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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三.技驚四座

  做學問的人都喜歡鑽牛角尖,弗萊德窮追不捨問:「如你所述,腹膜透析應該是目前治療腎功能不全尿毒症期的最佳選擇,但它畢竟是一個替代療法,病人靠它維持生命不成問題,但卻不太方便,請問有更好的方法替代它嗎?」 

  眾人把目光投向弗萊德,心想,會診就事論事,這問題提得未免太刁鑽了。老院長心裡浮出不滿,人家畢竟只是一個優秀的戰地醫生,這洋人看來是不把人問倒不放過手。 

  泌尿外科主任忍不住說:「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尿毒症目前屬於絕症,有腹膜透析能維持生命我覺得病人是樂於接受的。」 

  江海龍微笑作答:「我很欣賞doctor 弗萊德的提問,醫生就是要勇於挑戰,勇於探索。腹膜透析可維持尿毒症患者生命,但的確也帶來生活不便。醫生要挽救病人生命,同時也要考慮提高病人生活質量。還有一個治療這類病人最好的辦法,那就是器官移植。」 

  陸軍總院一干人如聽天書,驚異得張大了嘴巴。 

  弗萊德激動地說:「親愛的江,你太讓我驚喜了。但據我所知,人類最近進行的一次腎移植是蘇聯的voronoy所做,以失敗告終。此前歐洲進行的一系列動物實驗也未獲成功,不知你有何大膽而奇妙的想法。」 

  江海龍答:「更早的時候,2000多年前,人類就有了器官移植的想法。在我國lt;lt;列子 湯問篇gt;gt;中就記載了扁鵲進行心臟互換手術的故事。文藝復興時期的一幅聖壇裝飾油畫中也描述了肢體移植的場景。腎移植手術並不複雜,導致失敗的因素主要是排斥反應,也就是所謂的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 graft-versus-host disease)。人眼連沙子也不能容,身體豈能容外來器官?我覺得移植后大量使用免疫抑製劑可解決這個問題,目前市面上的潑尼松(prednison)便可作免疫抑製劑使用,待移植物成活后減量維持。另外我們可用異位移植術,將供腎移植到腹腔某個部位,這樣可避免切除原有腎給病人造成的創傷。我想不久的將來,動物實驗和人體志願者實驗會支持我的觀點。萬一移植失敗,可取掉供腎,再行移植或繼續用透析維持生命。順便說一句,在我的部隊醫院,已多次成功的進行了腹膜透析。我不是拿傷員作實驗,而是在前線傷員危在旦夕,我別無選擇!」 

  會場安靜了一會,突然爆發出會診時從未有過的熱烈掌聲。 

  弗萊德豎起大拇指,誇張地感慨:「江,你絕對是醫學界的一個新星,你的傷員和國家因你而幸運!我今天才感受到了為什麼有人說中國藏龍卧虎。院長先生,江是軍醫,我很難理解這樣的人才怎麼不在陸軍總院?」 

  院長表情尷尬。 

  江海龍解圍道:「我是軍中一員,也是陸軍總院隨叫隨到的客座醫生,今天就是被院長召來的。」 

  院長感激地朝他點頭。 

  弗萊德認真地說:「把你的腹膜透析治療尿毒症病例資料整理出來,我要附上推薦信,安排近期在我們lt;lt;柳葉刀gt;gt;雜誌發表。」 

  眾人滿眼羨慕,論文被國籍知名主編主動要推薦到國際知名雜誌發表,這是多大的榮譽,陸軍總院還沒有先例。 

  江海龍苦笑著說:「論文應該嚴謹,我那裡人手短缺,自己常常一天做十幾台手術,忙著搶救傷員,哪顧得上寫完整病例,更缺乏前後對比實驗室資料,這樣的文章是不能拿出手的。」 

  他望著老院長和弗萊德,眼珠一轉,說:「院長,這些麻煩事你要是能安排解決,文章就署名陸軍總院,名次您說了算。doctor弗萊德,如果您不介意擔任科研課題組指導,增加文章可信度,那就提供點先進的德國設備吧!」 

  院長老眼放光,當即表態:「好!要人給人,要物給物。咱們會後詳談。」 

  弗萊德幽默地表態:「醫學無國界,我不僅可以提供必要設備,還可為課題組申請一筆可觀的科研經費。前提是論文署名我不能在第三作者之後,因為用英文發表論文慣例,第三作者以後都是用et al(等等)省略的。」 

  會場響起輕鬆的笑聲。 

  老院長覺得今天真是天上掉下餡餅,立即興奮地用筆在本子上寫下考慮給江海龍的人選、設備。 

  女翻譯看了他寫的名單,搖著他肩膀撒嬌道:「我也要去。」 

  老院長吹鬍子瞪眼道:「你去幹啥?英語還沒人家棒,胡鬧!」 

  翻譯伸了下舌頭,翻個白眼,模樣很是可愛,看樣子和老院長關係不一般。 

  弗萊德問什麼狀況,聽江海龍翻譯后打趣道:「中國人常說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江,你有麻煩,那女孩盯上你了。」 

  定手術人選時,眾人都有些畏首,這麼重要的高官,這麼複雜的綜合手術要求在短時內完成,誰心裡都沒底,也怕擔這個擔子。 

  弗萊德提議:「江半年做的手術比大家一年做的還多,由他來做主刀,我擔任一助。我這可是幾年來第一次有興趣擔任助手。」他從不關心病人是誰,只關心手術本身。 

  老院長拍板同意。他的考慮是,手術成功他這個領導臉上有光,萬一做砸了主要是兩個特邀專家的責任。 

  桌上電話鈴響起,管床醫生報告,病人出現少尿,尿毒素、血鉀急劇升高。 

  江海龍立即到病房為患者體檢、配置平衡液,腹腔植管。 

  醫生們進餐休息幾小時后,病人采血化驗指標明顯好轉。 

  手術按既定方案施行。 

  手術安排在陸軍總院條件最好的手術室,房間有大面積落地窗,房頂為弧形的玻璃頂,便於學習觀摩。手術室外擠滿了穿隔離服的醫生。 

  消毒,麻醉后,主刀、一助、二助、器械護士,巡迴護士等各就各位。 

  江海龍從容下刀,動作之精準、果斷,引起手術室內外一片讚歎。 

  助手用拉鉤暴露術野,江海龍飛快為患者清除碎骨,修剪創面,結紮止血,骨折複位。他如鋼琴大師般左手和右手一樣靈活有力,恰到好處,動作快得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弗萊德和一名陸軍總院選派的手術高手與他配合默契。 

  器械護士與巡迴護士表情相當緊張,為高官做手術,與外院專家第一次配合,手術室外還有一大幫本院精英觀摩,主刀又是這麼一位快手,壓力可想而知。 

  護士遞錯了一樣器械,臉都變白了。 

  江海龍和藹地說:「這把器械待會再用,先給我一把無齒鑷。放鬆點,我知道今天安排的是全院最漂亮最能幹的護士,你們按平時做的一樣就行了。」 

  器械護士歉意地點頭,眼裡閃出感激的淚光。 

  外行可能不知道,手術室裡外科大夫把護士遞錯的器械粗魯地扔在地上是常事,不少醫院名氣越大的醫生脾氣越大。 

  江海龍額頭沁出汗珠,巡迴護士馬上及時給他擦拭。他連聲道謝。 

  弗萊德嘀咕了幾句,江海龍笑著說了幾句英語,他立即沒了聲音。 

  護士不安地問:「洋專家不是在說我們吧?」 

  江海龍笑答:「他對你們有意見!」 

  護士緊張得口罩上露出的眼睛瞪得溜圓:「什麼意見?」 

  江海龍眼不停手不停笑道:「這傢伙抱怨說,他流的汗比我多,人長得比我英俊,你們太沒眼光了,居然替我擦汗的時間比他多。我回答他,我是手術主刀,他是助手,我們的護士幹活很分得清主次。他立馬不敢吱聲了。」 

  兩位護士異口同聲贊道:「你說的很好!」 

  江海龍表情誇張地說:「蒼天啊,你們不會只是真的這麼想吧?難道就沒有別的憤憤不平的感慨,覺得我比洋鬼子英俊多了,太傷我自尊心了!」 

  護士強忍著、仍竊笑得渾身微抖,巡迴護士拿著的生理鹽水瓶差點失手掉在地上。兩姐妹在手術室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江海龍不負重望,一人擔起骨科、胸科、泌外,普外醫生數職,技術比任何專科醫生毫不遜色,速度更是快得驚人,動作如行雲流水而又主次分明,有條不紊,令助手、護士,和一幫觀摩醫生嘖嘖稱奇。 

  弗萊德說:「江,你是位難得的全科醫生,病人遇到你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們應該感謝病人,任何醫生都是踏著病人的鮮血和生命成長起來的。」江海龍頭也不抬回答。 

  操作進行十分順利,幾個小時后,清點了手術器械,縫合所有創面,手術完美結束。 

  大家估計要十個小時完成的手術,江海龍速度超快,也整整用了六個小時。出了手術室,主刀,助手們都癱坐在休息椅上。眾目睽睽之下長時間的手術,身心疲憊。 

  幾位漂亮的護士小姐獻上鮮花,老院長笑得一臉稀爛,說:「祝賀你們手術成功。」 

  弗萊德毫不領情說:「院長先生,我們此時比鮮花更需要的是牛奶和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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