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夫妻
皇帝剛剛從議事殿回來,此時正在用膳,見夏侯恩來了,他倒也不驚訝,隻道:“皇後來的不巧,朕在用膳,你先去側殿歇著吧。”
夏侯恩不言,直著腰跪下,雙手舉過頭頂,身子彎下,頭磕在手背上,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今日還將頂撞陛下,是以大不敬之罪,然臣妾身為人妻,三十年來從未逾距,今身為人母,為子鳴冤,理自有容,請陛下恕臣妾之罪。”
皇帝放下筷子,麵無表情地道:“太子一事,朕已讓葉世子和大理寺少卿去查,皇後不必憂心。”
夏侯恩依舊跪著不起,“臣妾自知教子無方,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煊兒即使有罪,也不應該死的如此荒唐。請陛下追查到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
皇帝道:“朕說了,已經讓人去查,難道皇後信不過葉世子和常少卿的能力?”
夏侯恩直起身子,道:“自然信得過,不過這兩位畢竟與煊兒有嫌隙,臣妾想,還是得有個自家人比較好。畢竟自家人,對自家的事,才更盡心一些。”
皇帝臉一沉,道:“朕知你心中苦悶,不與你問責。但你也給朕記住了,後宮不得幹政,太子一事牽連甚廣,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夏侯恩笑了笑,看向皇帝,道:“皇上一點都不難過嗎?”
皇帝神情一滯,猛的站起身來,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夏侯恩道:“你我二十多年夫妻,煊兒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可他現在死的不明不白,皇上卻悠閑的坐在這裏用膳,指派了兩個人,就把煊兒拋諸腦後了。”
皇帝兩眼一瞪,怒道:“大膽!給朕滾!滾回你的承坤宮,朕沒讓你出來,你就老老實實的給朕待在裏麵!”
夏侯恩顫顫巍巍的站起身,道:“皇上不必這麽生氣,氣壞身子,不值當。”
皇帝一口氣哽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生生逼紅了臉,他道:“皇後,你若還記得你皇後的身份,就守好規矩,朕不需要一個不知輕重的皇後。”
夏侯恩冷笑一聲,道:“皇上是想說,貴妃才是你心目中,最好的皇後人選,是吧?”
皇帝臉一僵,暗森森的道:“皇後……”
“我知道的……”夏侯恩笑了笑,道:“皇上心中最喜的就是貴妃,不然也不會……何況,這些年來,即便貴妃再不受寵,她宮中的東西一直都是最好的。”
皇帝眼裏露出一抹犀利的光,低聲道:“皇後,別以為你身後是夏侯府,就可以這樣和朕說話了。”
夏侯恩麵上不見驚慌,道:“臣妾自然知道,皇上深明大義,是難得一見的明君。臣妾不過一介女流,怎敢揣測聖意。”
皇帝冷笑一聲,幾乎是從牙齒裏擠出幾個字,“滾,朕不想看見你。”
夏侯恩的身子晃了晃,硬是逼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好,皇上不想看見臣妾,臣妾這就走。”
皇帝臉色陰沉的看著她,似乎下一刻就會從龍椅上跳起,拿一把劍,親手殺了她。
夏侯恩當做沒看見他的臉色,又道:“我可以去看看煊兒嗎?我許久未見他了……”
皇帝氣急,怒道:“滾,給朕滾!滾回去!”
夏侯恩看了眼氣盛的皇帝,忽而一笑,微微躬身,雙手搭在身前,道:“陛下保重,臣妾告退。”
從皇帝宮中出來,竽緹小心翼翼的扶著夏侯恩,道:“娘娘剛才為何要說那樣的話?白白惹皇上生氣……”
夏侯恩卻看了看天,喃喃道:“這麽熱的天,煊兒他……”
竽緹道:“娘娘……”
夏侯恩低下頭,轉了話題,道:“本宮知道皇上會生氣,三十年了,他什麽脾氣本宮會不知道?但本宮就是不甘心……”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一襲素袍,道:“既然他們都覺得本宮愚昧,那就讓他們這麽認為吧。”
宮裏暗潮洶湧,宮外,葉淮止和傅晏清這邊也是打的不可開交。
涼樾帶著幾個人離開後,旁邊又出現了幾個黑衣人。原本還算明朗的局勢,這會兒又更加吃緊了。
傅晏清偷偷看了眼葉淮止,發現他臉色沉鬱,心情明顯不好。
她想了想,道:“你給我找把劍,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在他沒說話之前,傅晏清又補了一句道:“我保證,絕不使蠻力。”
葉淮止看了她一眼,抬腳將地上的一把劍踢起。傅晏清眼疾手快的接住,葉淮止見狀,鬆開了手。
兩人的身形一閃,各自為戰。
傅晏清手裏拿著劍,腦子裏想的卻是以前學擊劍時記過的要點,雖然已經有些生疏,把擊劍的方法用到劍上也有些生硬,但傅晏清很快就找到了兩者中的平衡點,一進一退,竟從中找到了當初擊劍的樂趣。
即使傅晏清做出了保證,但基於她之前的行徑,葉淮止還是不大放心她,因此時不時看她一眼。
隻見傅晏清將劍舉起,劍尖向外,與眉齊平。
一旦有人過來,她就將劍刺出,腳下的步子卻一刻都未停下,總是在不停的調換位置,身形敏捷,因而短時間內,她身邊雖甚少有人倒下,但也未能有一人近她身。
葉淮止放下心來,轉手間飛刀甩出,其中兩片各割了一人喉嚨後,竟還有餘力,刺破另外兩人的胸膛。速度之快,任誰也反應不急。
一時間,又倒下了數個黑衣人。
傅晏清餘光中看見了葉淮止收招時的架勢,暗道:這人果然深不可測。
隻是這樣的速度雖快,卻遠遠達不到葉淮止殺光所有人的要求。
黑衣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加入戰場,剛倒下五個,轉眼間又有七個黑影閃入。
扇身有限,所藏暗器不多,葉淮止正打算收了扇子,撿把劍,卻瞥見剛出現的幾個黑衣人中混有一個身著藏青色袍子的男人,夾在一群黑衣人中,格外顯眼。
他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冷笑一聲,將扇子收入袖中之前,手指按上扇柄上的一個小凸點,一隻短箭從扇骨中射出。
那人正與黑衣人周旋,忽而聽見利器破空的尖銳聲,立即往旁一閃,卻正巧撞在了一個黑衣人沒來得及收回的劍刃上,劃破了手臂。
而那隻短箭則深深的刺入了他身後的一棵樹的樹幹上,箭身還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