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什麼時候請喝喜酒
102.什麼時候請喝喜酒 朱躍從後山下來后,是要路過楚雁回家門的,彼時明秀正端了一盆髒水出來倒,險些就撞到了朱躍的身上。
明秀髮現要撞到人了,趕忙往後一退,卻忘記了身後的門檻,腳被絆了一下,人就往後面倒了下去,水盆的水晃悠晃悠也倒了一半在身上。
眼看她往後倒去必然會撞到頭,朱躍想也不想,動作快過腦子,長臂一伸便將她給拉進了懷裡,只是明秀手中剩下的半盆髒水也全潑在了他的身上,銅盆也掉在地上發出鐺鐺的聲音。
兩人這會子濕漉漉的抱在一起,能清晰的感覺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明秀的身體嬌嬌軟軟,瘦得有些硌手,讓人心疼,只是朱躍卻覺得抱著她的感覺竟是比抱吳文鈺好多了,一時捨不得撒手,便趁著明秀愣怔的空檔,就那樣緊緊的抱著她貼在自己的身上。
「這是咋地了?」阮氏聽到聲響從屋裡出來,看見自己的女兒竟然和朱縣令的公子抱一起,頓時嚇了一跳,只是看眼前的情況也知道剛剛是她女兒撞到了人家朱公子的身上,也不好就這事多說什麼,只喊道:「秀兒你還不快退出來。」
明秀剛剛嚇得不輕,這會聽到自家娘的聲音回過魂來,發現自己緊緊的貼在一具散發著陽剛氣息的身體上,那異樣的感覺頓時讓她羞紅了臉,連忙將朱躍給推開。待看清是朱躍時,「啪」的一耳光毫不留情的甩在了他的臉上。
朱躍的臉上立即出現了五個手指印,他捂著被打的臉,模樣兒有些委屈。
阮氏見自家女兒打了縣令家的公子,嚇得不輕,當即詰問道:「秀兒你咋能打人呢?快給朱公子道歉。」
「臭流氓,該打!」明秀意有所指的嘟囔了一句,便折身進了屋裡。給一個流氓道歉?門都沒有!
朱躍神情一哂,阮氏不明所以,自然不知道明秀指的是昨兒的事,小心的跨出門檻,趕忙道歉,「對不起朱公子,明秀她年紀小不懂事,你沒事吧?」
朱躍醒神,提醒道:「嬸子你小心地上滑,我沒事的。剛剛是我不好,可是我若不出手,明秀她就要倒在門檻上,所以才……還請嬸子莫怪。」
朱躍彬彬有禮,一席話又說得恰到好處,再說是他救了她女兒呢,她哪裡還能怪他?阮氏笑著道:「我並不是那起子不講理的婦人,朱公子不必介懷。只是朱公子一身濕透,家中並無可供朱公子穿的衣裳,這可如何是好?」
「嬸子,沒事的,現在天氣熱,一會就幹了。」朱躍說著往屋裡望了一眼,並未再見到明秀,心中還有些失落,「嬸子,時間不早,我這便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嬸子再會。」
「朱公子慢走。」
阮氏望著朱躍身影轉角不見了才回了屋裡,明秀已經換好衣裳,聽到朱躍走了才掀帘子出來。
阮氏嗔了她一眼道:「你這孩子,你怎麼能打人呢?」
明秀憤憤的道:「他就是個登徒子,活該挨打!」
「你這孩子,他剛剛還不是為了救你,又不是存心為之。」阮氏抱怨道:「再說他爹今兒好歹也算是幫了咱們家,算是咱們家的恩人,你就不該……」
救她?要不是他突然過來,她哪裡會弄得自己一身水?今兒不是存心為之,那昨兒呢?!明秀打斷阮氏的話,不以為意的道:「他爹一看就是個馬屁精,拍上官大哥的馬屁才那麼做的,娘你就不要記著他們的恩情了。再說這不是一個父母官該做的事情嗎?」
「你這孩子以前老懂事的啊,今兒咋滴這麼拎不清呢?」阮氏懊惱的道。
明秀害怕阮氏再喋喋不休下去,上前抱著阮氏的手臂撒嬌道:「娘,我當時不也是嚇到了,你就別念叨了,下次碰上我給他道歉還不成嗎?」
「這還差不多。」阮氏這才緩和了下來,「你姐跟姐夫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咱們晚上把那風乾的野兔拿來燉一鍋,嗯,米飯要多做些,如今家裡多了個輕弦,男人飯量大,分量一定要做足了。」
明秀笑著道:「好呢,娘,你去歇著,這些事我來做就行,你就不要操心了。」
「好好好,那我去做鞋子了。」一雙二百文呢,阮氏可不願落下。
這會兒,她的情緒差不多穩定了下來。都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於今兒發生的種種,她心裡恨過怨過,便是現在想起明老頭和明江噁心的嘴臉,心裡也會覺得想吐,但她並不是那種逮著一件糟心事就自怨自艾的人!再說,她的女兒為她報了仇,又將壞人給攆走了,這事便也過去了。
而且有楚雁回這麼一個女兒,是她這輩子最最驕傲的事情了。
呵,荊南和她的女兒,又怎麼會差呢?
村長父子已經回家去了,坐在院子里商量著該請哪些人,還有一個來月就要掰玉米了,所以楚雁回要求最好能在一個月內將房屋建成,也好儘快的將作坊投入到使用中。這樣一來,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而她對請人又有那樣的要求,所以這是個難事。
前期還好說,拔草搬石頭挑泥土,便是有些力氣的婦人和孩子也能去的。可是後期挑啊抬的,女人孩子做起來就不足了,人家開的工錢這麼高,他們得對得起人家的銀子才是!
「爹,不如這樣吧,咱們把五十歲以下的婦人和十三歲以上的孩子都給請上。」明伯才是個腦子靈光的,「咱們給他們的工錢開得低一些就是了,便是五十文一天,也比在鎮上做工的工錢高呢,想必有許多人也是願意做的。」
「啥,他二伯,你說雁回家請工,能給女人也五十文一天?」明伯良的媳婦翠花驚訝的問道。
「是呢。」明伯才點點頭,將楚雁回請工蓋宅子和作坊以及今後請工的事都說了。
「哎呀,這丫頭就是個有良心的,賺了錢也沒忘記拉咱們一把!」翠花就是個心直口快的,贊了兩句后,又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要我說三嬸他們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活該有那樣的遭遇!」
「誰說不是呢?」村長媳婦余得花亦道:「要不是他三嬸作出來的,雁回那孩子又何至於對他們如此狠心?那是被徹底寒了心啊!」說著又轉向村長,「老頭子,既然雁回丫頭這麼信任咱們家,你可得把這事給她辦好了,這可是惠民的大好事!」
「你這老婆子,還用你說嗎?」村長沒好氣的覷她一眼,轉向明伯才道:「伯才,咱們家就你識字,這統計和發工錢的事就你來做了,把族長老哥家的幾個兒子都給寫上,要是他們家有婦人孩子願意去,也給請了,只是得說明了,婦人工錢五十文,孩子四十文一天。」
「兒子省得的。」明伯才道。
「這賬你可得給記好了,別眼皮子淺出了什麼岔子,沒得讓咱們在人家丫頭面前抬不起頭來。」村長特意叮囑道。
言下之意是,不得貪人家的銀子。
「爹,我都做了你四十年的兒子了,我是個什麼秉性你還不知道嗎?你老放一萬個心,兒子保證每一筆賬都記得實實在在的。」
村長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放心的,「如此你便統計著,老大和老三去找人,明兒一早就開始拔草搬石頭,老二你再去隔壁村談石料的事情,把價錢談好,能省一文是一文。」
「行,爹。」幾人齊聲道。
楚雁回和賀連決並肩往回走著,剛剛在那個地方,她已經在腦中規劃出了一個雛形。這麼大的地,都夠建一個別墅群了,只是她現在手上的銀子可不允許,只得慢慢來,等到下個月的今天,她就能有銀子了。
剛走到大道上,他們便看見朱躍一身狼狽的迎面走來,臉上赫然還有五個手指印。
「喲,朱公子。」
朱躍乍然聽到楚雁回的聲音,本想捂著臉遮住被打的地方遮遮醜,後來想著她都看見了,這又是她妹的「傑作」,還遮個屁啊!於是大大方方的讓她看著。
楚雁回樂道:「朱公子,我看你剛剛與美同行,這會子又腳步虛浮,顯然是成就了人生一大好事,應該春風滿面惷光得意才對,怎地弄成這副模樣?莫不是……行好事的時候被你未來丈母娘抓了現行?」
賀連決和朱躍的嘴角同時狠狠的抽了抽,這丫頭,她真的只有十五歲么?怎地什麼事都敢拿出來說呢?!
「好事倒是成了。」這正是楚雁回希望的,朱躍也不避諱,腆著臉笑著,大方承認道:「不過我弄得如此狼狽,並非是被抓住了,而是拜你二妹所賜。」
賀連決上下打量了朱躍一番,頓時心情不美了,這丫有他長得好嗎?有他有勢力嗎?有他有本事嗎?有他身份高嗎?怎地這傢伙都能有肉吃,他卻是連清湯都沒一口呢?
想著,不悅的看向楚雁回,嗯,得加把勁將假的變成真的,到時候就算吃不到肉,好歹也得混口湯喝啊。
「哈哈。」楚雁回聞言,張揚的笑道:「難不成因為昨兒的事被我二妹報復了?真是活該。」
朱躍的笑臉當時就掛不住了,偷偷覷了賀連決一眼,那廝雙眸冷鷙,薄唇緊抿,端的是看著就讓人膽寒。幾不可見的縮了縮脖子,才道:「楚姑娘,昨兒的事我已經得到了血的教訓,你行行好,能不提了么?」
「怎麼,你還覺得丟臉了?」楚雁回不屑的挑眉,「你有本事做那起子沒良心的破事還怕人說嗎?要我說,我妹打你還輕了,不如我給你那邊臉補一耳刮子,兩邊對稱,多好看啊。」
「得,姑奶奶,我這已經無法見人了,你再來一下,我也不要在新河鎮混了。」朱躍忽地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你乾脆讓你身邊那位……一掌劈死我得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也不怕丟人。」
「呸,瞧你那德行,還縣令家公子呢,我看整個一個潑皮無賴,打死你還髒了咱們的手,快滾吧!」
「嘿嘿,我滾,我這就滾,姑奶奶你和咱姑爺爺慢走,小的就不送了。」朱躍當真一副無賴樣兒的說著,然後在楚雁回臉黑之際,快速的繞開他們,滾了。
賀連決顯然被朱躍一句「姑奶奶、姑爺爺」叫得心情極好,忽地一把抓起楚雁回的手,整個兒的包在他的大手中,「小孩子家家的,就別和他計較了。」
「他、他還小?」楚雁回炸毛,指著朱躍遠去的背影道:「你看他人高馬大的,應該比我還大兩三歲吧?哪裡就小了?」
「有些二貨只長身體不長腦子,論心智,可不就比你小嗎?」賀連決一本正經的道。
楚雁回想想他說得有道理,便也真的不計較了,與賀連決並肩的走著。
「喲,小兩口手牽手的,感情真好。」迎面走來一位七十來歲的老婆婆,見了楚雁回二人,樂呵呵的道:「啥時候請咱們喝喜酒啊?」
小兩口?牽手?
楚雁回傻眼,低頭看去,她可不就是和賀連決手牽手嗎?
就在楚雁回怔愣之際,賀連決對那婆婆和顏悅色的道:「快了,阿婆,到時候請你,你可一定要來哦。」
「好好好,小夥子,老婆子到時候一定來。」老婆婆回著,笑著離開了。
楚雁回無語極了,想從賀連決手中將手抽出來,可他丫的握得很是巧妙,力道不大,不會讓她有絲毫疼的感覺,然而卻是怎麼都抽不出來。
「景瀾!」楚雁回索性也不掙扎了,任由他握著,只是一張小臉垮著,美眸中氳著深深的怒意,「誰要和你成親了?你丫到時候記憶恢復后,發現你已經成過親或者有喜歡的女人,你讓我怎麼辦?」
「我沒有成親,也沒有喜歡的女人。」賀連決當即澄清。
楚雁回聞言,雙眸危險的眯起,「這麼說你的記憶恢復了?」
「沒有。」賀連決連忙搖頭,「我的意思是,我若是成親或者有喜歡的人,必定是放在心裡的,試問一個放在心裡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就忘記呢?」這丫頭,真是不好糊弄呢!
賀連決見她沒有說話,面色也緩了些,心裡舒了口氣,「所以小回,我敢斷定我之前絕對沒有喜歡的女人。」
因為他父王女人眾多的關係,他以前最是痛恨女人,莫說沾身,甚至靠近都會覺得無法忍受。自從他母妃死後,也就一個她母妃的奶嬤路嬤嬤近身服侍,他自己有沒有喜歡的女人,他還能不知道嗎?
不知怎地,楚雁回聽到這話心裡竟是有一絲絲的欣喜和鬆口氣的感覺,斜著他問道:「當真?」
「比珍珠還真!」賀連決認真的道。
「希望如此,我最討厭人家背叛和欺騙了。」楚雁回外表平靜,心裡卻是不平靜。她不討厭景瀾,甚至想要和他談一場戀愛,但是前提是他沒有成親和喜歡的女人。
賀連決神情一哂,騙她失憶這事算是欺騙嗎?要是算,那他不就慘了?
忽地,他又沒所謂的漾開了一絲不算笑的笑,管他呢,先把她騙到手再說,人家說夫妻吵架這頭吵那頭合,到時候他有的是手段讓她不和他計較騙她失憶的事!
「不過之前沒有喜歡的人現在卻是有了。」
賀連決眼中劃過一絲促狹,大手拇指的指腹輕輕的摩挲著楚雁回的小手,自顧自的道:「她是我前些日子認識的姑娘,我一眼便喜歡上了。她不算很美,卻是我心中最美的姑娘;她開朗,她樂觀,她善良,她樂於幫助人,她還極其護短……」
楚雁回先還坦然的聽著,聽到後面,身子倏地有些僵。
他說的一定不是她!
她暴力,她殘忍,她嗜血,她冷漠,她脾氣不好……看她對待明韓氏和李氏的手段就能看出來,她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優點呢?
楚雁回大度的一笑,「既然這樣,你便去追吧,沒有以前的記憶不要緊,你可以把我的家人當作親人;需要銀子你開口,我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你的;若是時機成熟要成親,我會在新宅子里分給你們一個院子做新房。」
她明明笑著在說這些話,可是心裡為何會澀澀的,很難過呢?
賀連決看著她有些僵硬的笑容,心底漾起了喜悅的漣漪,「小回,你想不想認識她?我介紹給你?」
楚雁回努力扯出一抹笑道:「好啊,有機會你介紹給我吧,我一定會把她當親嫂子一般對待。」
這傻妞!
賀連決無奈的在心裡嘆口氣,在幾天前他還覺得他是個感情白痴,沒想到這傻妞比他還白痴!有誰在誇一個女人的時候會看著她的眼睛、握著她的手呢?
不過這是不是說明了她雖然訂過親,但是對待感情這一塊也和他一樣純潔呢?
這樣想著,某位男人心情好極了,他微微傾身,附在楚雁回的耳前道:「你認識她的,她的名字叫……楚雁回。」
對於喜歡這件事情,他現在可是真真的體會著,聰明如他,很快便弄清了喜歡的意思和心境。所以現在他敢坦然的承認他喜歡楚雁回!
楚雁回有些暈,側頭,不敢置信的望進他的眼中,立即又被他深邃的目光吸引。
「傻妞!」賀連決趁機在她的唇上飛快的一吻,而後放開她的手,大步的朝前走去。
雖是蜻蜓點水的一吻,但是楚雁回還是感覺到他唇瓣的柔軟,且有一些涼涼的溫潤的感覺,就好似以前吃過的涼糕。傻傻的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唇,而後幾步追上去,一聲獅子吼,「景瀾,你說誰是傻妞?」
賀連決咧了咧嘴角,佯裝受不了的掏了掏耳朵,腳步不停的道:「除了你,這裡還有別人嗎?」
為何她會覺得這個稱呼很窩心呢?就像是愛人間的昵稱。楚雁回腳下慢慢的停下來,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掛著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笑。
半天不見她跟上來,賀連決停下腳步,回頭看見她唇角的笑,心情好到爆,緩緩對她伸出了手,「還不跟上,天都快黑了。」
「還早著呢,哪裡就要黑了?」楚雁回看了看天,然後視線便停留在那一雙修長的如玉的手上。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細細長長的,放現代,那雙手再適合彈鋼琴不過了。
「就算沒黑,也不能再磨蹭了,咱們還得回去擔水呢。」賀連決說著,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動了動。
「這麼勤快是掙表現嗎?」楚雁回立即像只快樂的小鳥似的奔過去,將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後任由他握著,任由他的溫度匯成一道暖流傳遞進她的心房,那感覺酥酥的,麻麻的,還夾雜著一絲陌生的悸動。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彷彿一顆心和他牽繫在了一起。
她不是忸怩的人,既然覺得和他談一場戀愛,那便用心去談一場,以愛之名。
是的,以愛之名!
或許他現在還不足以讓她愛上,但是她相信只要兩人真誠相待,那一天,一定不會遠的!
「是啊,我如今什麼都沒有,還不得掙些表現討未來岳母歡心?」牽著楚雁回心甘情願送上來的手,賀連決心裡得瑟極了,他就說嘛,只要他出手必定手到擒來!他堂堂大昭的靖王府世子,十六歲便得了少年戰神將軍的名號,怎能比朱躍那個登徒子差呢?說出去豈不笑掉人大牙?
「我有說過非你不嫁嗎?」楚雁回側頭,揚眉,好笑的問。
賀連決斜睨著她,嫌棄的道:「你那麼傻,不嫁我你能嫁誰?」那表情,好似就在說我就勉為其難的把你收了吧,省得禍害他人。
「也是,傻妞配傻蛋。」楚雁回閑閑的回道。
「……」賀連決無語凝噎。
看著他吃癟,楚雁回心情亦是好極了,可不就是么,他說除了他沒人要她,一個傻妞他也要,不就是傻蛋么?或許這樣的兩個人相處一世也是不錯的。
時間彷彿靜止了下來,氣氛出奇的美好。
走了一段,楚雁回也糾結了一陣了,終是忍不住問道:「景瀾,我有你說的那麼好嗎?」
「有啊,怎麼沒呢?」賀連決脫口道:「遠不止那些優點呢,你還能幹、堅強、大度,嗯,最主要的是,你做的飯菜好吃,我喜歡。」
楚雁回腳步一頓,看向他,聲音有些悶,「敢情你是想找個煮飯婆?」
「哪能呢?」某人一本正經的道:「煮飯婆花錢就能找到,要找也是找個傳宗接代的女人啊。」
話落,在某女人發飆前,某人輕輕一提氣便飛掠好遠。
「景瀾你個流氓,原來是為了那種事,姐不幹了!」楚雁回叉著腰吼了一句,忽然想到什麼,小聲嘟囔道:「呸,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還傳宗接代呢。傳哪家的宗,接誰家的代?」
某人聞言后,身子一飄又飄回楚雁回面前,攬著她的腰問道,「呃,小回,是不是我想起自己姓甚名誰,你就願意為我傳宗接代了?」
「滾!」楚雁回一掌打到他的胸膛上,將他逼開兩步遠。
某人挨打了卻揉著被打的地方,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楚雁回翻了個白眼,轉而好整以暇的撫著下巴道:「找一個做菜能合你胃口的人或許沒那麼好找,但是憑著你景大爺的如花容貌,找一個想為你生孩子的女人怕是能排隊排到新河鎮去!嗯,就這樣決定了,既然你想傳宗接代了,姐花錢幫你找個傳宗接代的女人吧。想必有不少人還願意倒貼呢!」
如花……那是形容女子的,好么?還有那倒貼是啥意思?把他堂堂賀連決當作以色侍人的男子嗎?這傻妞真是欠收拾呢!
不過現在不是時候,現在亂來別把她給嚇跑了,那時就得不償失了!嗯,等她愛上了他,他再慢慢的收拾她,讓她深深的體會一下什麼是倒貼!
「不幹,我最近發現我有潔癖,除了你,別的女人一沾身我就渾身不自在。」再說他賀連決的孩子豈是誰想生就能生的?
「嘎?!」楚雁回愣怔,什麼怪人啊?
不過這似乎也不錯,除了她以外,別的女子豈不是都不能近他的身了?嗯嗯,這樣的怪胎她楚雁回接收了!
「走了,小回,這事咱們以後慢慢『商討』。」
「……」呃,好吧。
楚雁回和賀連決一前一後跨進屋,阮氏從鞋幫子里抬起頭來,便看出他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她是過來人,心中自是瞭然,而且回兒也到了成親的年紀,所以樂於見到她和景瀾好。只是她還是有些擔心,若是景瀾恢復記憶后發現他已經有妻室,到時候該怎麼辦。
「回兒,發生什麼事了?臉紅通通的,就跟那蘋果似的。」阮氏笑著打趣道。
明秀亦從灶台邊抬起頭來,看了楚雁回和賀連決二人一眼,眼神有些閃爍,笑著道:「是呢,大姐的臉好紅哦。」
楚雁回下意識摸摸臉,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賀連決,「有很紅嗎?大約是太陽曬的吧。」
傻妞,你娘和妹妹逗你呢!賀連決心中好笑,傻妞就是傻妞,連這也看不出來,不但如此,便是撒謊都不會撒,還不承認是傻妞?
「呃,今兒的太陽不曬啊,再說這會太陽都快下山了。」阮氏佯裝朝外頭看了看,又道。
「哎呀,娘,你還有完沒完了?」楚雁回慍惱的道:「走了那麼多路,能不紅嗎?熱的行了吧?」
「呵。」見她不好意思了,阮氏也不再逗她,微笑著問正事,「回兒,宅基地的事落實了?」
「嗯,落實了。」楚雁回說著取了盆打了些水給賀連決和她自己洗著手,一邊為阮氏講了那塊地的事。
「三十畝地才二十五兩銀子?這也太便宜了呢。」阮氏聽后也覺得那個地方不錯,而且價錢還那麼便宜,給了他們很大的優惠呢,「就是那地方會不會太高了?我這身子骨,爬上爬下怕是不方便。」
「娘你放心,需要從頂部挖好些泥土來填下來的坡你,等土地夯實后,還會矮掉很大一截。另外,除了直通山頂的階梯外,我會設計幾座涼亭,還會設計一條可供馬車通行的環形長廊,逶迤而上,亦是一道不錯的風景呢。」楚雁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嗯,到明年三月中下旬,我會在長廊兩邊種上葡萄苗子,等後年,咱們應該就能吃上葡萄了。夏天在葡萄樹下乘涼也是不錯的選擇。」
「好啊,真是不錯的想法!」阮氏對於自己女兒描繪的畫面心存嚮往,「這樣娘就吃了飯還可以繞著長廊散步呢。」
「哎呀娘,不說了,晚上我會將圖稿畫出來,到時候你們可以提意見,把咱們未來的家打造成最溫暖最溫馨的地方。」楚雁回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娘,那些人走了吧?」
「走了。」阮氏知她指的是明韓氏等人,頭也不抬的道:「我聽輕弦說,明韓氏是一個人背了包衣裳就走了,都沒有給明海李氏他們打聲招呼。那明海後來發現明韓氏走了后,根本就亂了分寸,想必明老太銀錢也沒有給他們留一份呢。」
楚雁回嘴角凝起一抹嘲諷的笑道:「明海看見明韓氏被打都不吱一聲,倒是李氏被打的時候立即就站了出來,明韓氏這是徹底寒心了呢。」
「興許吧。」阮氏語氣淡淡的,對明海、明韓氏和李氏,她現在是半分好感也無,他們將來的日子會怎樣,她再不會關心,現在的這條路是他們自己走出來的,這一切的因果也是他們自己造成的,怨不得誰,更怨不得她!以前那樣的爛好人,做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就只能稱之為傻了!
「唉!」阮氏嘆了口氣道:「只是苦了那幾個孩子。」
「娘,他們有手有腳,除了明桃外,明朗和明香只要願意做,都是能掙錢的,四個人掙錢五個人花,想必是足足有餘的,你可憐他們作甚?咱們當初被分出來的時候不也是分文沒有嗎?我想,只要肯做肯動腦,沒有什麼事過不去的坎。」楚雁回對這些深有感觸,但是她無疑是幸運的,畢竟有誰能像她一樣帶著現代的記憶活在這個時代呢?腦子裡的東西,隨便一樣拿出來就是錢啊!
攤上那樣的父母,只能算他們倒霉,她誰都不會可憐!再說適才明海不還要打她嗎?明朗不也是要告她狀嗎?那麼能,自給自足去!
「嗯,娘也就隨口一說。」阮氏知道自家女兒是在氣李氏呢,今兒那事,若非她眼饞挑起,是不會發生的,那樣不安分的女人,就該千刀萬剮,打碎她一嘴牙算是便宜她了。
楚雁回也不再就那些令人討厭的傢伙說事。
想到自家娘發生了今兒的事後,再出去走動可能不大好,倒不是怕別人嫌棄她,而是擔心有那起子不著實的人說話不經大腦,徒讓她娘難過。再說她能管住別人的嘴,卻是管不住別人的眼睛,有時候眼神也是一件能殺人的利器!所以,收菜葉的事還是出銀子讓錢素娥嬸子來幫忙弄的好。
而且明兒開始,就會開始拔草,接著是夯實土地,她既然承諾了包午飯,就得算數,只是她娘的身子骨的確不行,哪裡能承擔那麼多人的飯食?那就得找些人來做飯才行,便趁著這個時候落實了。
「娘,我去一下素娥嬸子那裡。」楚雁回回屋取了幾兩碎銀后,對阮氏打了聲招呼就要走。
「回兒,找你素娥嬸子做什麼?是收菜的事嗎?」阮氏抬頭問道:「如果是那事,娘可以做的,娘現在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娘,不止是那事呢。」楚雁回道:「明兒村長會幫咱們跑縣衙把這事給辦下來,另外伯良叔他們會先去整理那塊地,我承諾了包一頓午飯的,所以我得找幾個人來幫忙做飯才成。」
「嗯,你這樣做是對的。」阮氏想了想道:「做一家人的飯我倒是可以,大鍋飯我是做不出來的,如此是要找人呢。你族長爺爺家的三兒媳婦做菜很好吃,村長家的余奶奶手藝也不錯,再加上我和秀兒打下手,足了。嗯,要不就把你素娥身子給請來搭把手。」
「好呢,娘,」楚雁回笑著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她中午幫著做好飯後就可以去收菜葉了。我還想著馬競可以去拔拔草,給掙點家用,等咱們作坊建好了,再安排他們母子進作坊里做工,這樣就不用仰仗她那個惡婆婆過日子了。」
「嗯,好孩子,你辦事娘放心,去吧。」
楚雁回不再說什麼,看向賀連決道:「景大哥,別忘記了你剛剛想要做的事。」
賀連決好笑的道:「忘不了。」
「如此甚好。」
「小回,我和你一起出門吧,我找不到那裡的路。」
「那走吧,我先送你去了,再去素娥嬸子家。」
阮氏笑看著他們,很好奇這倆孩子在打什麼啞謎。
明秀也從他們相處的模式中看出來他們之間的氛圍不一樣了,不用想也知道剛剛定是發生了一些改變他們二人關係的事,而且他們看起來兩情相悅,是那麼的登對……她又算得了什麼呢?
自嘲一笑,便又埋首燒火。
看著灶膛里明明滅滅的火焰,明秀忽然就想起來昨日她被朱躍欺負,是大姐跑來救她,還告訴她要好好活著,他們,一個都不能少!
她的心裡,忽然就亮了起來。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喜歡的,也不是喜歡就能擁有的!不該存在的東西,還不如掐滅在萌芽狀態,否則,她還有什麼面目跟大姐做姐妹?!不,也或者那一瞬間的漣漪根本就不是感情而是感激,感激景大哥在第一時間施以援手。
真好,她能在第一時間想透!
看向門口的楚雁回,明秀在心裡默默的道:「大姐,你和景大哥一定要幸福哦。」
「嬸子,我去擔水。」賀連決給阮氏道了一句,便拎了兩隻水桶跟著楚雁回一起出門了。
村子里的水井離楚雁回家有二里路,有些遠了。賀連決知道他們家用水不方便,是以晚上洗澡都是去三裡外的清凌河洗的。
現在他住在他們家,而他家又沒有一個男人,這樣的重活,自然由他這個楚雁回的未來夫君擔起來了。
目送楚雁回和賀連決離開,阮氏重重的嘆了口氣。
「娘,你為何嘆氣?」明秀不解的問。
「你景大哥他要是恢復了記憶,告知你大姐他有妻室了又要如何是好?」
「娘,只要大姐和景大哥真心相愛,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呢?」明秀的意思是,大不了與那女子共侍一夫好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渾話呢?」阮氏的神情有些不好看,睨著明秀嗔道:「你大姐那麼驕傲一個人,怎麼可能給人做妾?便是你將來若是喜歡了有妻室的男子,我也是不答應的。」
荊南的孩子,她絕不容許給人做妾,絕不!
「嘿,娘,我身上流著你和大姐同樣的血,我怎麼會做人妾室呢?」明秀好笑的道:「娘,你我就別在這臆想了,或許景大哥還不曾成親呢?也或者景大哥的記憶一輩子也不能恢復呢?」
「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楚雁回將賀連決帶到井邊便走了。
賀連決看著她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才回過身來打了兩桶水。
於是,便出現了某個黑影提著兩隻水桶穿梭於村子外的井台和楚雁回的家之間,他並不是用扁擔擔水,亦不是慢慢的走回去,而是騷包的施了輕功來回的跑,把勞作回家的村民們給嚇了一跳,待看清他是何許人也時,無不是嘴角齊齊抽搐,這阮氏家的女婿,這特么的太牛叉了!
這一天傍晚,一個男子擔水,竟也成了新河村的一道風景。
在賀連決再一次拎了兩桶水回來的時候,輕弦正好接了下學的明玉回來,老遠就看見自家爺拎了兩桶水,他不淡定了,險些把馬車駕到了坎下。
他家爺那雙手是拿武器殺敵的,怎麼能做這種事呢?太跌份了!
趕忙把馬車停在老屋那邊的壩子上,輕弦顧不得明玉,兩個起落回到了楚雁回家門口,伸手就去奪賀連決手中的水桶,「爺,你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呢?」
「我怎麼就不能做了?難不成讓我整日里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邊去,還有一次就滿了。」
「爺,你可是……」
「是什麼?」楚雁回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賀連決在楚雁回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瞪了輕弦一眼。
輕弦頓時冷汗直冒,看向楚雁回,涎著笑道:「姑娘,如今你是我的主子,景……公子是你未婚夫,不就也是我的主子?這種粗活哪裡就能讓他幹了?」
「在我們家一視同仁,沒有什麼主啊仆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楚雁回不容置喙的道:「你要是做慣了僕役,不習慣呆在這裡,那便回上官公子那裡去吧,我不會攔你。」
回個屁啊,我家爺在哪我在哪!
輕弦看了賀連決一眼,又看向楚雁回,苦兮兮的道:「我聽姑娘的話就是了。」
於是,某位樂在其中的爺又拎了桶離開了。
明玉自己下了馬車過來,楚雁回迎上他,牽著他的手進了屋裡,「小弟,怎麼樣?」
「嘻嘻,娘,大姐,二姐,先生今天誇我字寫得好。」
楚雁回見他有些小驕傲,當即道:「小弟,《商君書·戰法》有雲,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當你取得成功的時候,決不可驕傲;遇到挫折與失敗后,也不能氣餒。無論我們在生活中做了什麼事,都應該採取這種態度。成功是一時的,失敗也是很平常的,成功者不應表現得自己彷彿高人一等,而失敗者不應該失去進取的信心!這些態度都是不應該有的,應該戒驕戒躁努力尋找自身弱點,強化練習才是。」
明玉似乎聽懂了,態度誠懇的道:「大姐,我懂了。」
「嗯,很好。」楚雁回接著又問了他一些學堂上的事,見他並無不適應的地方,這才放下心來。
夜,如期而至。
楚雁回一家用好晚飯,休息了一會,賀連決和輕弦便出了屋子,前往清凌河方向而去。
「爺,屬下下午去鎮上的時候收到輕歌的消息。」輕弦走在賀連決的身後,壓低聲音道。
「說。」賀連決沒有停留,同樣輕聲道。
「那位吳狀元的確就是新河村人,楚姑娘前未婚夫,據說宜城知府因為貪污落了馬,這次吳文泰被放到宜城做知府,下放文書都已經出了,他正準備著帶著媳婦趕往宜城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