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三神殿
大堂內,寂靜得有些不正常,隻能聽到人喝水時的吸水聲和杯碟與桌麵之間輕微的撞擊聲。
金護法左右看看一直不停喝茶的兩人,再有耐性的人也不由地開始心浮氣躁了,這兩人到底在打什麽啞謎,都坐了這麽久了,居然除了剛見麵時說了一句,之後就一直沒有出過聲。莫非這睿親王真是來將軍府蹭茶喝來了?
手中的寶劍在左右手之間相互交替著,他有些不耐煩了,再這麽繼續耗下去,他寧可此刻就拔劍,一劍了結了皇甫羽,又幹脆又利落!
喬舒和皇甫羽兩人雖是一直在喝著茶,彼此的心中卻在各自打著算盤,倘若皇甫羽一進門便咄咄逼人,向她質問,那麽她便無須跟他廢話,直接動手滅了他便是。然而此刻的他卻似有恃無恐,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態,絲毫不擔心她會不會斬草除根,除去他這個禍害。莫非他手中有了什麽底牌,足以讓他穩坐泰山,不畏懼喬家的勢力?
喬舒一直在暗暗觀察著他,細細地斟酌,倘若他隻是假裝鎮定,必然會心虛地露出馬腳,然而她還是錯看了他,他的從容和鎮定,讓她有些迷惑了。
這時候,大堂的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遠遠地傳遞過來,驚擾了大堂裏的兩人。
“你們都滾開!我要見睿親王,我是睿親王的未來側妃,你們都沒有權力攔著我……”
“喬舒,你好歹毒的心!我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女兒,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將來還是睿王府的側妃,一旦我當上了側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
“王爺,我是曼卿,你快來救我!”
居然是喬曼卿那個瘋女人!
究竟是誰給她通風報信了?喬家之內,居然還有人敢給她通風報信?
喬舒眸光劃過一抹冷冽之光。
“王爺,您的未婚妻來了,要不要見上一麵?”她輕抬了下眉尾,瞄向了一臉事不關己的皇甫羽。
“正好,本王今日來,就是來喬家退親的,是該見一下喬二小姐。”皇甫羽語出驚人,讓喬舒著實詫異了下,但也隻是一下下。也是,現在喬家和睿王府算是徹底決裂了,再攀著這麽一門婚事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喬曼卿,妄你還在做著側王妃的美夢,現在不但毀了容,還什麽也撈不到……喬舒冷笑了聲,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殘忍了,不能成為側王妃對她的打擊,或許比毀了她的容還要來得大些。
“請二小姐進來吧!”喬舒朝著金護法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是。”金護法低眉退了出去。
沒多久,喬曼卿便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大堂,她的臉上蒙著一塊輕紗,恰好遮蓋了她被刮花的傷處。她一見著銀袍傾城的皇甫羽,便盈著淚花,像花蝴蝶一般撲將了過去。
“王爺,你要替曼卿作主!喬舒這個小賤人,她嫉妒我的美色,嫉妒我能夠嫁入王府,所以用簪子刮花了我的臉。現在我的臉不能見人了,還請王爺為我作主,好好地教訓她,最好也刮花她的臉,讓她永遠都嫁不出去!”
喬曼卿伏身在皇甫羽的跟前,轉首,狠辣的眼神瞪向了喬舒,那眼神好似要將她整個兒生吞活剝。
喬舒冷眼看著她,隻覺得非常好笑,她一定是在屋子裏關得久了,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她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東晉國的天早就變了,連龍座上的人都換了,更別說是她喬舒現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了。
現在的她,就連當今的皇上都不敢妄動,每每見著她都得客客氣氣的,更別提自身難保的睿親王了。
徹底地無視她,喬舒繼續自顧自地喝著茶,等候著皇甫羽的反應。
皇甫羽微眯了下冷眸,快速閃過嫌惡的冷光,分明同是喬家的女兒,為何姐妹倆無論性情和才能相差如此之遠?他倒是更願意相信從前的喬舒才是和喬曼卿是一對姐妹,同樣膚淺,同樣無知,而現在的喬舒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讓人無法琢磨的同時,又嫉又恨!
“二小姐,本王今日來,是來退親的。本王已經決定,要離開東晉國,重新回歸師門,不再理會世間的一切俗物。本王王府的眾人也已經被本王驅散了,至於這門婚約,自然也沒有再繼續敘談的必要性。”皇甫羽的話雖是對著喬曼卿說的,然而眼神卻有意無意地飄向喬舒,好似在說,他已經決定放棄東晉國的一切,所以你也不必再費盡心思來對付我了。
喬舒眼神飄忽了下,也很意外他的決定,他真的肯舍棄東晉國的一切,回歸師門?還是他別有企圖?
“這是本王的退親文書,二小姐接下後,咱們的婚約便算了了。”一封文書自他的袖中取出,無情地遞向了喬曼卿。
喬曼卿呆呆地看著他遞來的退親文書,卻怎麽也不肯伸手去接,她的胸前起伏不定,突然轉首,用嫉恨的目光瞪向了喬舒:“是你!一定是你告訴了王爺我的臉被毀,所以王爺才要退親的……喬舒,我殺了你!”
一道銀光在她袖底忽閃,喬曼卿手持一支銀簪,飛身撲向了喬舒,銀簪所對著的位置,正是喬舒的臉頰。這一刻她等了許久,自從她的臉被劃花後,她便日思夜想著要怎樣也將喬舒的臉刮花。若非如此,如何解她心頭之恨?
這一刺,像是演練了千萬遍!即便是一個沒有功夫的人,演練了千萬遍之後,也會成為必殺技,更別說喬曼卿曾經跟著喬翊學過一段時間的武藝,不精通,但也有玄皇之境。
金護法乍看到喬曼卿要刺殺喬舒,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拔出了長劍,飛身向她背心處刺去!他答應過宮主,要以自己的性命來守護夫人,他可不管對方是不是夫人的親妹妹,凡是要殺夫人之人皆可殺!
“哧!”“哧!”
兩柄長劍,一前一後,分別刺透了喬曼卿的心髒。
長劍的主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個目光深沉嗜血,一個眼中卻是驚詫和不解。
喬舒本就沒想躲,區區一個喬曼卿,還不足為懼。金護法會出手相護,在她意料之中,隻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皇甫羽居然也出手了。
“為、為什麽?”喬曼卿臨死之際,一雙赤紅的雙目看著皇甫羽,不明白他為何要救那小賤人,為何要殺她。她至死都沒有領悟過來,自己為何會被退婚,為何會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裏。
可惜,她已經來不及得到答案,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目。
喬舒依舊坐在原位,靜靜地看著喬曼卿斷氣,看著她徐徐地倒了下去,倒入一片血泊之中,再無生氣。
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她的眼前消逝,她並沒有太多的感情波動,或許是她冷血吧,也或許是她看透了生死。
眼前的這個女人,正是害死喬舒的罪魁禍首,她死不足惜,不值得任何的同情!
她的目光稍轉,望向了麵不改色、回劍入鞘的皇甫羽,檀口輕啟道:“王爺不打算給她一個答案嗎?她看起來死不瞑目……”
皇甫羽目光沉靜,不答,反問道:“她是你的親妹妹,你的妹妹死在你的麵前,喬小姐居然可以無動於衷?這或許就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
“親妹妹?哈,是誰告訴王爺,她是我的親妹妹?”喬舒輕笑了聲,道,“王爺可能還不知道吧?喬曼卿根本就不是我喬家的女兒,她不過是二夫人和秦家的一個下人所生的孩子,她怕事情暴露,於是便嫁禍給了我父親,讓我父親無端端地戴了十幾年的綠帽子。今日王爺親自動手,替我喬家除去了一個心頭之患,我應該謝謝王爺才是。”
皇甫羽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冷冷地瞪向了喬舒,帶著幾分憤怒。原來,自己退而求其次求來的未來側妃,居然是個假冒貨!難怪他們可以毫無忌憚地反水,臨陣食言,轉而投向了六皇叔那邊。原來,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好你個喬舒!他真的是小瞧了她!
“王爺生氣了?其實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本想告訴王爺你的,畢竟要成為親家了,彼此應該坦誠相待,還是得讓王爺知情才對。”
皇甫羽緊握的雙拳發出骨骼摩擦的咯咯聲,許久,他才重新恢複了平靜。
“本王本就是來退親的,至於她是不是喬家的千金,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擅於隱忍,喬舒真有些佩服他的忍術了。
“方才聽王爺說,打算離開東晉國,回歸師門?王爺真的舍得放棄東晉國的一切?舍得離開東晉國的百姓?”
皇甫羽沉默了片刻,清涼的嗓音道:“有舍才有得!從前是我太過執著,眼中隻看到高高在上的那個皇位,卻忘記了天下之大,區區一個皇位,與天下相比,根本不足為道。”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知道喬小姐有沒有聽說過三神殿?”
“三神殿?”金護法乍聽到這四個字,臉上顯露出了驚愕和凝重之色。
喬舒眼尾輕掃了他一眼,便知曉三神殿並非等閑之地,心中雖有疑惑,麵上依舊淡定。
“王爺提到三神殿,莫非王爺的師門便是源自其中之一?”
“喬小姐,果然聰明!”
跩什麽跩?我管你什麽三神殿、四臭宮,難道我還怕你師門來報複?
喬舒的眼底冷光漣漣。
金護法看著她的神色,心中暗叫不妙,試著暗地裏跟她打暗語。三神殿乃是雲天大陸隱世的高手集結地,玄靈、玄仙以上的高手數不勝數,可不是好惹的,就連宮主也不敢隨意招惹他們。
夫人,皇甫羽此人,殺不得啊!
皇甫羽注意到了金護法的各種小動作,不由地低低地笑了幾聲,道:“我師父前兩日給我來了書信,邀我返回門派,參加門派的弟子大選。倘若順利的話,我便能成為門派重點培養的弟子人選,進入門派的中樞。不出幾年,我的成就未必就不如一國之君所能帶給我的榮耀。”
笑,你再笑得得意些?
喬舒終於明白他今日到來的目的了,丫的,這小子就是跑她這裏炫耀來了。他是不是想告訴她,他不過是暫時輸了一局,卻未必永遠是輸。他過了一村,又進一店,將來有的是機會飛黃騰達,再回來向她報複!
“那真要恭喜王爺了。”冷冽的寒光自她的眼眸中一閃而過,她如何能給他報複的機會?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她的眼底,殺機已露。
“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什麽要殺了她嗎?因為本王想要對付的人,隻能死在本王的手上,在本王動手之前,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動你一根毫毛!”
皇甫羽的目光稍轉,落在了她暗藏殺機的袖底,低低地笑道:“喬小姐現在一定很想殺了我,以除後患吧?不過本王要提醒你,本王來之前,已經告訴了本王的幾位師兄,他們此刻就在本王的王府相候著。倘若本王無法如期歸還,我想他們可能會耐不住性子,親自跑來將軍府要人。喬小姐在殺我之前,最好考慮清楚……或者,喬小姐是怕本王數年之後的成就勝過了你,喬小姐對自己沒有信心?”
“你以為激將法對我有用嗎?我想要殺人,難道還會怕他背後有什麽背景?”喬舒眼底有些慍怒的情緒,殺意卻消減了下去。
的確,她心中多了幾分顧慮。倘若隻有她一人,她可以無所畏懼,就算他的背後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殺不誤,可是她得為喬家考慮,喬家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的日子,正是積蓄實力不斷圖強的時候,她絕不能節外生枝,破壞了這一切。
皇甫羽,算你好命,今日暫且饒了你的性命。待得他日,照樣打得你翻不了身!
“喬舒,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在府外埋伏伏兵?難道你想殺我師兄不成?”門外,牧之歌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進來,聲音方落,他的人便也到了大堂門口。
“什麽伏兵?我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喬舒沒有撒謊,她的確沒有設下什麽伏兵,要殺皇甫羽一人,根本不需要什麽伏兵,人多反而成了累贅。
“還說沒有?那我從府門外進來時,那藏在府門兩側的一百士兵又是怎麽回事?”牧之歌難得顯露出了肅然的神色,臉上有幾分憤怒和不滿。
他和皇甫羽畢竟是師兄弟的關係,喬家此次突然反水,背棄了他的師兄,他就已經不滿了。現在看到喬家設下伏兵,想要置他的師兄於死地,他憤慨的心情更甚。
“牧公子,請別誤會!那一百士兵是我調來的,與舒兒無關。”喬琛這時候坐著輪椅,也出現在了大堂的門外,方才他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了士兵的回報,連忙趕過來察看。
“你們都是喬家人,誰知道你是不是受了她的唆使?”牧之歌上前幾步,攥住了皇甫羽的手臂,另一隻手持劍在前,道,“師兄,我們走!我倒要看看,喬家到底能不能攔住我們師兄弟二人?”
喬舒冷冷地看著他們,沒有阻攔,也沒有解釋。要走就走吧,眼不見為淨!
“牧叔叔,你要上哪裏去?”喬沫沫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堂的門口。
牧之歌的腳剛剛邁出門檻,便看到了他。看著喬沫沫,他眼神微閃了下,憤怒的神色便立即收了起來,蹲身在了他的跟前,道:“沫沫,牧叔叔要走了,以後恐怕不能再陪著你玩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的。”
“牧叔叔也要走了嗎?沫沫舍不得你。”喬沫沫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小嘴微撅。
為什麽要有分離?他不懂,為什麽他喜歡的人不能永遠和他生活在一起?
牧之歌看著他這樣的神色,心中酸酸的,他從來都是瀟灑來去,遊戲人間,不帶走任何東西,也不在乎任何的東西,可是這一次,卻是一個孩子留住了他的心。
撫摸了下沫沫的頭顱,牧之歌溫聲道:“牧叔叔也舍不得你,等有機會,牧叔叔一定會再來看你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了一片金葉子,塞入了沫沫的手中:“好好珍藏著,或許有一日能救你一命。”拍了拍他的小臉,牧之歌回首,冷冷地瞪了喬舒一眼,便又拉著他的師兄往外走。
如此迥然有別的對待,喬舒不由地苦笑,難道自己真的這麽惹人厭?
消失在門口之際,皇甫羽回首,投來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眼神,那意思仿佛在說後會有期,又仿佛在說……喬舒懶得去想他眼神中的涵義,也罷,就讓這些事暫時告一段落吧!
沒有了皇甫羽這個心頭之患的存在,她也便能放心地離開,前往神玄宮了。不知道風絕的傷勢究竟怎麽樣了?應該不會有大礙吧?
在跟他重逢之前,她一定要盡快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否則就是再遇上他,她也隻能成為他的負累。
她不要當他的負累!
既然決定了要和他在一起,那麽她就要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並肩作戰,去迎接無數未知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