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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討(10.21一更)

  這不怪陳裕暉,他所接觸的人群中,哪怕是府裏下等的奴仆一年還有幾兩銀子的收入,要知道他們在主家吃喝與衣服都不要錢,可以說這些銀錢是純攢下的。


  在他的認知裏,一年一個人幾兩就夠少的了,現在江恒告訴他一家子一年就一兩銀子。


  “你一直以來竟然吃了這麽多苦……”


  陳裕暉歎息,江恒卻不覺得苦。


  或許半年前是苦的。


  宋蓮花的胡鬧,唯一的兒子經常吃不飽還要被親娘折磨,他苦苦的掙紮卻隻殘餘痛苦。每每上山在小屋裏過夜時,江恒都難以入眠。八年前的痛苦仿佛潮水一般把他淹沒,八年來的掙紮在他身上留下的隻有傷口,未來……


  他那時哪有力氣去想未來,不過是得過且過。


  他不甘心就這麽被冤枉,然後被歹人暗算致死,可已經回不去那不能稱之為家的家,他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他隻是不甘心,隻是選擇了不去死,所以娶了宋蓮花做遮掩——畢竟誰都不會想到沈修遠會藏在這裏娶妻生子。


  八年來的折磨,是結束於半年前的那場落水,他混蛋的認為宋蓮花死得好,因為她的死,換來了沈清竹。


  是沈清竹把他從潮水裏拉了出來。


  沈清竹說她不是好人,江恒認為他是個壞人,會認為發妻的死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即便他對宋蓮花沒有半點喜歡,這也不能改變她是他的妻子,而他對她的死感到了開心。


  他真是個混蛋,是個十足的壞人。


  但他這半年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他已經不想回到過去了。


  “裕暉,你不懂,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以前的事情,我已經不去想了。”


  他放開了,陳裕暉卻問了他一個問題。


  “如果你洗淨冤屈,皇上也不計較你的假死,他要你回京,你願意嗎。”


  江恒沉默,陳裕暉卻得到了答案。


  他願意,這是他刻在骨子裏的忠誠,他願意為寧國流淨身體裏的每一滴血,願意效忠帝王。


  沈修遠一直都是寧國的大英雄。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江恒說不下去了,“如果真的有了再說吧。”


  他不想離開現在的生活,他忽然害怕,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沈清竹會不願意跟他走。


  回京城意味著鬥爭,江恒知道沈清竹不怕鬥爭,她隻是不喜歡,隻是上輩子鬥得太累了。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們的住處。”陳裕暉岔開話題,“你們總在客棧住著也不是事兒,又小又不舒服。這樣,你們搬到我那裏去住,正好我明日就要回去了。”


  從地動發生,他就計劃回去,隻是不看一眼江恒不安心。


  陳裕暉說回去,江恒就知道他要做什麽了,畢竟若是沒有這場地動,他任何時候回去都沒問題。可就是因為這場地動,不管去哪裏的路都不好走。陳裕暉非要這時候回去,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你覺得來賑災的會是誰的人?”


  江恒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還能是誰,自然是太子的人。


  如今太子監國,梧州卻出現如此大麵積的地動,這足以說明太子絕非明主,上天降下懲罰。不管太子有沒有籌備篡位,他都不能無動於衷,所以他必然要派自己的人來賑災,順便傳播太子的“賢明”。


  “你也想到了,這會是個機會,你覺得誰的贏麵大?”


  “楚王。”


  陳裕暉愣了一下,沒想到江恒會這麽直接,但轉念一想不太對勁。


  “你不會是因為楚王妃才這麽說的吧。”陳裕暉一下子猜中,氣得拍桌子,“能不能認真點。”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江恒八年沒有接觸京裏的事情,自然無法評判輸贏。


  這個輸贏的確是難以判斷。


  太子勢力漸大,卻不等於其他三位皇子真的被他壓住。就連癱了的雁王都不會放過這個把太子拉下來的機會,更別說原本就跟太子鬥得厲害的楚王以及那個看似不爭但很多事情都出自他手的勤王。


  “太子派誰來,可以看出太子究竟想做什麽。”


  江恒還是忍不住提醒了陳裕暉,後者也立刻明白過來。


  太子若是想篡位,必然不會派出心腹,隨便派個人來做做樣子,等他登基再說。


  同樣的,太子若隻是單純監國立功,那麽這次他一定會派來心腹,用賑災一事在皇上麵前表功。


  “我明日便啟程回去,你們就搬到我那邊住,府裏麵有伺候的人,都是簽了死契的,他們家人在我大哥那邊。”


  簽了死契,就是主家打死都沒人管。不止如此,這樣的下人不管受了多少折磨都不敢跑,畢竟逃奴的下場生不如死。


  陳裕暉做得更絕的是將他們與家人分開,如果他們做了什麽事,遭殃的就是家人。


  陳家兄弟不是凶狠的人,這麽做隻是為了確保下人的忠誠,畢竟當年離開帶走的人不多,如果不這樣他們不能信任外麵的人。


  這邊宅子裏伺候的都是小地方來的,不可能見過江恒,這些人被調教多年,陳裕暉還是放心的。


  江恒原本沒有多心動,但陳裕暉說有伺候的人,他就有些被說動了。


  沈清竹在客棧確實能吩咐小二做事,但怎樣也不會比得上有人在身邊伺候。她上輩子過得應該就是這樣的日子,隻是跟了自己以後才開始吃苦。


  再者就是綿億,他身為沈家這一代唯一的嫡孫,一天都沒有享過福,實在是委屈。


  還有一點就是現在家裏傷員有三個,盧致風一人負擔太重,老爺子都五十多了,別再累壞了。


  “過幾日我們便過去,費用就按照客棧算,多少都是這個數。”


  陳裕暉原本是不願意收錢的,可他也知道若是不要錢江恒不會過來,他舍不得兄弟在客棧湊活。至於收的錢,府裏的吃穿用度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到時候都給他們好好的補回來。


  “行,就這樣辦。”陳裕暉愉快的答應了,“不過你們怎麽還要等,下午就搬啊。”


  “綿億的師兄受了重傷,得等他穩定一下才好挪動。”


  “師兄?你在他還拜師啊。”


  江恒的功夫傳承父母兩方,他還曾拜名師學習,武功方麵孩子根本不用找別人。至於念書,江恒的文采也是有名的好,教綿億完全夠用。


  況且這種鄉野,能有比江恒更優秀的人?


  “他認了靈醫穀的盧聖手為師。”


  “認了靈醫穀……”陳裕暉忽然有點耳鳴,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沒聽清,“靈醫穀!”


  這刺激有點大,他需要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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