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那是一塊幹淨的布包好的四四方方的東西。


  江恒無意去翻看沈清竹的私人物品,但是挪衣服的時候帶起那布包的一角,裏麵的東西也被揭露了一點點。


  是一個他很熟悉的名字。


  江恒自小跟隨父親學習兵法,那些兵書雖不至於本本倒背如流,但這麽大眾的兵書他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書被包得仔仔細細,然後藏在衣櫃的最底下,然後用衣服壓得好好的。


  江恒的心仿佛被戳了一下似的。


  他不認為這是沈清竹買給她自己的,否則為什麽不拿出來。


  這是給他的。


  她都知道了?

  應該是不可能的,沈清竹並不了解這個國家,自然不可能知道京城沈家的事情。


  隻是她太聰明了,江恒都不確定她猜到了多少。


  但是這本書為什麽不給他,如果給他……


  是了,江恒自己都說不清,在遇到沈清竹之前,觸碰這些東西會有多麽痛苦。那是他刻在骨血裏的信仰,一朝坍塌,難以釋懷。


  而現在,他在觸碰這本兵書的時候,指尖仿佛還有刺痛感,可呼吸逐漸通暢,心口似乎有暖流。


  她是在等他完全走出去的那一天再送給他嗎?


  畢竟再如何釋懷,從小就學習的,又是興趣所在,江恒還是很喜歡兵書武器的。


  將書再次整整齊齊的包好,江恒把衣服放在上麵,仿佛什麽都沒看到的關上門。


  等到有一天,沈清竹覺得把這本書送給他的時候,他一定會把它當成珍寶。


  就像綿億寶貝那邊本粗糙的故事書一樣。


  ……


  放下兵書的事情,江恒承擔了家裏所有的活計,沈清竹得以偷閑,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睡覺。


  古代沒有二氧化碳和廢氣汙染,溫度不如現代高,再加上泗水村臨山臨水,溫度更是能降下幾度。


  沈清竹這具身子因為寒氣未除淨所以體溫偏低,所以她覺得在這樣的夏日睡覺還是挺舒服的。


  江恒覺得第二天就去鎮上和仙衣閣說明情況,畢竟人家都加急了,再耽誤就不好了。


  他去鎮上,就不用非得搭馬車,跟著牛車晃悠過去也是可以的。畢竟他皮糙肉厚的,不用非得那麽舒坦。


  江恒到鎮上第一件事就去了仙衣閣,他來的不早,這會子都營業一會了。


  錢小順難得閑下來,看到江恒就感覺過來。


  “江老爺,可有找到江夫人?”


  他還記著之前玉書他們來問的事情,這兩天又傳出來劫匪的事情,他便上心了。


  “人現在安全的在家裏,勞煩掛心了。”有人關心沈清竹,他自然要替她表示感謝,“我這次來是想找掌櫃說些事情,關於內子之前接的單子。”


  “江老爺您先裏邊請,我去請掌櫃過來。”


  錢小順把江恒帶到會客廳,上了茶水點心後去找郭掌櫃。


  這會郭掌櫃正和陳裕暉匯報店裏的生意,錢小順說沈清竹的夫君來談之前單子的事情,陳裕暉便以為衣服出了問題。


  他是瞧上了沈清竹給綿億設計的衣服,所以要她設計了送給女兒做生辰賀禮,所以這衣服出了問題,他自然掛心。


  於是陳裕暉便帶著郭掌櫃一同過去。


  都是男人,也就不用帶著芸娘了。


  錢小順過去請人,江恒這邊也是品了仙衣閣的茶,不得不說這茶在這種地方算得上佳品了。


  他隻喝了茶,點心並沒有用,這東西太甜了。


  江恒約摸等了片刻,就聽到會客廳外麵的腳步聲,知道這是人來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準備站起來問好。


  最先進來的就是陳裕暉,兩個四目相對,氣氛忽然停滯。


  郭掌櫃跟在陳裕暉身後,哪成想他突然定在門口,來不及刹車便撞了上去。


  這一撞把陳裕暉撞清醒了,他聲音不自主的發顫,卻又異常嚴肅。


  “你不用跟著來,沒我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這件屋子。”


  郭掌櫃不知道陳裕暉為什麽這麽吩咐,但他做下人的就是要聽主子的話,趕緊應下來往後退,並吩咐錢小順守好了,但千萬不能偷聽。


  有些時候知道的太多了命就不長了。


  這邊陳裕暉進了門,等他關門的時候手都在抖。


  “修遠,是你嗎?”


  他聲音帶著不可置信,又有些脆弱,仿佛江恒說一句不是他就能哭出來。


  江恒下意識想拒絕,可眼前這人不是拒絕就行了的。


  這是他自小的玩伴啊。


  “是你對不對,你沒死對不對,你還活著……”陳裕暉一時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隻覺得說什麽都表達不了他現在的心情。“太好了,你還活著,活著就好,我們就還有機會。”


  八年前沈家小將軍沈修遠一案牽連眾多,陳家就是被牽連進去的。


  陳家兩兄弟,陳家老大陳裕洺是當年極有名的才子,而老二陳裕暉的經商天賦也是不低,如果兩人順順當當下去,必然會成為一位大官和一位富商。


  隻可惜八年前沈修遠出事,他們二人極力去保人卻被牽連,最終被驅逐出京,與在京城的家人分離。


  陳裕暉離開那年,他的女兒還不滿一歲。


  “還說什麽機會不機會的。”江恒坐下來猛的灌了一口茶水,用來衝淡自己內心的激動,“八年了,我現在挺好的。”


  哪怕這八年並不好,可那隻是從前,現在他真的挺好的。


  “你冤情在身,淪落到這種地方,還娶了農婦做妻子,這哪裏好了!”


  不是陳裕暉瞧不起農婦,哪怕是沈清竹談吐不凡氣質超群,可依舊改變不了她的身份低微。


  他們是世家子弟,正妻是要門當戶對的嫡女的,以江恒這樣的身份,娶一個農婦是相當委屈的。


  哪怕江恒現在什麽都不是了,他甚至是一個假死的罪犯,但陳裕暉始終認為是那閹人算計,隻要能洗清冤屈,江恒就能重回沈家。


  “裕暉,她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能尊重她。”


  陳裕暉歎了口氣。


  “我自然會尊重你的夫人,我隻是替你委屈。”


  他也不能勸說江恒把沈清竹降為妾,畢江恒的父親到死都隻有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江恒的親生母親。


  這樣的教育導致於江恒在這個三妻四妾為正常的年代成為了少數人,他十分憧憬著父母那種攜手看夕陽的日子。


  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的父親做到了。


  “我不委屈,你不懂她的好。”


  當然,沈清竹的好他懂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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