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到底是誰的兒子?
295.到底是誰的兒子? 「什麼事情?」太后問。
楚雁回回到座位坐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太后,一字一頓的道:「宜城要跟太后確定的是……關於夫君靖王世子的身世。」
「你……」
太后捂著嘴,驚恐的看著楚雁回,根本沒想到她要確定的居然是這件事,好半晌后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放下手的時候還挪了挪身子,故作淡然的道:「雁回丫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哀家不明白。」
「太后,你剛剛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了,你又何必否認呢?」太後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但是她的否定讓楚雁回覺得有些好笑。
太后被楚雁回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有些惱,四目相對,彷彿有火花在裡面交織燃纏繞,不過看著她眼中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定,她終於敗下陣來,嘆口氣無奈的道:「雁回丫頭,阿決就是阿仇的兒子,你說你想知道什麼呢?」
楚雁回勾唇一笑,倨傲的揚了揚下巴道:「太后,宜城知道的東西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你就不要糊弄宜城了。」
「呵。」太后被她氣樂了,「你倒是說說,你知道些什麼。」
「宜城知道皇上喜歡已逝的母妃,知道他當年故意支走父王,從而對母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或許夫君是父王的兒子,但是他也可能是皇上的兒子……」
「楚雁回!」
太后雖是震驚楚雁回居然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在聽到她的用詞后,臉上赫然染上薄怒,壓低聲音連名帶姓的喝住她的話道:「這裡是皇宮,你要注意你的用詞,否則被人拿捏住,哀家也保不了你!」
楚雁回並未被太后的怒意嚇到,臉上反而掛著雲淡風輕的笑意,「太后,難道宜城說的不是事實嗎?皇家的人敢做,宜城又有什麼不敢說的?」
「你……哀家是該說你膽大好呢,還是該說你無知者無畏?」
太后察覺自己用詞犀利了些,語氣也不大好,吸口氣稍稍放低姿態道:「就算是事實那又如何?那個人是皇上,是我大昭的君王,豈容旁人褻瀆?」
「太后,皇上又怎麼了?皇上便能趁著臣子在外為他賣命,為他保疆護土,隨意侵犯臣子的妻子嗎?」楚雁回也因為太后的反應感到有些鬧心,說出的話也沒個輕重,「想必這種事要是傳出去,怕是皇家也會覺得顏面無光吧?」
太后發現楚雁回的情緒要上來了,忙斂起自己的怒意,苦口婆心的道:「雁回丫頭,這種事情你還是不要宣揚出去的好,就算皇上臉上無光,靖王府又能好到哪裡去?」
「宜城不是傻子,知道事情的輕重。可是太后,難道你是為了靖王府考慮,才會隱瞞了這許多年嗎?還是說你對夫君恁好,便是因為皇家對母妃的虧欠嗎?太后,如果是這樣,宜城真是看錯你了。」
「你……」太后壓下去的火氣很輕易又被楚雁回挑起,心知這個時候雙方都要心平氣和,生生壓下心底的鬱氣,無奈的道:「你這丫頭說話真是不好聽。」
「太后,好聽話誰都會說,那要看是什麼時候什麼事,你說對嗎?」楚雁回見太后努力的在剋制自己的情緒,態度便也收斂了些。
「你呀你呀!」太后指著楚雁回無奈的擺擺頭道:「你知道的這些,阿決他……知道嗎?」
「太后,我要是告訴了他,你認為他還能安安心心的為了這樣一個君王去應敵嗎?」楚雁回反問著,忽而嘲諷一笑,「可笑我大昭的君王這般欺凌靖王府,靖王府的兒郎們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為護衛我大昭的疆土而出生入死!」
「皇家是虧欠靖王府的,哀家也在儘力彌補了,雁回,算哀家求你了,有些事便這樣吧,好不好?」
「太后,讓宜城不說不管也容易,但是宜城要知道事情的經過,以及夫君他到底是誰的孩子。」
「哀家一直都知道你難纏,但是從沒想過你竟是這般難纏!」太后感嘆了一句后問道:「雁回丫頭,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宜城怎麼知道的不重要,太后你還是說重點吧。」
「你不告訴哀家,哀家便也不說了。」太后一副無賴死扛到底的模樣。
楚雁回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不得不道:「有些是宜城自己觀察得來,最主要還是從娘親那裡聽了一件事,推敲出來的。」
太后瞭然的點點頭,「該不會是你娘親告訴了你,景荷被辱的事吧?」
「沒錯。」
楚雁回坦然承認,「我娘原本都忘記得乾乾淨淨了,哪知上次春宴的時候,她乍然看見皇上腳上的靴子,熟悉的花紋讓她猛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她曾與母妃進宮后發生的一件事。不過縱然如此,那件事母親還是壓在心裡許久,連爹爹都沒說過。
只是她懷孕在身,感到再不說出來對她肚中的弟妹定然會有不好的影響,終是在宜城三朝回門的時候,對宜城說起了那件事。當然,她並未親眼看見皇上羞辱母妃的事,只是根據所見所聞推敲出來的。」
她並不懼太後知道這事,既然她作出來問太后的決定,便將有的事給考慮進去了,並沒什麼好擔心的。
「原來那個時候你娘便看出了異樣。」太后感嘆道:「小小年紀,心智過人,你和你娘在某些方面倒是挺像的。」
「太后你過獎了。」楚雁回簡單客氣了一句道:「不過太后你可知道,我和娘親被祖母趕離定北侯府,極有可能是皇上指使祖母和溫宜蘭乾的,正好溫德海乃是兵部尚書,有著職務之便。」
太后怔忡,「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皇上擔心我娘知道他輕薄了婆母的事,害怕她宣揚出去,想要將她趕得遠遠的!其實皇上有這樣的舉動,是因為他不了解我娘,我娘她是個口風很緊的人。即便不為皇上,為了逝去的母妃,她也會做到緘口不語的!這次要不是因為懷了孕,感到壓抑得緊了,怕是連宜城也是不會說的。」
太后低眉斂眸,似在想這件事的可能性。
楚雁回忙又道:「當然,有一點必須得承認,皇上其實並未想過要娘親的命,畢竟娘親一介婦人,他想要封住她的口簡直是輕而易舉,隨意派個暗衛前去,一把劍一包毒藥便能了結了,又何至於這般費盡周折?」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太后抬起眼來,看著楚雁回喃喃的開口。
「是,這或許是宜城的猜測,可是太后,我的祖母卻是和宜城透露了一件事情,並且她的死大致和他是脫不了干係的!」楚雁回說著將老溫氏離開定北侯府時說過的話,以及她去家廟找老溫氏,從而被暗殺的事講給了太后聽。這下,便是連太后都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楚雁回望向太后的眼睛,誠懇的表態道:「太后,這些事已然過去,宜城和娘親如今也都好好的,我們不會去計較太多,也不會因此再去報復什麼,但是夫君的身世,宜城必須要弄清楚,還望太后告知!」
「想來今兒你不知道真相是不肯罷休的。」
太后深深看了楚雁回一眼,眸色漸漸深遠,終是承認道:「沒錯,當初皇上是輕薄了景荷。」
混蛋!禽獸!臭不要臉的!
楚雁回縱然早就知道答案,卻是首次得到知情人正面的回答,心裡忍不住將南宮浩給里裡外外罵了個遍。
太后自然不會知道楚雁回心裡的活動,自顧自的道:「皇上在做下那件事後,便準備回御書房,一路上想到阿仇,心裡越發的自責,又擔心景荷做傻事,便讓文海公公前來通知的哀家。」
自責?南宮浩會嗎?
楚雁回對此感到嗤之以鼻,他藉助太后的名義,有預謀的騙了母妃前往皇宮,對其實施侵犯,怎麼可能會自責?這種話騙鬼還差不多。
「你也知道,皇上和阿仇不但是君臣,還是表兄弟,哀家得知事情的經過後,也是狠狠的氣了一把,將皇上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么?只得讓阿月帶了衣裳前去為景荷梳妝,然後帶回了坤元殿,等她情緒稍稍穩定一些后,哀家想讓人送她回靖王府,哪知道她死活不答應,最後還是她自行離開了。」
「母妃曾經投環自盡的事,你知道嗎?」楚雁回幽幽的插話道。
「唉。」太后長長的喟嘆了一聲,「那件事哀家如何不知?」
原來,當初那件事後,太后便不放心景荷,暗中派了暗衛跟著她監視,在她上吊自盡的時候,便是太后的人將她救了下來,從而得知她有了身孕。自那之後,景荷或許因為懷孕的關係,才沒想過自殺。
至於其他的一些事,和她所了解的出入並不大。
「太后你稍等。」
楚雁回想到老溫氏的事,起身來走到殿外四處瞧了瞧,並未發現有人竊聽什麼的,不過還是不放心,將月影和清影給叫了回來,一個守在前面,一個守在後面,她自己這才又回到殿內,問道:「太后,請你告訴我,夫君到底是誰的孩子?」
「雁回丫頭,你憑什麼以為哀家會知道呢?」太后好整以暇的問。
「直覺。」楚雁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還有,你對夫君和對宜城的好,超越了你對親孫子的好,讓宜城感到太不正常了,完全超出了宜城所能理解的範疇。」
「呵,你的直覺倒是挺準的,這件事除了哀家,大約沒有一個人真正的知道!」太后覺得事到如今再無隱瞞的必要,至少對楚雁回已經沒了隱瞞的必要,於是便將自己知道的事和盤托出,「阿決他,自然是阿仇的孩子。」
「當真?」
「自是當真。」太后嗔她一眼道:「你這丫頭,既是不相信哀家說的,又何必來問哀家呢?」
「嘿嘿,宜城只是習慣性的一問,太后你別介意,你請繼續。」
「阿仇與景荷的感情好得那是沒話說的,便是連哀家這個年輕時被人指責心腸最硬的人看了也是感動不已。」太后見了楚雁回狗腿的樣子,不由翻了個白眼,只是想到什麼,倏地自嘲一笑道:「丫頭,你大約沒想到哀家年輕時候做事果斷果決,心狠起來根本不輸男兒吧?」
「太后你的事迹宜城也是聽過的,當真算得上是巾幗不讓鬚眉,令宜城佩服不已。」
「呵,丫頭,少拍馬屁,你聽到的大約只是皮毛罷了。」太后哂然一笑,不算清亮的眼中布滿了凄涼,「你知道嗎,田蘭她恨哀家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是哀家逼迫田氏一脈助皇上奪帝的。」
「太后,我想我應該是懂你的。」
楚雁回握住她的一隻手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當初皇上養在你的名下,你們早就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被任何一方勢力壓下去,你和皇上的下場都不會好,又遑論你身後的田氏一族?即便你不逼迫他們與你站在一邊,等待他們的必不會比戰死的結局更好!」
「丫頭,哀家早便知道只有你懂哀家,如今想來果真沒錯!」太后緊了緊交握的手,有些激動的道:「你能看透田蘭看不透的東西,這便是哀家喜歡你的原因之一。」
楚雁回受寵若驚,「太后你太抬愛宜城了。」
「絕非抬愛!」太后欣然道:「起先,哀家是因為阿決的關係,才對你另眼相看,甚至不惜將最心愛的鳳鸞琴送給你。豈知相處下來,哀家竟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讓哀家喜歡你的同時,更是毫無理由的遷就你、包容你,就像是在遷就和包容哀家自己,也算是哀家給予自己的一種寄託。所以即便你今兒這般無禮,哀家也沒有想過要治你的罪。」
楚雁回神情訕訕卻不乏誠懇,「太后,宜城為剛才的失禮向你道歉。」
「你只是說話直了些,何罪之有呢?」太后拍拍她的手,慈愛的臉上漾起一抹柔和的笑,「哀家現在老了,再也不復往日的果斷,現在即便是讓哀家硬起心腸,怕是也不行了。」
「太后你一點也不老。」
「呵,傻丫頭,你應該慶幸哀家老了,否則憑著哀家年輕時的脾氣,你今兒這屁股蛋子少說也要挨上三十大板!」
太后對她的確是包容的,讓楚雁回感動不已,不管她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管她出於什麼心,她對她的好真的沒話說,「宜城……」
楚雁回還要說什麼,太后打斷她的話道:「好了丫頭,言歸正傳,旁的都別說了。」
……
從太后的坤元殿回到靖王府的時候,已經是申時三刻了,中午只在太后那裡吃了一些糕點墊了下肚子,她卻是一點也感覺不到餓。
「雁回,你回來了。」在回潑墨軒的路上,竟是遇到賀靖仇迎面走來,「你祖母的事都辦好了?」
楚雁回點點頭,「父王,都辦好了,謝謝你對兒媳的寬容。」
賀靖仇怔了一下,才瞭然她指的是什麼,「呃,反正府中也沒什麼事,決兒也不在府中,你又有自己的事業要忙,不用經常守在府中的。」
「多謝父王,兒媳能遇到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公公,是兒媳的福氣。」
楚雁回正色的樣子讓賀靖仇有些莫名其妙,按說這個兒媳婦一向強勢,不應該這麼感性才對,今兒這是吃錯藥了嗎?
「咳咳。」賀靖仇因為自己的想法而隱隱有些尷尬,輕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這些日子你忙著你祖母葬禮的事大約是累了,便回去休息吧,父王這還有事要辦,就不和你多說了。」
楚雁回乖順的道:「嗯,父王你忙去吧。」
賀靖仇對今日的楚雁回一點也摸不透,完全都不像她了好伐?不過他沒有說什麼,邁步朝前走去,只是沒有走幾步,身後傳來楚雁回的聲音,「父王,你一定要好好的。」
賀靖仇頓下腳步,回頭的時候楚雁回已經帶著兩個丫頭走了。看著她的背影,他一臉的困惑不解,最後終於得出個結論——
這個兒媳婦,果真吃錯藥了!
楚雁回躲在一簇茂密的藤蔓后,看著賀靖仇遠去的身影,心裡有著淡淡的哀涼。
適才她從太后的口中得知,當年賀靖仇得勝歸來,便被母妃景荷的蛻變給嚇到了,心裡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奈何問起景荷,她卻是緘口不言。
賀靖仇也不再多問,找遍天下名醫為景荷治病。只是這個時期並無心理醫生,名醫只能治身體上的病,卻不能治心理上的病,是以對於景荷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直到景荷臨終的時候,她才告知賀靖仇,賀連決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卻並未說起是誰的孩子。但是賀靖仇那麼聰明,心裡早便有了懷疑,又如何會想不到呢?畢竟在景荷與賀靖仇成親之前,皇上南宮浩就有立景荷為妃的想法。
太后告訴她,到景荷死,以及賀連決被景天舅舅接走,賀靖仇都不曾與賀連決做過什麼滴血驗親,這是他對景荷另類的尊重。在賀靖仇的心裡,不管賀連決是誰的兒子,只要是他深愛的女人生的,他都將他當著自己的親生兒子。
但是太后卻是看不下去了,有次借著舅母白綾秋帶賀連決進宮參宴的空檔,借口將他帶到了坤元殿,與南宮浩做了滴血驗親。
當時太后讓人準備了兩碗水,一碗清水,一碗水裡則放了鹼,就算不是親生父子,也能使其血液相溶。她對南宮浩用的就是放了鹼的那碗水!
太后的心思很明顯,賀連決因為南宮浩失去母親,賀靖仇因南宮浩失去深愛的妻子,不管賀連決是不是南宮浩的兒子,她都要讓賀連決藉助南宮浩兒子的身份,受他一生照拂。
這也是南宮浩認定賀連決就是他兒子的正因!
另一方面,太后又買通了南宮浩身邊的文海公公,利用他為南宮浩擦手的間隙盜了他一滴血,從而做了一個真正的滴血驗親,驗證證明,賀連決不是南宮浩的兒子。
因為當時賀連決正好患有自閉症,雖然已經五歲,卻沒有向外人說起過這個事,以至於至今並無外人知道賀連決有可能是南宮浩兒子的事。
這件事情太后一瞞就是十六年,其用心之良苦,讓楚雁回感動。
只是連太后都沒有想到,賀連決居然如此成器,十六歲便掙下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她對於自食其力的人一向比較看重,所以就算賀連決不是她的孫子,她也對他護愛有加。
另外還讓楚雁回感動的是賀靖仇對景荷的感情,試問有誰在知道孩子可能不是自己的時,能做到對他的包容?
一開始她想不透,賀靖仇既然愛景荷,又何以會和那麼多女人生下孩子呢?回來的路上卻是想通了,他大約是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為靖王府多留幾個後人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賀靖仇明明心裡很喜歡賀連決這個兒子,卻裝著不待見他,只是因為保護他。
文側妃想要殺了賀連決,讓自己的兒子取而代之,太后想到了,賀靖仇如何想不到?只不過礙於她是南宮浩賜給他的人,猜測他多半存了監視他的心思,在沒有弄清她的立場和有足夠的實力前,他並不好打草驚蛇。
總的來說,賀靖仇是一個可憐可敬又讓人感動的男人,她定然會想辦法阻止他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