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棄子
皇宮,承坤宮內。
一個太監捧著一碟糕點,站在簾子後麵。
一個花瓶摔在他腳下,炸裂的碎片擦著他的鞋邊飛過。
簾後傳來一個女子氣急的聲音,她道:“都給本宮滾!”
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走上前,小心道:“娘娘,禦膳房的人送東西來了。”
夏侯恩轉身看她,道:“讓他滾!”
竽緹道:“娘娘,是吳公公。”
夏侯恩臉色一變,道:“你帶人退下,讓他進來。”
竽緹道:“是,娘娘。”
吳公公一進來,將手裏的糕點放在夏侯恩身邊的木桌上,道:“娘娘,這是禦膳房給您備的糕點。”
夏侯恩看了那些糕點一眼,絲毫沒有動它們的意思。
她看著吳公公,道:“吳公公現在來承坤宮,所為何事?”
吳公公道:“咱家能有什麽事,無非是勸慰一下娘娘,莫要為太子一事掛心。”
夏侯恩冷笑一聲,道:“莫要掛心?太子現在就關在天牢,隨時都有被廢的危險,本宮怎麽能不擔心?”
吳公公笑道:“娘娘,如今形勢,太子之事已無回旋的餘地,您不如看開些。”
夏侯恩一愣,道:“父親也是這麽想的?他不管煊兒了嗎?”
吳公公耐心道:“侯爺自然是管的,不過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娘娘耐心候著就是。”
夏侯恩道:“那吳公公給本宮說說看,今日朝堂之上,小侯爺為何幫襯著葉世子?”
吳公公道:“娘娘,您怎麽就拎不清呢?皇上那是鐵了心要廢太子,侯府這時候若還偏袒太子,那不是把侯府往火坑裏推嗎?”
夏侯恩氣急反笑,道:“所以父親就舍棄了煊兒?”
吳公公道:“娘娘,太子爺不爭氣,您不還有九皇子嗎?九皇子那可生的聰慧,皇上甚是喜愛呢!”
夏侯恩道:“你們的意思,是讓本宮也舍棄煊兒?他可是本宮的親生兒子!”
吳公公道:“娘娘這話就不對了,九皇子不也是您的親兒子嗎?”
夏侯恩譏笑道:“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煒兒年紀尚小,他若登基,你們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了,是吧?”
吳公公道:“娘娘,您這話這說不得。”
夏侯恩道:“父親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吳公公道:“娘娘,您現在做決定,太子還能保住性命,這要是晚了,可就不好說了。”
夏侯恩笑道:“你現在是在威脅本宮?”
吳公公也笑,道:“娘娘,咱家一早就說了,來這兒,隻是想勸慰您。”
夏侯恩歎了一口氣,硬是將眼裏呼之欲出的淚水逼了回去。
她道:“勞煩吳公公告訴父親,本宮知道了,也請他老人家,救煊兒一命。”
吳公公笑道:“娘娘能想清楚是再好不過了,咱家這就去告訴侯爺。”
夏侯恩笑著,目送他離開。
竽緹走上前,輕聲道:“娘娘,太子……”
夏侯恩轉了轉手上的戒指,道:“你去天牢打點打點,太子現在雖然失勢,但他可還是都梁太子。”
竽緹道:“奴婢明白。”
平複了心情,夏侯恩又問道:“親王府如何了?”
竽緹道:“娘娘放心,傳言葉世子重傷在身,近些日子都閉門不出,暫時沒有威脅。”
夏侯恩捏起一塊送來的糕點,咬了一口,道:“本宮要的可不是暫時。”
竽緹道:“奴婢明白,這就去安排。”
夏侯恩道:“慢著,不急。”
她將剩下的糕點放下,心緒飄轉,道:“太子現在就指著本宮,本宮要是現在被皇上抓到把柄,太子就絕無生路了。”
竽緹眼睛轉了轉,猛然驚醒,她道:“娘娘,是奴婢太心急了。”
夏侯恩隻是一笑,沒有說話。
太子被當眾指責,皇帝震怒,當場下旨將太子押入天牢。
如今承坤宮正處在刀尖上,若是這個時候葉淮止出事,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她夏侯恩惱羞成怒,伺機報複,而這些事一旦被皇帝知曉,那就不僅僅是太子的問題了。
親王府畢竟是皇親國戚,葉淮止更是深得皇帝喜愛,這次太子一事,明顯有皇帝示意,她若動了葉淮止,就等於在和皇帝作對。而她與皇帝作對,她背後的夏侯府也會被牽連,那她就一點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夏侯恩露出一個大笑,道;“總有一天,本宮所受的苦難,都要叫那些人加倍奉還!”
緹南城內,傅晏清從牢房出來後就一言未發,像是在思考什麽。
傅寒霆也不打擾她,一直安安靜靜的走在她身邊。
傅晏清突然問道:“哥哥,你知道誰家有百餘個死士?”
傅寒霆皺眉,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傅晏清道:“我來之前,在宮宴上,回府的時候,遇到了刺客。”
“我檢查了一具剛剛被劍刺死的屍體,按理說血液應該還是紅色,但那具屍體的血液泛黑,像是在常年服用毒藥。所以我在想,那些人應該是死士,隻不過京城誰有這麽多死士,還能在京城來去自如,不被察覺?”
傅寒霆問道:“你是在哪條街遇刺的?你一個人?”
傅晏清道:“在東街巷口,還有葉淮止。”
傅寒霆驚訝道:“東街巷口?”
東街巷口是一條巷子的名稱,因為靠近東街主街,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這條巷子因為靠近東市,停留的商販很多,算得上是京城人員最多的地方之一。
什麽人行刺居然會選擇這樣一條熱鬧的街道?
傅寒霆沉思著,低聲道:“整個都梁,養死士的人不在少數。四府一般都是五十人左右,不可能有一百多個死士。你說的那人有一百多個死士,還能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行刺……”
傅晏清道:“我懷疑緹南一事,與這人也有關。”
傅寒霆道:“因為都是針對恭王府?”
傅晏清道:“是,剛剛那些人你也看到了,打死不鬆口,堅持咬定自己是他國的,但一細問,就都含糊其辭。擺明了是有人想借商幫鬧事,打擊恭王府。”
傅寒霆道:“那日遇刺的不是還有葉淮止嗎?”
傅晏清道:“東街巷口是從皇宮回恭王府的必經之路,如果那些人的目標是葉淮止,為什麽不去北街埋伏?而且那日,他是突然要送我,不然,那日那時,他不會出現在東街巷口。”
傅寒霆道:“你這樣說,那就隻有那位了。”
擁有百餘號死士、能在京城來去自如、針對恭王府的人,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傅晏清道:“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傅寒霆道:“當今皇上在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已經對四府的存在頗為不滿。如今這個局麵,怕是要拿恭王府開刀。”
四府中,親王府是皇親國戚,夏侯府是當今皇後的母族,將軍府的大少爺遲笑書多次在戰場上立功。
唯有恭王府,近些年來,實力日漸消退,新的一輩中沒有像葉淮止、遲笑書這樣能力出眾的人,這樣一代世家隕落,並不出乎意料。
拿傅晏清、緹南開刀,一是警示恭王府,二是起了殺雞儆猴之意
傅寒霆道:“好妹妹,我們這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傅晏清笑道:“一起唄?”
傅寒霆摸摸她的頭,道:“看在你這麽聰明的份上,算你一個。”
傅晏清笑了,卻不再說。
她知道傅寒霆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如果她像世人所說的那樣無知,那麽傅寒霆就隻能一個人單打獨鬥,還要分出心力來保護她。
這也是她此次來緹南的一個原因,她要傅寒霆看到她的實力,要他相信她。
她早就料到遇刺一事背後的主謀是皇帝,但還是要讓傅寒霆說出口,就是這個意思。
她要在這個世界立住腳,現在就必須依賴恭王府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