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琴藝
正在眾人深深沉浸在這一片江南綿綿細雨之中時，一個低而沉的琴音突然加了進來，打破了婉約柔美的意境。
眾人齊齊一震，低而沉的琴音由緩而快，鏗鏘有力。恍惚中，好似感受到了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的壯麗，又好似漫天的黃沙席卷而至，混沌初開，天地變色，吞噬了一切。
嘩
那琴音好似一陣狂風在大殿之中呼嘯而過，深深地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霎時間，壯誌淩雲的豪邁頓生，直欲登臨九霄，縱橫天下！
滿殿的賓客，皆被這豪氣萬千的琴音所震懾，不相信這樣的琴聲，竟是出自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之手。
如此的指法，如此的氣概，怎會出自一個女孩之手？
唯一的解釋，她是真正的天才！萬裏挑一的天才神童！
蹲在兜裏的小黑忽然精神一震，從兜裏冒出了小小的頭顱，大大的眼睛撲閃著，充滿了好奇和興奮。
喬沫沫的眼神也跟著微微變化，有些不可思議，這琴曲……她怎麽也會？
思憶回溯到他還在青慈庵的那段時日，自他懂事以來，他的生命中就隻有兩個最為重要的人，一個是跟他相依為命的娘親，另一個就是藏身在青慈庵後山身份神秘的瘋爺爺。
之所以稱其為瘋爺爺，其實他並不瘋，隻是娘親說，瘋爺爺長得人五人六的，卻偏偏喜歡躲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日日夜夜地守著一顆奇怪的蛋，也不知是他在孵蛋，還是蛋在孵他，總之就是一個瘋字了得，於是便有了瘋爺爺的稱呼。
細說起來，小黑就是瘋爺爺送給他的獸寵。確切地說，瘋爺爺一直想要降服小黑，可是小黑不從。久而久之，小黑就跟瘋爺爺比鄰而居，互不侵犯。
機緣巧合的，他在瘋爺爺的指引下，跟小黑相遇了。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小黑見著他就莫名地喜歡上了，沒有任何條件就跟他走了。事實上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契約關係，卻是一直以最好的朋友相處。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從他認識了瘋爺爺之後，就經常跟著瘋爺爺學習琴棋書畫和武功。瘋爺爺幾乎無所不能，按娘親的說法，他就是個大能，神秘的大能！隻要他沒有惡意，跟著他學習各種本事，絕對大大受益！
而這支琴曲，便是瘋爺爺曾經教過他的其中一支，他記憶深刻！
隻是，小公主怎麽會彈？
他很是疑惑。
皓小姐忽聽得子車戚兒的琴音插入，而且無比強勢，她的心神也跟著亂了。綿綿細雨，如何跟金戈鐵馬的雄壯豪邁相比擬？
她舉目望向對座的子車戚兒，眉心不由地糾起，她嬌小玲瓏的身影坐在那裏，悲壯豪邁的琴音自她指尖流瀉，她麵色沉靜，坦然自若，尊貴高雅之氣，渾然天成。
這樣的小公主，令她望而生歎！
所有的高傲和自信，被一一擊潰，她隻覺得自己的身影越來越低，一直低到了塵埃裏，無地自容。
“錚”
琴音突地崩裂，她整個人撲倒在了琴具上，冷汗淋漓。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因為一首琴曲，而心力憔悴，筋疲力盡的。
也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她豁然開朗，明白了很多從前不明白的道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從前是她太過自負了，太過目中無人了，她暗暗告訴自己，從今日起，她要正視每一個對手，擊敗對方的同時，也要超越自我！
短短的片刻，她整個人的氣場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柔和的氣息籠罩著她，在這一層柔和的氣息包裹下，她嬌美的容顏，更添了一層說不盡道不明的神采。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從失敗中覺醒和領悟，有時候一場失敗，反而會成為人生當中最為珍貴的一種曆練。
子車戚兒彈完了一整首曲子，這才盈盈起身，走向了皓小姐。
大殿之中，鏗鏘豪邁的琴音仍在環繞，子車戚兒彎唇淺淺一笑，小手伸向了皓小姐，輕軟的聲音甜甜地說道：“驪姐姐，你今日用的是我們中雲國的琴，難免會手生，不熟悉。等哪一日我去了南秦國，用你們南秦國的琴，再與驪姐姐公平比試一場，或許結果就不一樣了。不知道驪姐姐肯不肯與我約定，他日再比試一場？”
皓小姐驚詫地凝視著她，眼底有一抹難言的情緒在湧動，她忽然間明白，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該有的氣度，從前的她，太過於自負自傲了，以致於拿眼前的勝利蒙蔽了自己的雙眼。自信心驀地升起，她展顏一笑，也向她伸出了手，兩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地相握。
“好，那我們約定了。”
兩人相視一笑，是最為純淨，最為美好的笑容，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一段真摯的友誼，也在此刻萌然而生。
子車皇帝看著自己聰慧可人的孫女，滿意地頷首，孫女如此做法，無形之中拉近了南秦國和中雲國的距離，為南秦國挽留了顏麵。
南秦國的使臣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中雲國的小公主如此聰慧懂事，倒讓他一心想要挑事的心思，小小地內疚了下。
“小公主真乃天縱奇才，陛下之幸，傲天之幸，臣下也佩服萬分。”
“哈哈，貴國的皓小姐也是天資聰穎，人中龍鳳，北湘之幸矣！”子車皇帝樂得合不攏嘴，朝著子車戚兒招了招手，又將她喚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疼惜得不得了。
底下的大臣們見皇帝高興，也跟著一片讚美之聲。
南秦國的四皇子坐在一旁，聽著滿殿的阿諛奉承，眉心緊緊糾起，小公主的才華固然驚豔，但他們南秦國人才濟濟，未必就一定輸給他們中雲國。
說到底，中雲國在雲天大陸之中，不過是實力最弱的國家，而且眾強林立，皇權被很大程度上架空。即便軒轅一族曾經是雲天大陸的開國帝王，但那又怎樣？時移世易，軒轅家族的沒落，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這樣的中雲國，哪裏還有值得驕傲之處？
他鼻中冷哼了聲，聲音雖輕，卻來得突兀，使得鬧哄哄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寂靜無聲。
子車皇帝也聽到了他的冷哼，麵色微冷，開口道：“四皇子好像有不滿之事？不妨說出來，看朕能不能為你解決一二。”
“在下是客，如何能對主人不滿？”四皇子小大人的口吻，似模似樣，繼續說道，“隻是方才進行了琴藝比試，接下來是不是應該比試一下武藝？”
南秦國的使臣見小皇子發話了，連忙接著他的話，說道：“皇帝陛下，臣下觀大殿之中有不少出色的孩童，不如從他們當中挑選其一，與我家皇子比試一下劍術如何？相信中雲國人才濟濟，必定有習武天賦超群之人，希望皇帝陛下，不要讓我們失望才好。”
子車皇帝擰了下眉頭，在大殿之內環掃了一圈，說實話，論武藝出眾的孩童，除了他的寶貝孫女，他根本不看好任何人。可是小公主已經比試過一輪，第二輪若是再上，難免會讓他國之人認為中雲國無人。
他輕咳了聲，開口道：“諸位愛卿，誰願意舉薦自家的孩兒出來比試？若有獲勝者，朕允他進入國庫，隨意挑選寶物，作為獎勵。”
整個大殿頓時一片嘩然。
中雲國的國庫搜羅了無數的珍寶，隨便挑一樣都價值連城，如此好的彩頭，的確很吸引人，可問題是，誰都知道四皇子的武藝超群，劍術精湛，七歲的年紀，就已經邁入玄宗之境。這樣的實力，誰願意拿自家孩子的性命去冒險？
大殿內，寂靜無聲，大臣們紛紛低下頭去，不敢與皇帝正視，生怕被突然點到名。
這時候，一個孩子的聲音冒了出來，打破了寂靜：“老大跟他比試，一定能贏他！”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胖乎乎的崔仲，他小手指著喬沫沫的方向，雙目灼灼，對他很有信心。
“仲兒，你瞎胡鬧什麽？”崔侍郎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未料到自己的兒子會在此時冒出來。他並不知道喬沫沫會武藝的事，這些都是孩子們之間的秘密，他隻知道喬沫沫天賦極高，很是聰慧，若是去參加聖童大選，必然有其吸引人的優勢。至於比武麽，尤其是在殿前比武，關係到中雲國的顏麵，他可不敢隨意冒險。
“請陛下恕罪，逆子不懂事，就喜歡瞎胡鬧。請陛下念在他年幼無知，勿要怪罪才好。”
“我沒有胡說，老大的武功很厲害的……”崔仲不服氣地嘀咕道。
崔侍郎一個後腦勺甩了過去，他便再也不敢說話了。
無端端被點到名的喬沫沫眉頭輕蹙了下，又是無辜又是無奈，他壓根就沒想摻和這事兒，為何大家偏偏就不放過他呢？
唉，真是交友不慎啊！
“皇爺爺，不如就讓他試試吧。”另一個聲音也緊跟著響起，卻是子車戚兒向皇帝推薦了喬沫沫。之前分明看到他出手懲治了曹貔，雖然沒看清他的實力究竟如何，但她隱隱有種感覺，此役他必定能勝出！
“嗯？戚兒也認為他行？”子車皇帝很詫異，小公主並非一般的孩子，她處事向來深思熟慮，不做無把握之事。別看她才隻五六歲的年紀，卻是從懂事開始就讓人灌輸她盡可能多的為君之道，她可以說是雲天大陸第一個一出生就被人當作儲君來培養的公主。也正是因此，小小的年紀，卻早熟得很，一言一行皆大方得體，深思熟慮。
如今聽到孫女如此說，子車皇帝便再次細細地打量起倚在柱子旁的喬沫沫來。方才因為惱怒，沒有細瞧，現下再次審視之下，他眉眼亮了亮，隻覺得這孩子氣度不凡，頗有尊貴的氣質。
“你叫什麽名字？”他開口問道。
喬沫沫正思索著要不要將真名道來，崔仲已先他一步，報出了他的名號：“他叫喬沫沫，是我老大。”他的口吻之中滿是自豪，頗為得意。
“喬沫沫？！”使臣之中有人驚呼出聲。
東晉國的使臣方才就一直在打量他，覺著他很麵熟，可回頭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喬家的小小少爺怎麽會出現在中雲國的皇宮？或許是人有相似，巧合罷了，未免唐突，他並未在第一時間與他相認。現在聽到了他的真名，他終於完全確認了。
他起身，邁步走近喬沫沫跟前，恭敬作揖道：“微臣拜見小王爺，小王爺何以會出現在此？”
他這一聲“小王爺”的稱呼，滿殿大驚！誰能想到東晉國的小王爺會出現在中雲國的皇宮裏？而且剛剛還被皇帝陛下給斥責罰站來著。
崔侍郎一家人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他是東晉國的小王爺？這怎麽可能？
崔仲大張著嘴，很是不可思議。
龍座上的子車皇帝也傻了，他、他居然是東晉國的小王爺？那他方才還責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