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該死
“等等。”
林清歡叫住她。
可小肉團子嘟著唇，有些擔心。
“我媽咪臉色好差好差，她會不會也跟弟弟一樣……”
“胡說八道！”
林清歡從來都舍不得教訓這小姑娘的，此刻卻終於說出一次重話。
“你媽咪隻是有點累，我們讓她到床上躺著，好好休息一會就行了。”
小肉團子點點頭。
“那吃吃去叫爸爸……”
小肉團子說要打電話，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床上，陸沁安卻還醒著，掙紮著想爬起來。
“別去，吃吃……”
她抓著林清歡的手。
“歡歡，去攔著她，別讓她給四叔打電話。”
林清歡愣了下，按著她，“為什麽？這麽大的事你還要瞞著他？”
“你清醒點安安，這個孩子的離開不是你的錯，你的身體本就不適合再要孩子，再勉強下去，他早晚也是要離開的。而這件事……又為什麽不告訴顧重深？”
許是氣的厲害。
林清歡已經直呼其名。
年少無知的時候，聽過顧四的大名，一直把他當成男神一樣的人物。
她曾經覺著，安安能跟了這樣的男人，真是再再好不過的。
可日子一天天的過，感情這樣的事、婚姻這樣的事……又哪有那麽簡單。
“他並不知道我懷孕，現在……孩子已經沒了，告訴他又有什麽用？”
一個人難過，總好過兩個人。
林清歡愣了下，她倒沒想過這些。
隻是忽然想起來抱抱的事。
顧重深一直沒有將抱抱的情況告訴陸沁安，許是另有顧忌。
而現下，抱抱病危的事顧重深還沒跟她提過。
那邊許是已經忙的焦頭爛額，若是讓顧四叔知曉，老太太也瞞不住。
林清歡瞧著已經在打電話的吃吃，連忙過去將手機拿過來。
她是真擔心老太太會受不了。
“你剛剛說你媽咪怎麽了？”
顧重深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林清歡拿高了手機，一隻手按著不斷在她麵前跳起來，想搶手機回去的吃吃。
“安安已經回來了。”
她聲音平靜，朝小肉團子比了個“噓”的手勢，“不過她病了。”
“病的挺嚴重，吃吃擔心麽，就給你打了電話。但現在也不要緊，躺著休息呢。”
說完林清歡便要掛斷，可等了等忽然想起什麽。
“抱抱……抱抱的事也等明天吧。”
“嗯。”
連書彥的意思，原本也是要等二十四小時之後的。
抱抱現下，也不允許人探視。
“我恐怕要晚一點才能回去，她就麻煩你了。”
“好的好的，我會照顧好她。”
林清歡飛快掛斷電話，將手機揣回兜裏，再看向那個在自己麵前不斷鬧騰的小姑娘。
忽然按住她腦袋，認認真真開口。
“吃吃，幹媽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嗯嗯？”
林清歡壓低了聲音，蹲下來跟她平視，“你看哦，你媽咪因為弟弟的離開很難過是不是……幹媽看的出來，你也很難過。”
“所以，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起來，尤其不要在你媽咪麵前提起來好不好？”
小肉團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雖然不是很明白，可終究還是同意了。
……
陸沁安一直昏昏沉沉的，有時做夢，有時清醒。
她記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可迷迷糊糊的總是將手移到小腹上。
猛然間又記起，孩子沒了。
夜黑的深沉時，她木訥的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四下一片深沉，頭上有汗，到處都沒有聲音，黑暗仿佛要將她吞沒。
陸沁安掙紮著想起身，門外正好傳來腳步聲。
一道熟悉的身軀走了進來。
點亮燈。
“醒了。”
顧重深手裏端著些吃的，放在床邊，垂下的眸瞧著床上的女人。
那樣蒼白的臉色，眼睛幾乎是哭腫了的，看著他的神情還有些恍惚，整個人都……彌漫著悲傷。
他目光微凝了起來，緩緩俯身，扶著她坐起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靜靜坐在那。
陸沁安嘴唇蠕動了下，看著男人寫滿疲倦的麵容。
終究沒有開口。
隻是顧重深已經將吃的端在手裏，精致的青花勺裏盛著軟糯香甜的小米粥，正落在她唇邊。
他在喂她。
陸沁安有些遲鈍的掀開唇，默默將粥吞進去。
囫圇的咽。
她像是機器人一樣，生硬的吃東西。
可心口好疼，眼睛酸澀的幾乎要睜不開。
直到喂完一碗粥，顧重深才稍微停下動作，黑眸凝了凝，看著她。
“為什麽哭？”
陸沁安怔了下，搖頭。
她嗓子啞的厲害，隻能勉強發出幾個音節。
“累了……”
顧重深看了看她，發上都是汗，臉色蒼白如紙，像是真生了一場大病。
周圍空氣靜默。
陸沁安隻垂著眸，她聽見男人站起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見他端著盤子走出去，跟傭人交代了幾句。
房門虛掩著，男人低沉的嗓音從門縫裏竄進來。
“怎麽突然病的這麽厲害？沒請醫生？”
“褚少送過來的時候交代，說不用再請醫生的。”
傭人顯然被嚇到，聲音有些顫，“要不我現在去……”
“不用了。”
陸沁安揚聲阻止。
她說上兩句話便咳嗽的厲害。
很快顧重深便走進來，按著她重新躺下。
溫熱的手掌覆上她額頭。
“似乎沒有燒。”
陸沁安點點頭，身子不經意的往後縮了縮，“我就是最近有點累。”
“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聲若蚊蚋，整個人戰戰兢兢的模樣，像是真受了傷。
顧重深擰起眉宇，濃鬱的情緒彌漫開。
良久，終於坐在床邊，嗓音低啞的開口。
“昨晚、嚇到了？”
“再難有別的原因，是四叔昨晚的行為……嚇到了你？”
陸沁安瑟縮了下，下意識將膝蓋蜷縮起來。
她咬緊了唇，整張臉大半都被頭發遮住。
顧重深隻當自己說對，斟酌幾秒，才低聲道。
“四叔的怒意……隻針對陳瑩瑩，跟你無關，懂？”
她點頭。
心裏是明白的。
四叔沒真跟她生氣，哪怕她那樣護著陳瑩瑩，也沒有傷著她半分。
可……
“既是明白就不要胡思亂想，把身體養好。”
他說別的，陸沁安其實沒有太多反應。
可現下，他說養好身體。
陸沁安心裏好不容易重新築起的丁點防線，忽然潰堤。
她再怎麽養，也來不及了啊。
“四叔……你昨天，是故意帶我過去的對麽。”
心裏有些悶，她現下不願意再跟這個男人共處一室。
她全然不知道要如何麵對他。
沒有多想，便脫口而出。
陸沁安揚起眼，眸光清澈，“你還問我，會不會原諒利用我的人？”
男人臉色微凝。
“太太……”
“不會。”
陸沁安扯開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些，那點笑容印在蒼白的臉上，看起來卻隻讓人心疼。
顧重深的話被她打斷，薄唇抿緊，卻沒有再開口。
他隻靜靜凝著她，放在一側的手握成拳。
“至少現在不會，所以四叔，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他們的房間。
男人似是僵了兩秒，半晌才蠕動著唇，開口。
“太太怕不是忘了，這是什麽地方。”
是顧園。
陸沁安渾身一顫，哆嗦著抬起小臉，就這麽盯著他。
幾秒後，忽然掀開被子要起身。
“那我走好了……”
他不讓她呆著，她就走。
顧重深眼眯了眯，直接將人按回去，到這時是真有些生氣的。
“你在胡鬧什麽！”
“還嫌事情不夠多是不是？”
他已經整夜整夜沒有合眼，剛剛從醫院回來，連書彥說抱抱已經暫時渡過了二十四小時的危險期。
接下來隻要能清醒過來，就還有希望。
老太太直接在醫院附近宿下，他著急回來見一見她跟女兒。
許是實在困倦的厲害，語氣終究沒控製好。
他很凶。
陸沁安鼻尖酸澀，身子顫抖著，像是有些害怕的樣子。
“四叔，陳瑩瑩是我的母親，再怎麽樣……你利用我引她出來。”
“再怎麽樣……也不能你動手撞死她？”
顧重深鬆開手，居高臨下的站在床邊，身形挺拔。
“她該死。”
許久，他隻吐出這幾個字眼，雖然沒有溫度，可憤怒自都能感受到。
陸沁安“哦”了一聲，自嘲的笑了笑。
“那我呢……我被她養大，被她用來跟老爺子交易，跟顧英武訂婚，再陰差陽錯的嫁給你，我是不是……也該死？”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聽不見了。
顧重深眉當下就皺了起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她是她，你是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耳邊傳來女人有些啞的嗓音，悲傷像是要從骨子裏溢出來了似的。
陸沁安抽泣了下，胡亂搖著頭。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真的寧願，什麽也不知道。”
“你……”
男人佇在一側，看著她現下的模樣，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兔子，眼圈紅紅的看著他。
身體周身的痛苦幾乎是好不收斂了的。
“原本就是，不知道才最幸福啊。”
原本就是，像個傻子一樣，才沒有煩惱。
顧重深用力握緊拳，她哭的時候，她難過的時候……
他的心髒，也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