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清君側
北衛國的皇宮。
一行士兵的隊伍抬著太子的軀體,正大光明地越宮門而入。
任何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太子的軀體上插著數枝箭,他的手在微微地舞動著,嘴裏低低地喊著誰也聽不清的話語。
那些早已被太子調換了的宮門守衛,見著太子如此模樣出現,一個個拔劍合圍而上。
“快放下太子殿下!”
隊伍的後方,一名白衣男子翩步而來,若遊庭信步,優雅而高貴。
“二皇子殿下,你、你敢謀害太子殿下,可知是死罪?”宮門守衛的衛隊長乃是太子的親信,深知太子所謀的大事,若無意外,此刻眼前的這名白衣男子應該早已走上了黃泉路才對,為何還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此?而且他看起來好像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萬俟雲軒徹底無視他,繼續優雅地翩步向前,白色的身影在宮門口描繪出一幅動人心魄的畫麵。在他的身後跟隨著二十幾名高手,一個個肅殺的神色,令人震顫。
“二、二皇子殿下,你帶這麽多人闖宮,莫非想謀反篡逆不成?”
萬俟雲軒止步回身,淡淡的目光掃向了他,卻讓對方不寒而栗:“太子殿下受了傷,本皇子為了保護太子殿下,派人親自護送,有何不對?倒是你,以下犯上,汙蔑本皇子,出言不遜,該當何罪?”
衛隊長嘴唇直打顫,二皇子殿下未免太會黑白顛倒了吧?
今日這陣仗誰都看得出來其中的端倪,他居然還能丟出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他往日裏真是小瞧了病怏怏的二皇子。
“二皇子殿下,不妨告訴你,這皇宮之中有半數的人都已經換成了太子殿下的人。再不妨告訴你,就算我們今日在宮門口殺了你,這消息也傳不到皇上的耳朵裏去。在下勸你還是放了太子殿下,歸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念在兄弟的情誼上,或許能放你一馬……”
萬俟雲軒適時地打斷了他威脅之語,淡淡的口吻道:“各位大人們都聽到了吧?太子心懷叵測,意欲控製宮廷,圖謀不軌,倘若各位大人們不遂太子的心意,恐怕以後連這道宮門也進不去,更遑論能夠有機會親自麵聖了。如此狀況,還請各位大人們教我,該如何行事?”
衛隊長一聽這話,連忙順著他的視線朝後望去,宮門外一個接著一個的大臣們邁過了門檻,追隨到了萬俟雲軒的身後。再一細看,這些大臣們都是平日裏與太子不親近,或是對太子有諸多不滿的,而那些站在太子一邊的大臣們卻是一個也沒有瞧見。他心裏咯噔一下,看看擔架上隻剩下了一口氣的太子,再看看二皇子殿下和大臣們,他明白,現如今大勢已去,再無回天之力了。
心念已成灰,然而顧念到太子往日裏的恩情,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揚聲道:“誓死保護太子!將他們統統拿下!”
有小半部分的士兵們見著如今的形勢,紛紛動搖了,還是有大部分的人感念太子的恩德,忠心不二,跟隨著衛隊長殺向了萬俟雲軒。
“二皇子殿下,太子意欲策動宮變,謀奪皇位,請二皇子殿下勤王救駕!”
“請二皇子殿下勤王救駕!”
大臣們紛紛拜倒在地,齊聲高呼。
在他們的身後,白虎營的士兵們也高舉了旗幟,強勢地湧入宮門。
白虎營的兵力曆朝曆代以來,唯有在北衛國發生叛亂之時才能調動,否則的話,擅自調動,如同謀反。
可如今有了大臣們一句“勤王救駕”的光明正大的理由,他們便也再無所顧忌。
霎時間,整個宮門處亂作一團,高喊聲,廝殺聲……匯聚到宮門處的人潮越來越多。
休養在病榻上的北衛國皇帝也終於被喊殺震天的聲音給驚醒,在太監的攙扶下,登上了宮牆,遙遙相望。
人群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尤為明顯,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眼神微變,無數複雜的情緒在瞬間噴湧,那真是他的軒兒嗎?
“皇上,二皇子殿下看起來……好像跟沒病人似的。”
皇帝久久地凝視著那一抹白影,複雜的情緒難以言狀,最後,他終於幽幽地吐出了四個字:“苦了他了。”
這一場宮變沒有維持多久,就在皇帝和二皇子的雙雙鎮壓之下平息。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居然很快下旨將意欲謀反殘害兄弟的太子貶為庶人,並且將皇位禪讓給二皇子,自己則遷居深宮之中靜養。
這一切來得突然,卻也在明理之中。
無數的疑團等著眾人去揭曉,比如太子如何受傷,比如二皇子殿下如何從一個病怏怏的將死之人變成如今麵色紅潤、精神奕奕的未來國君?
當北衛國人們還在回味著這一日之間的天地驟變之時,他們的未來國君卻已回到了二皇子府,正和他的義子悠閑地對弈為樂。
“雲軒叔叔,你可要小心了,我已經準備收網了,哈哈。”喬沫沫笑得燦爛。
萬俟雲軒目光柔和地看向他,淡淡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狡黠:“是嗎?你確定那不是一個陷阱?”
喬沫沫頓時收了笑,站在凳子上仔細地觀看棋局,越看他的小臉越黑,小嘴不甘地嘟了起來:“雲軒叔叔,你好狡猾!你居然設陷阱引我上鉤?不算不算,我要重新落子……”
萬俟雲軒無奈地搖頭笑著,任由他耍賴地將黑子重新收了回去,看著他可愛地嘟囊著腮幫,細細地琢磨著該如何落子,他的眼底泛起一片柔光,唇邊的笑,也更加如沐春風。
如此溫馨的畫麵,又有誰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才剛發生過一場血淋淋的權位之爭?
他的手上已經不再幹淨,在他決定對自己的親兄弟進行反擊之時,他便已經做好了殺戮天下的準備,盡管那些人不是他親手所殺,卻也沒有任何的分別。
隻要能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一切,對他來說,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福叔遠遠地走來,打破了這一幅溫馨的畫麵,上前稟報道:“二皇子殿下,皇上前來傳旨,讓您進宮一趟,商討繼位一事。”
“好,我知道了。”萬俟雲軒溫和地應了句,卻沒有急著立即起身。
“還有,此次我們聖宮選擇在我們北衛國召開聖子大選,之前的所有事宜都是由太子殿下與聖宮的人交涉,現如今太子他……聖宮那邊的人催問,接下來的事究竟該怎麽辦?”福叔有意頓了頓,頗為顧忌地說道,“聖宮之人的態度極為傲慢,說此事必須由二皇子殿下您親自去處理,否則的話,他們便取消北衛國籌辦聖子大選的資格。”
萬俟雲軒眉頭輕皺了下,冷哼了聲道:“那就取消吧!我可不想將北衛國的孩子送去聖宮,受他們的荼毒。”
“二皇子殿下,這恐怕不妥吧?您也知道聖宮那些人,他們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倘若今次我們得罪了他們,日後怕是後患無窮啊。再加上二皇子殿下還未正式登上皇位,根基未穩,難保他們不會施加壓力,讓皇上改變主意,或是……”福叔心中各種擔慮。
萬俟雲軒執棋的手微頓了下,沉吟道:“福叔,此事就先交由你去交涉……至於各國來的使臣和參選隊伍,好好地安排,莫要失了禮數。比起聖宮,我們更應該團結各國的使臣……”
“是,老奴記下了。”
待福叔退去,喬沫沫想到了之前跟他一道前來的中雲國小公主,他突然不告而別,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著急。
“雲軒叔叔,我想去看看中雲國的小公主,可不可以?”
“你認識她?”萬俟雲軒微訝。
喬沫沫於是就將這一路上的經曆跟他細細地講述了一番,聽得萬俟雲軒不住地蹙眉,心驚肉顫。
他伸手撫了撫喬沫沫的頭顱,心疼地歎息道:“都是雲軒叔叔不好,應該早些派人去接你的。答應雲軒叔叔,以後都不許再這麽魯莽行事了,知道嗎?”
喬沫沫撅了撅小嘴,點頭道:“哦,知道了。”
萬俟雲軒心神微動了下,又問道:“那你娘親知道你來找我的事嗎?”
喬沫沫心虛地吐了吐小舌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不過我留話給她了,她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你啊!”萬俟雲軒寵溺地一笑,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一抹倩影,唇邊的笑意更大更濃。沫沫在這裏,他應該還能有機會見到她吧?
“雲軒叔叔,那我可以去見小公主嗎?”喬沫沫還想著方才那事,總覺得不告而別,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萬俟雲軒想了想,道:“不如這樣吧,再過一兩日,很快宮中就會舉行宴會,等到了盛宴之時,各國的使臣都會前來參加,到時候你就能見著小公主了。”現如今朝中的局勢未穩,府外還不知有多少太子的餘黨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在他還未徹底消除禍患之前,他必須很好地將沫沫保護起來,以免那些人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前兩日,百裏泱辰才提出自己有辦法將聖宮的人引來歐陽家族,今日他的話便得到了證實,喬舒不得不佩服他的自信和能力。
這是探風樓的最高一層。
倚窗處,從這個角度恰好能將歐陽府的每個角落看得一清二楚。
探風樓的守衛被抽調了三分之一,前去迎戰聖宮之人,南院的長老們也傾巢出動,今日的歐陽府麵臨大敵,誰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唯獨探風樓的最頂層,此刻正有三人無所事事地藏身在此,登高觀望,欣賞著這一場好戲。
“百裏,你是如何做到的?居然真的讓聖宮的人來了歐陽府?”喬舒好奇。
百裏泱辰微微抿唇,舉目遙望著聖宮與歐陽府的人激烈交戰處,神色神秘莫測。
蕭風絕眯眼打量著百裏泱辰,似真似假的口吻道:“的確是很厲害,厲害到幾乎讓我以為你已經加入了聖宮……”
喬舒聞言,微愣了下,隨即轉頭看向百裏泱辰,但見他絲毫沒有任何的神色變化,徹底無視了蕭風絕的話語。
喬舒於是朝著蕭風絕輕瞪了一眼:“風絕,別胡說!我們現在攜手合作,就該彼此相互信任。”
蕭風絕臉色微沉,伸手攬在了她的腰際,開始不安份起來:“夫人,胳膊肘往外拐可不好……”
在喬舒不可見的角度,百裏泱辰和蕭風絕兩人同時側首,目光在空氣中激烈地碰撞。
說話間,隻見遠處一團火光驟然炸開,映紅了整片天空。
紅色的火光之中,有幾個黑色的人影自半空中直直墜落,其中有一人的身影頗為熟悉,雖然隔著很長一段距離,喬舒還是清晰地認了出來。
“差不多是時候了。”因為她看到那從空中掉落之人其中就有歐陽淮。
“各自分頭行動吧。”百裏泱辰平靜地說了句,率先轉身離開了樓層。
喬舒也正欲待走,卻被蕭風絕給生生扯了回來。
“舒兒,百裏泱辰有問題,不要太相信他。”蕭風絕的神色很是認真。
“你發現了什麽?”喬舒心中一咯噔,隱隱有些不妙之感,倘若可以,她願意同時相信兩人,但相比較而言,她更願意相信蕭風絕。
可是,百裏泱辰真的有問題嗎?
她心中很是矛盾,她希望那不是真的。
“我還在尋找證據……你相信我,聖宮的處事作風我最清楚不過,絕對不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驅策的,所以我確信他絕對跟聖宮脫不了幹係。至於他到底會不會危害到我們,這我就不清楚了,總之小心為上。他的心思埋得太深,誰也無法洞悉,你還是離他遠些為好。”
“他真的會嗎?”喬舒眉心一緊,心湖某處驀地掀起一陣微波。
看著她糾結的表情,蕭風絕抿唇一笑,溫柔地揉了揉她的墨發,道:“我也希望不是真的,我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
“風絕,我隻把他當作我的朋友……”他的溫柔,讓她的心化成了一灘水。
“我明白,所以我才容忍他,否則的話,我怎麽可能和他和平共處?”蕭風絕挑著眉梢,故作冷酷。
喬舒會心一笑,清亮的黑眸中透射出愉悅的亮光,雙手挽著他的右臂,溫馨地倚靠著:“那你查仔細些,倘若他是清白的,不要冤枉了他。”
“放心吧。”蕭風絕溫柔地擁著她,深邃的眼眸之中融合著無奈與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