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清脆的下課鈴打響，除了幾個班級老師仍舊滔滔不絕，學生們都三三兩兩結伴回家，陸柏川收拾好作業資料，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挎起包急匆匆地往籃球場趕。
數學課還沒下的時候，朋友就丟來小紙條約著去打球，陸柏川想起來今天艾夏得回去複習，正好也清閑，就答應下來。
臨近傍晚的雲霞將學校籠罩在一片橙紅的光暈下，宋池在去籃球場上的必經之路碰上陸柏川時，他就是這樣，被夕陽鍍了層淡金的輪廓，顯出清俊的外形，看得宋池心裏很不是滋味，打小生長的自卑感又席卷上來。
陸柏川看到宋池時，略有些驚訝地挑起眉，站到宋池麵前卻沒主動開口，他當然認識宋池，整天在艾夏身邊晃的那個，總是低垂著眼睛看艾因，眼神是個男人都懂，一種壓抑卻炙熱的愛慕，看這幅樣子明顯是等在這裏很久，八成就是為了找自己。
宋池平時脾氣內斂，比不了陸柏川的健氣，此時氣勢上就弱下兩分，但他沒有怯懦，心裏打翻的醋壇子迫使他直視陸柏川，“陸同學，我想跟你談談。”說這樣話，宋池透露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咬牙切齒。
陸柏川笑了笑，神色漫不經心卻自帶遊刃有餘的意味，他像篤定了此戰必勝的領頭人，寬容大度地容許宋池小小的掙紮一下，這裏離籃球場不遠，所以陸柏川也沒走過去，抬起手臂朝等待自己的朋友揮了揮，“你們先打，我有點兒事兒！”
引來朋友們一陣善意的噓聲，其中一個抱著球走上前，拍了拍陸柏川的肩，大聲抱怨：“一班這些小子力氣大得很，就等你幫我們扳回一城了！”
“好說，好說。”陸柏川應下來，轉過身去先走了兩步，發現宋池還皺著眉站在原地，聲音冷淡地催促：“你不是要談談嗎，那就來吧，我跟朋友約了球，趕時間。”
宋池暗自捏緊書封，一聲不吭跟了上去，剛出校，路過一家餐廳，陸柏川就停了下來，指了指說：“就這吧。”說完就先進去找了一處靠窗戶的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等宋池落座。
兩個人外形都不差，坐在顯眼的位置自然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甚至有其他學校的女生竊竊私語打聽，陸柏川沒點東西的意願，宋池卻因為不習慣人群的注視有些不自在，服務員上來時，他要了一杯咖啡。
宋池在斟酌言辭，陸柏川也不著急，跟前隻有一杯免費的檸檬水，服務員也沒趕人的意思，畢竟帥哥做招牌，怎麽著都是不虧的。
等服務員端著咖啡走過來，宋池才盯著白霧漂浮的咖啡低聲問：“你跟艾夏在交往？”
陸柏川聽到這個問題，意料之中，他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沒談。”
然後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宋池很明顯鬆了一口氣，表情緩和。陸柏川勾唇惡劣地補充，“但是等她高考完之後就會了，我們，說好的。”說好的，這三個字被他加重語氣刻意強調一下，聽得宋池臉色黑下來。
每次他提到陸柏川的，艾夏都會一本正經地維護他，漂亮的杏核眼裏蓄滿了認真和信任，一想起這些，宋池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抽疼，他和艾夏從小一起，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本來以為兩人可以這麽一直走下去，最後理所當然地攜手步入婚姻殿堂，卻不想世事難料，中間橫了一道名為“陸柏川”的坎，而且還高得讓宋池仰望。
陸柏川看到宋池臉上的表情變化，沒笑出聲但因為打擊了情敵而心情飛揚，本就優秀的外貌因為少年氣十足而添彩無數，他屈指敲了敲桌麵，提醒宋池回神，“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宋池皺著眉，一臉的不甘心，正當陸柏川以為他無話可說放棄時，宋池突然開口：“你真的了解艾夏嗎？”
陸柏川背著包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不好地反問：“你什麽意思？”
“我認識艾夏多年，了解她的愛好，偏愛的口味，愛看的書、作者，我知道她的一切。”宋池揚起頭，目光冷冷地和陸柏川對視。
陸柏川發現因為他們這邊的動靜吸引了許多目光，服務員也在躊躇似乎想過來勸架，他無奈地撇了撇嘴，又坐下來，“我以後跟艾夏會在一起，這些東西我遲早會知道。”
陸柏川頓了頓，又帶著嘲諷的笑意說，“你不會以為憑這些是個老朋友都會知道的東西，就能追到艾夏吧？”
宋池猛地尖銳了目光，說話都帶著火氣，“你都不了解她這些基本的喜好，憑什麽認為你能留住她？”
“就憑她喜歡我。”陸柏川也火了，精準地踩上宋池的痛點。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無聲地把厭惡表達出來，最後是陸柏川想起自己還有約，重重地哼了一聲，提著包準備走了，他的手剛放到門把手上，就聽見宋池低沉的聲音，“我不會放棄艾夏的。”
“嗬，盡管來試。”陸柏川不屑地回了句，啪地一聲關上門，踏著餘輝去找自己的朋友。
陸柏川到了球場，臉上的怒色顯而易見，同桌湊上來用手肘推了推他，被陸柏川拍開還瞪了一眼，同桌瞬間就委屈地大叫：“咋了哥們？”
陸柏川拿著籃球做熱身運動，沒好氣地回到：“遇上情敵了唄。”現在整個籃球場的男生誰不知道年紀裏那點事，聽到陸柏川的抱怨，都開始哄笑。
陸柏川被笑得臉皮有點發紅，抱著球催促：“都差不多得了啊，還打不打？”
隨著一聲哨響，籃球場熱鬧起來，少年們飛揚的笑容和揮灑的汗水成為高中學校裏僅剩不多的風景。
中場休息時，隔壁班的一個男生給了陸柏川一瓶水：“喏，有個妹子送你的。”
陸柏川接過來，瓶身上貼著可愛的兔子便利貼，熟悉的字跡讓他先前的煩悶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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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鋒相對後，宋池坐在餐廳裏，拿起冷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滋味讓他清醒了幾分，想要挽回艾夏，他還得花很多時間。
服務員在一旁看了許久，互相推搡著終於有個人上前：“同學，我們要打烊了。”宋池臉上浮現出局部的表情，他快速地說了句“不好意思”，拿起包直奔公交站。
天際的光已經漸漸消失，站台上偶然停下的車都零零散散，宋池的思緒在陸柏川的話裏彷徨，最後定格到艾夏的笑臉上，他捏緊手心決定高考後就向艾夏表明心意，日積月累的相處下來，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最後一班車到了站台，司機師傅喝了好幾聲，宋池才反應過來，趕緊上車投幣。
車窗外移動的景色緩緩隱於夜幕，到了一處熟悉的站台，宋池心頭緩緩顫動，不自覺地走了下去，離他家最近的站台還有幾分鍾的車程，這裏是離艾夏家最近的站台。
“她在做什麽？”想見見艾夏的念頭占據了宋池的腦海，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但陸柏川的話無疑是種打擊，他還是想找個由頭去向艾夏確認一下。
宋池站在路燈下猶豫了片刻，最後歎了口氣，邁向了那個傾泄暖黃燈暈的小家。
艾夏家旁邊種著一顆年歲已久的梨樹，宋池凝視著老梨樹快要枯死的樹根，本就不佳的心情更低落了，他記得這棵樹是他和艾夏第一次見麵就在的，現在樹的衰老就像個預兆一樣，讓自己和艾夏的感情出現了外人帶來的裂縫。
宋池伸指揉了揉眉心，自嘲地想著怎麽這麽多愁善感，甩了甩頭撇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他輕輕叩了兩下門，然後整理了一下儀容，耐心地等著有人給他開門。
門內傳來艾夏媽媽的大喊聲：“夏夏！來開個門，我端菜呢沒手！”
緊接著就是一陣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艾夏穿著居家的睡衣，一路小跑從房間出來開門。
門一開，看到宋池站在門外，艾夏有點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咦？宋池，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找我嗎？”
宋池被問得一哽，當著艾夏媽媽的麵，他不可能直接問艾夏為什麽喜歡陸柏川，隻能抿了抿唇隨意扯了一個借口：“快高考了，我來看看你最近複習成果怎麽樣。”
艾夏媽媽正好聽到這裏，歡喜地眯起眼睛，雙手擦著圍裙催著艾夏讓宋池進門，“麻煩你了啊，艾夏這丫頭就是不省心。”
“媽！”艾夏假裝生氣地噘著嘴，嬌憨可愛，轉過頭給宋池拿了拖鞋，領著他進房間。
宋池一路低著頭懷著心思，直到進門，才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艾夏。
艾夏沒察覺到宋池的異常，從包裏拿到一堆布滿筆記的試卷和筆記攤開在桌上，拿起筆正想繼續寫，突然想到什麽似地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跑到門口“使喚”起媽媽來，“媽，宋池說他餓了，你送點吃的到我房間來。”
宋池聽見艾夏拿自己當嘴邊的擋箭牌，無奈寵溺地一笑卻沒反駁。艾夏媽媽不疑有他，聽到就應下來又進廚房去了。
艾夏得意地晃晃腦袋，坐回書桌前，對著一道數學題，小臉皺巴巴的。
宋池坐在艾夏床邊，眼神溫柔地看著艾夏，艾夏用了一張草稿紙都沒算出來，著急地撓頭，回頭求助地看著宋池，“不會做嗚嗚！”
宋池本來是憋著一肚子氣的，可他看到艾夏這樣子又沒法生氣，認命地走上前，幫她糾正錯誤，講解了知識點，艾夏恍然大悟地奮筆疾書。
艾夏媽媽走進來就看到艾夏認真的模樣，對宋池滿意感激地一點頭，輕手輕腳地放下托盤，走出去了。
艾夏很聰明，幾乎是一點就通，很快就做好了題目，她拿著試卷吹了一口氣，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然後對著宋池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宋池把食物托盤推到她麵前，艾夏“哇”了一聲，吃了一小塊雞肉，滿足地眯著眼睛，含糊不清地說：“真懷疑我是不是我媽親生的，每次我要吃夜宵，她就說胖胖胖，你一來轉頭就進廚房了。”
宋池淡笑，“夜宵吃多了不好消化，少吃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艾夏說著喝了一大口果汁，然後打著飽嗝。
等艾夏一杯果汁見底，宋池才垂下眼睛，慢聲問她：“我今天去找陸柏川了。”
“咣當！”艾夏手裏的果汁杯沒拿穩，橙色的果汁混著果肉粒潑到書桌上，但艾夏沒敢大聲咋呼，低著腦袋不敢回視宋池。
宋池起身抽了幾張紙擦拭果汁，沒有停頓地繼續詢問：“我們聊了很多，我知道你喜歡他。”
“啊……這個”艾夏支支吾吾，白淨的臉紅了透徹，她絞著睡著的邊緣角，有些害怕地瑟縮著肩膀，這事要是被父母知道少不得一頓罵，還會插手告訴老師，到時候別說高考了，她玩的心思都沒了。
宋池一直在觀察艾夏的神色，發覺到她的恐懼後，稍微柔和了語氣，“你喜歡他什麽？”
艾夏看到宋池沒那麽嚴肅，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可是宋池的問題讓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在別的朋友麵前，她可以不帶臉皮地說出一百個陸柏川的好，可宋池……兩家父母關係太密切，又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艾夏既不好意思也不敢直白地回答。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地沉默了很久，正當宋池以為此題無果時，艾夏聲音小小地回答：“喜歡一個人哪需要理由嘛。”
宋池被這個回答堵得一愣，是啊，喜歡一個人確實不用理由，就像自己偷偷喜歡艾夏這麽多年，非要他一五一十地說出原因，也是會啞口無言的。
艾夏看宋池半天沒反應，心裏直打鼓，卻看到宋池轉過身去拿起她的一疊試卷啪地一下放她跟前，艾夏更瑟瑟發抖了，“不會吧！我今天看了很多了！”
宋池鐵麵無私，拿起筆指著一道打著叉的數學題，“開始吧，高考很重要，你必須抓緊時間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