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相逢不相識
“小娃，你認錯人了吧？”老者轉首，披散的銀發間，是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老者的聲音沉斂，頗有滄桑感。
喬沫沫激動的心一下子就蔫了下去，眉毛向下微垮，頗有些喪氣。
原來不是瘋爺爺，害他白高興一場。
埋在他兜裏的小黑一下子就躥了出去，圍著香噴噴的烤野豬打轉，口水不住地往下掉。
“小黑”喬沫沫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實在太丟人了！
喬沫沫衝著老者傻傻一笑，撓撓頭，很是不好意思。他和小黑是一體的，小黑丟了人，也就是他丟了人，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呢。
“其實小黑它……平常不是這樣的。”他試著為小黑挽回一點形象。
老者慈祥地微笑，沒有半點兒介意，看著喬沫沫的眼神格外柔和慈愛：“沒關係，反正老頭子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麽多，你們若是願意，可以和我一起吃。”
“好啊，好啊！”還沒等喬沫沫回複，小黑就已經樂得屁顛屁顛的，恨不得立馬就撲倒野豬上邊，一邊烤一邊吃，多滋潤？
“那多謝老爺爺了。”喬沫沫禮貌地回了句，也就不客氣了，說實話，他也被香噴噴的肉給誘惑住了。
“小女娃，你也坐！”灰衣老者目光輕掃過子車戚兒，帶著幾分探究，睿智的光芒一閃而逝。
越過她，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掠過跟隨兩個孩子身後而來的牡長老，他微笑著，繼續坐下，收拾手中的燒烤之物。
“你們別著急，讓爺爺把佐料都撒上去，味道足了，那才好吃。”
“嗯，我們不著急。”喬沫沫甜甜地一笑，看著眼前這位老爺爺，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湧了上來。他托著小小的腮幫，細細地打量著老者，除了那張普通得不能普通的臉之外，他的氣韻、他的舉止，都跟他印象中的瘋爺爺酷似。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相似的人？
他腦海中充滿了疑問，卻也覺得眼前之人，很是親切。
子車戚兒牽著裙擺坐在了喬沫沫的身旁，美目輕轉著，湊近他的耳邊，細聲道：“沫沫，我覺得這個人很是古怪，我們還是小心些。”
喬沫沫不以為然地道：“怎麽古怪了？老爺爺他好心請我們吃東西，你為什麽還要懷疑他？”
“你不覺得他出現得很奇怪嗎？這裏荒山野林的，他一個老人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你看他那雙手，手上有厚厚的繭，說明他以前一定是常常握劍的，我師傅的手就跟他一樣。他一定是個高手，絕不是什麽尋常的老人家。”子車戚兒觀察入微，對老者產生懷疑，也是有理有據。
老者假裝聽不出兩人的對話，眼底精光閃動了下，唇角微勾，心想這女娃兒倒是心細，這一點上，他的小乖乖就太過粗心，也太過單純了。
喬沫沫探頭瞄了眼老者的手，撇了撇小嘴道：“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能說明老爺爺是壞人，有時候看一個人的好壞，是要用心去看的，不能隻用眼睛去看，因為人的眼睛常常都會欺騙自己的心。”
喲，小乖乖什麽時候出口就是哲理了？
老者唇邊揚起的弧度更大了，不管怎樣，他還是很欣慰的，雖然是換了張臉皮，他的小乖乖還是一下子能認出他來，這說明小乖乖一直惦記著他，沒有忘記他老人家。
“好！來，爺爺分肉給你們吃！”
“謝謝老爺爺。”喬沫沫一邊甜甜地笑著，一邊眼睛斜瞄向老者腰間的一隻黑布囊上，那黑布囊鼓鼓的，不知裝了什麽巨大的物什，看著似曾相識。
剛想進一步探究，老者撩了撩長袍，將黑布囊遮蓋在了袍角之下，遮擋了他的視線。
子車戚兒見自己無法說服他，嘟了嘟小嘴，也就不再說什麽了，隻不過生來就有的對人對事的判斷力和敏銳感，讓她繼續對對方充滿了戒心。
“來，吃吧！”老者親自割下一塊肥碩的肉，用樹葉包裹，送入喬沫沫的手中，笑語道，“小娃娃可要多吃點，長得白白胖胖的，那才有福氣。”
“可是娘親說，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要不然長胖了，就不帥了！”
“別聽你娘親胡說！她那麽摳門的人，當然希望你少吃點，給她省銀子！”
“爺爺怎麽知道我娘親摳門？”喬沫沫眼睛一亮，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話柄，一雙大眼睛撲閃著盯著他，充滿了期待。
老者一時口快，說漏了嘴，待反應過來時，他隻得打哈哈：“爺爺的意思是說，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吃好睡好。”
“哦。”喬沫沫扁了扁小嘴，有些失望。
老者拍了拍他的小手，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這是要去哪裏？”
“我叫喬沫沫，她叫子車戚兒，我們現在要跟著牡長老，到聖宮去。”
子車戚兒剛想提醒他，不要隨意對陌生人說實情，可惜已經晚了一步。
老者的視線淡淡地掃過她，也割下一塊肉送入她的手中，有意無意地說了句：“人與人之間交往啊，真誠很重要，一個人的心思若是太重了，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子車戚兒渾身一震，捧著肉，呆呆地望著他，心思被瞬間攪亂。
聰明反被聰明誤？是在說她嗎？會嗎？
她呆呆地出神。
這邊，老者又繼續跟喬沫沫閑聊起來，兩人之間好似已經認識了許久，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隔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二人是親祖孫倆。
“沫沫，聖宮可不是普通的地方，你一個人去，不怕嗎？”
“不怕！”
“那你為什麽要去聖宮？”
“因為聖宮有龍池，小黑用龍池的水沐浴之後，就會成長得更快更好了。”
老者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盯視著他認真可愛的小臉，心底某處輕軟了一片。他就知道他的小乖乖是最重情義的，哪怕是一隻獸寵，他也將它視作手足。他忽然間明白，為何當初自己如何收服小黑，都不成功，而他什麽也沒做，卻輕易地就搏得了小黑的信任和喜愛，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一路追隨。
有時候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越是有心機的人，越是什麽也得不到。
隻有心靈純淨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人人都向往美好，獸寵也不例外。
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改變了主意，放棄了想要帶走他的念頭。他這個年紀，也是該曆練曆練了，讓他懂得人心的善惡，和如何判斷是非，對他有益無害。
“老爺爺怎麽稱呼？為什麽會在這裏？”
聽到喬沫沫的詢問，嬴起風眼神閃動了下，不羈的口吻道：“老頭子我姓風，村裏的人都叫我風大，你可以叫我風爺爺。我本是獵戶，以打獵為生，誰知前幾日打獵時不小心射傷了當地官老爺的兒子。這不，怕吃官司，所以就從家裏逃了出來，現在是四海為家，到哪兒算哪兒。”他有意放大了聲音，這話倒像是專門說給後邊窺探的人聽的。
“風爺爺？”喬沫沫小嘴微撅，怎麽又這麽巧？
“風爺爺，您年紀這麽大了，一個人多危險啊。萬一路上遇上壞人，那怎麽辦？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可以保護您的。”
嬴起風目光再次閃動了下，這一次卻是因為感動，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又孝順又乖巧，比他的那些個整日裏見不著人的兒孫們可強多了。
一直站在遠處窺視的牡長老邁步走了過來，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著嬴起風的言行舉止，若說他是普通的獵戶，他不信。一個人的外貌著裝可以換，可是一個人的氣質卻是何難掩飾的，此人無論言談，還是舉手投足間，都有種說不出的屬於上位者的風采和氣勢，料想他的出身一定非富即貴。
隻是從他的身上，他無法查探到任何的境界顯示，此人若非絕頂的高手，就是不懂習武之人。正如子車戚兒所查，他的手上的確有厚厚的繭，那也有可能就是他常年打獵拉弓造成的。再加上離他身旁不遠處，就有一把獵戶專用的普通弓箭，以此類推，他猜測這位老者從前或許是哪個貴族出身，後來家道中落，淪為獵戶……如此猜想，是最為符合事實的。
“沫沫，你現在是聖宮的聖童，處事可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隨性。況且聖宮也不是什麽人想進就能進的……”牡長老此言是有意對嬴起風說的，算是一種告誡，聖宮可不是什麽人都收留的，尤其是如果對方是有意想要混入聖宮，他也要讓他趁早打消了念頭。
嬴起風隨性地一笑，道：“沫沫，謝謝你的好意了，爺爺心領了。老頭子我也隨性慣了，受不得任何的規矩。那行，今日有緣相見，這隻烤野豬就算是爺爺送給你的見麵禮。爺爺還要繼續趕路，就不多停留了，咱們後會有期。”說著，他起身立了起來，剛走出一步，身子搖晃了下，整個人栽倒在了一邊。
“風爺爺，你怎麽了？”喬沫沫丟下手中的食物，連忙跑過去扶起了他，仔細看時，才發現他的腿上有一道傷口，鮮血正順著他的傷口處往外滲。
“風爺爺，你受傷了！快點坐下！”
“牡長老，風爺爺受了傷，你就讓他跟我們一起走吧。”
牡長老兩眼微眯了下，細瞧著嬴起風腿上的傷，充滿了狐疑之色。他是受傷了不錯，不過這傷口未免也太新了，像是剛剛才受的傷，抑或是先前真的有傷，隻是方才起身時，一不小心傷口撕裂了？
他蹲身上前，捉起了嬴起風受傷的腿，兩指在他傷口周圍狠下了一股子勁。嬴起風連忙撕聲嚎叫起來，眼淚也快飆出來了。
“哎喲，疼死我了！老頭子我哪裏招惹到你了，你要這麽害我？”
“沫沫，這人到底是誰啊，怎麽心腸這麽黑？”
“哎喲，疼死我了！”
喬沫沫緊抿著唇線，視線再次掠過嬴起風袍角無意間露出的黑布囊，眼底亮光一閃。他的小臉頓時繃起，怒目瞪向了牡長老。
“你是壞人！為什麽要欺負風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