她,目光從她身上略過,沒有停留若無其事,形同陌路一般。 

  但那一刻,涼落看著站在會議桌最前面的席靳南,心跳卻瞬間漏了一拍。 

  或許是從那個時候,她愛上了席靳南,愛上了那樣優秀光芒萬丈的他。 

  可是現在,席靳南這樣認真,說的卻是我愛你。 

  在涼落看來,這句話多麼奢侈,又多麼的神聖。 

  如果這句「我愛你」,從席靳南口裡說出來,來得早一點,再早一點,涼落現在應該喜極而泣了。 

  但如今,此時此刻,聽在耳里,卻顯得格外的諷刺。 

  太遲了,已經遲到無法挽回了。 

  「你不該用這麼認真的神情,這麼認真的語氣,還這麼認真的看著我。」涼落淡淡的說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在求婚。」 

  這一句「我愛你」只要早那麼一點,一點點就好。 

  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涼落經過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心裡已經慢慢的平靜下來了。 

  對這句表白,毫無觸動。 

  如果說,非要有感觸的話,她覺得她能看到席靳南拿出十二分的認真和她說這句話,倒真的是難得一見。 

  「如你所見,我很認真。」席靳南說。 

  涼落看了他一眼:「可惜我現在想聽到的,不是這三個字。收起你的深情吧,席靳南。」 

  席靳南從出現在她面前開始,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 

  兩個人隔得這麼近,近得她都能看見他眼底點點的光亮,襯得他瞳孔如墨一般的黑。 

  他臉色忽然一變,像是極其受傷一樣,緩緩問道:「那你想聽什麼?」 

  他聲音又沉又啞,帶著磁性。 

  「想聽我剛才問你的問題。」涼落說,「你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席靳南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好一會兒才說:「你想知道這個做什麼?」 

  涼落也回答得乾脆:「好奇,而且覺得不一般。能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人,我想不出來是誰。而且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卻依然來了我這裡,更加奇怪。」 

  他點了點頭:「好,我告訴你。」 

  席靳南說著,拉過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傷口上:「這裡,中了兩刀。」 

  涼落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是他緊緊的握著,輕緩而溫柔,她也放鬆下來,眉頭一皺:「兩刀?」 

  「是。」席靳南望向她的眼睛,「第二刀,是我自己插進去的。」 

  涼落整個人一僵,喉嚨發緊,有些不可思議。 

  這傷有一半是席靳南自己弄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有什麼理由? 

  涼落越來越疑惑,太多的問號在她腦海里聚集,靜靜的等著席靳南的回答。 

  她輕聲的問道:「那……第一刀呢?是誰?」 

  席靳南眼眸更加的幽深,直直的望著她,聲音低緩:「第一刀,是……唐雨芸。」 

  涼落一懵。 

  她只覺得耳邊沙沙的響,再也聽不進任何的聲音。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席靳南這句話。 

  第一刀,是唐雨芸。 

  他因唐雨芸而受傷,然後又給了自己第二刀。 

  他和唐雨芸吵架了嗎?他寧可讓唐雨芸傷他,寧願自己傷自己,再氣再怒,他也不想傷唐雨芸半分? 

  涼落只覺得整個人渾身瞬間冰涼,直涼到心尖上去了。 

  席靳南還握著她的手,放在他的傷口上。 

  涼落卻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扎了一刀,鮮血淋漓。 

  她心裡一發狠,指尖用力的戳了戳他的傷口處,然後抽回了手。 

  席靳南有些訝異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會有這樣的舉動。 

  「原來是唐雨芸的傑作,」涼落連連冷笑,「我就說,能有幾個人,可以這麼明目張胆的把你傷成這樣。」 

  「涼落,你……」 

  她卻毫不猶豫的打斷他的話:「我真的是覺得自己太傻了,席靳南。我還在為自己把你的傷口弄得重新裂開,而自責不已。沒有想到這傷卻是唐雨芸親手所賜,那你就好好珍惜吧,她能避開心臟,這一刀只刺到你的肩膀,你應該更愛她了。」 

  涼落說完,站了起來,收回目光。 

  席靳南拉著她的手:「你又要去哪?」 

  「和你有關係嗎?」她甩開他的手,「你還是好好養傷吧,跑到我這裡來博取什麼同情,有什麼意思?」 

  哦,他和唐雨芸吵架了,吵成這個樣子,還傷成這個樣子,所以他就巴巴的從涼城飛來日本,見她了。 

  她就說,怎麼今天的席靳南這麼的花言巧語,甜言蜜語,句句都是情深不悔,字字都是情比金堅。 

  他是想通過她,來氣唐雨芸吧? 

  唐雨芸和他吵架了,他就到她這裡來,故意對她好,以此來氣遠在涼城醫院養病的唐雨芸。 

  涼落越想,心口越是悶得慌。 

  好在她除了自責之外,對席靳南的立場和態度一直沒有改變。 

  因為在席靳南這裡上當了太多次,心軟了太多次,也受騙了太多次,她已經有了防備。果然,防人之心不可無,防席靳南的心,更加是不能放鬆。 

  席靳南握著她的手腕:「涼落,你到底在想什麼?」 

  涼落冷冷的回答:「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 

  他眉尖一蹙:「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她卻反唇相譏:「我應該慶幸,我想明白了什麼。」 

  涼落的指尖摳著席靳南的手,一根一根的掰開他的手,不管他的手背上有了多少她留下的指甲印,也不管自己的手背上,在掰他的手的時候,順帶被自己撓出了多少紅印。 

  席靳南盯著她手背上的紅印,忽然鬆開了手。 

  涼落收回手腕,揉了揉,頭也不回的走了。 

  難怪她問他,這傷是怎麼來的時候,他繞來繞去,就是不肯直說。 

  甚至還說出什麼「我愛你」這樣的話。 

  就因為這傷,是因唐雨芸才有的!也因為這傷是他心甘情願的! 

  如果不是他願意,唐雨芸一個女人,又有心臟病,天天在醫院病房裡躺著,那麼嬌弱,怎麼可以拿刀傷到他! 

  就是席靳南心甘情願的被唐雨芸傷的! 

  那她還有什麼好愧疚自責的?早知道,之前下手,就應該更重一點,更加不應該有一點點的心軟。 

  席靳南見涼落當真頭也不回的走,連忙也著急的站了起來,追了上去:「涼落……」 

  她沒有理,也沒有回頭。 

  「涼落!」他又喊道,加快了步伐。 

  下一秒,涼落已經進了卧室,轉身「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席靳南站在門前,那房門離他的臉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接著,他聽見了反鎖的聲音。 

  「涼落,」他隔著房門說道,「你給我出來。」 

  裡面沒有反應。 

  「你到底怎麼了?」席靳南又耐著性子問道,「是你先問我的,我都如實回答了你,沒有半點隱瞞。」 

  裡面依然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 

  席靳南一個人站在房門前,果著上半身,伸手敲了敲門:「涼落,你給我說話。」 

  過了幾秒鐘,涼落的聲音才從卧室里傳出來:「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你如實的告訴了我,是唐雨芸把你傷成這樣的?」 

  「的確是她。」席靳南說,「但這裡面是有原因的。」 

  「哦,抱歉,我不想聽。」 

  「涼落!」席靳南揚高了聲音,「你給我開門。」 

  「涼落!涼落!我數到三!」 

  「再不開門,我就直接撬鎖砸門。」 

  「涼落,你躲得了今天晚上,你也躲不過明天早上!」 

  不管席靳南在門外如何的催促,威脅,還是輕言細語的說好話,涼落再也沒有回應過他。 

  涼落就這樣把他拒之門外,再也不管。 

  席靳南面露無奈的看著緊閉的房門,他生平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被人拒之門外。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錯了,又或者是他哪句話說錯了,讓涼落突然這麼的不高興,瞬間變臉。 

  這傷的的確確是因唐雨芸而來的,但是為什麼因唐雨芸而來,他還沒來得及說,她就走了。 

  席靳南忽然覺得很挫敗。 

  他知道,讓涼落原諒他的路,任重而道遠,但是沒有想到,他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就已經讓她再不想看見他。 

  那他還有那麼多話要說,那麼多事情要解釋,結果現在才一開口,事情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那麼以涼落這樣的態度,又怎麼能解釋得清楚? 

  席靳南又敲了敲門,也不管涼落也沒有在聽,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就知道,這些話,不該現在說的。可是你問,我也只好說了。」 

  「你和我,都還沒有達到足夠心平氣和的地步,所以我才說,這個時候有些事情不適合說。但是涼落,你要明白一點,我愛你,我是認真的。」 

  他認真得都有點緊張。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錯過了她的表情。 

  可是結果依然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這個世界上,能讓席靳南覺得緊張,手足無措的事情,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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