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子

  沈清竹很少出門,綿億隻是喊她娘親,江恒更不會拿宋蓮花這個名字叫她——雖然沈清竹他也不好意思叫吧。


  沈清竹清楚的知道這具身子叫宋蓮花,但有人喊她的時候她總是反應慢半拍。


  比起宋蓮花,江夫人她還更熟悉一點。


  女人扯著嗓子喊蓮花的時候,沈清竹正給綿億摘著魚肉。


  魚是江恒從河裏叉上來的,刺有點多,他們怕綿億卡住,便輪流給他挑刺。


  女人直接推門進院子的時候,沈清竹剛把魚肉夾到綿億碗裏,而綿億也正啃著一個雞翅膀。


  院子裏全是魚和肉的香氣,這之中還摻雜著她長這麽大也沒吃過幾口的大米飯的味道,香得女人都不知道接下來準備說什麽了。


  這吃的,比過年還好,魚肉不說,還吃的是純粹的大米飯。


  大米多少錢一斤喲。


  女人眼睛都要紅了。


  沈清竹才反應過來這是找自己的,看過去發現不認識,然後便看向江恒。


  “二嫂有什麽事嗎?”


  江恒喊了女人一聲,女人才回神。


  沈清竹便知道這人是誰了,江恒是外來戶,這人隻可能是宋蓮花的二嫂。


  說來也怪,她來了一個月,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宋蓮花的娘家人,江恒隻說宋蓮花和家裏關係不好,卻也說不清有多不好。


  他是大家族長大的孩子,講究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天大的事情關起門來鬧,打開門還得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所以江恒估計難以理解,鄉下人打起來沒有什麽一家子不一家子的,人腦袋打出狗腦袋的戲份她也是見過的。


  宋蓮花和老宋家關係不好,那如今找來就不是好事。


  沈清竹又給綿億加了塊雞肉,這才放下筷子。


  宋二嫂子看著沈清竹,有點不大敢說,畢竟這位可是連親爹親娘都不認的主。


  “你二哥從山上滾下來摔斷了腿,娘嚇得都暈過去了,爹讓你回去搭把手。”


  這話聽上去沒多大毛病,但鄉下孩子摔打著長大,摔斷了腿就能嚇得暈過去?

  最終目的逃不過要錢要糧。


  “等綿億吃完,我們過去。”


  沈清竹沒拒絕,這趟肯定是要走的,但不能她自己。


  江恒是老宋家的姑爺,自然能參與這件事。況且宋蓮花上麵有兩個哥哥,一家裏最少三個大男人,她自己去真動起手根本製不住。


  他們兩個都去了,綿億就不能留在家裏了。


  沈清竹是現代的思維,小孩子不能單獨留在家裏,沒電還有火呢。


  這點江恒和她一向很一致,他和以前的朋友小時候不說奴仆成群,卻也沒有過獨自一人的時候。


  沈清竹的意思是江恒和綿億也跟著,宋二嫂子趕緊勸。


  “別,沒多大事,你趕緊過去,別耽誤孩子吃飯。”


  她可不敢讓江恒一起去,雖然沒人見過他的身手,但一個回回都能從山裏帶出獵物的人,他們怎麽打得過。


  如果宋蓮花自己去,真被親哥或親爹打了,說出去也沒人能指點啥,畢竟當爹的還不能揍自己閨女咋滴?

  “江恒好歹也是老宋家的姑爺,出了事總不能往後閃。”


  看著綿億扒拉幹淨碗裏最後一粒米,沈清竹站起身來回屋裏取錢。從匣子裏數了十個銅錢,想了想又頗為肉疼的放回去仨,又算了算,幹脆又拿回去倆。


  最後掂了掂手裏的捂得銅錢,回頭撞上江恒的臉。


  江恒看著她手裏的五個銅錢,嘴角似乎有點抽搐。


  宋蓮花是不往娘家拿錢的,她是真正的自私自利,隻顧著自己吃好喝好身心舒坦,老宋家隔一陣子都要鬧一次,最後卻拿不走半個銅錢。


  而這一次沈清竹主動拿回去五個銅錢,那感覺,還不如一個都不拿。


  五個銅錢,有錢人施舍乞丐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沈清竹這是成心膈應老宋家,今天估計是要鬧一回了。


  沈清竹鬧跟宋蓮花鬧不一樣,她鬧一場,讓人再也不敢觸她黴頭,不像宋蓮花,罵破了天人家該說啥還是說啥。


  揣著五個銅錢,江恒抱著綿億,一家三口拴上門,跟著宋二嫂子往老宋家去。


  天已經黑了,江恒怕沈清竹走不慣夜路,一隻手抱著綿億,另一隻手悄悄的護著她。


  沈清竹確實走不慣,坑坑窪窪的,白天看得見還好,晚上就完全是深一腳淺一腳,有幾次差點把她崴在那裏。


  趔斜的時候能感覺到江恒在第一時間扶住她,沈清竹崴了三次以後,幹脆抱住江恒的胳膊,自己找平衡。


  江恒能隔著薄薄的衣服感覺到沈清竹的體溫,還有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


  農村的皂角很是不好聞,可這時候江恒卻有些喜歡這個味道。


  “爹,你生病了嗎,你的臉好熱啊。”


  綿億小手捧著江恒的臉,一臉擔心。


  “沒有,爹沒生病,是天氣有點熱。”


  江恒睜著眼說瞎話,一邊的沈清竹低聲笑著,好像還想給江恒點麵子。


  他們小三口一副相親相愛的和諧樣子,宋二嫂子在心裏罵江恒窩囊,媳婦爬了不知道多少男人的床,他還能完全不在乎。


  還有那個小野種,也不知道親爹是誰。


  這話她是不敢說出口的,之前沈清竹差點剁了李家媳婦,村子裏的人便有些怵沈清竹,雖然該罵還是罵,卻不敢讓江家人再聽到。


  宋蓮花在村子裏罵罵咧咧多年,卻第一次犯狠要剁人,別人怕了,可老宋家總覺得她是虛張聲勢。


  農村人都怕見官老爺,老李家怕,她宋蓮花就不怕?

  沈清竹還真的有點怕,不過她怕的是萬一撞上大人物把江恒認出來,他們的舒坦日子就到頭了。


  她從來都不怕事,可重活一回,她更想過現在這樣安安穩穩的悠閑日子。


  江恒的身份必然牽扯到京城官場,再往上就是皇家。


  跟皇家有了關係,就要站隊。


  如果當今皇上正值盛年,又是個清明的,江恒到可以走忠君保皇的路。


  可若是皇上年老呢?


  若皇上是個不清醒的呢?


  都把江恒逼到這裏了,忠君保皇?


  簡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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