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遷怒他人又有什麽用
回到病房裏,林清歡幫她弄了點吃的,軟糯分明的粥入了喉嚨裏,填了填胃。
陪了她好一會,直到外頭傳來”叩叩叩”的聲響,男人平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直到開了門,瘦削的身軀出現在兩人視野裏。
“顧四叔。”
林清歡收拾好碗筷,瞧著麵前那張蒼白的麵容,一分鍾前還勉強有些笑容的麵頰,立刻別開了視線。
顧重深掃了她一眼,漆黑目光灼灼如火,一徑凝在她臉上,頎長的身軀就佇在病床邊,頭頂燈光落下的陰影將那小小的影子籠罩其中。
好一會,他的視線掃在桌麵碗筷上,眸光有些複雜。
“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差不多也得回去了。安安你這幾天好好養身體,我明兒再來看你。”
陸沁安伸出手想抓她,下意識的似的在尋求安全感。
男人眼底目光又黯淡了些許,旋即轉過身,跟了出去。
“林律師。”
身後傳來聲音,林清歡立刻停下腳步,抬起頭的瞬間便發現對方滿臉疲倦的模樣,僵了僵,“還有什麽事嗎?”
男人擰了擰濃眉,發疼的太陽穴讓他難以靜下心來思考,聲音在喉嚨裏滾動了許久,啞啞的。
“她剛剛……吃東西了嗎?”
林清歡莞爾,又有些無奈,“吃了,兩大碗呢。她這幾天瘦的厲害,人也憔悴了不少……”
頓了頓,她心中仍有遲疑,尤其是在發現男人臉上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隻能默默歎氣。
“安安跟我說……過兩天出院了想散散心,順道跟我和小辰一塊過個年。女人嘛,雖然出了事但月子裏還是要好好調養的,身心舒暢最為重要。如果你同意的話,回頭我立刻請個月嫂過來……”
“我不同意。”
他臉色在瞬間沉了幾分,鐵青著的麵容和身側緊握的的手,像是風雨欲來。
林清歡吃了一驚,張開嘴卻一時忘記了自己像說什麽,隻愣愣杵在那。
“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末了,男人轉過身,走進病房,才終於又補了一句,“現在放她走,以後……她就真的不會回來了。”
小姑娘心地善良也總是好說話的,可倔起來誰也攔不住,她小小的身子裏不知藏了多少力量,曾經會為了孩子躲著他想偷偷生,如今出了這些事,不想看見他也再正常不過。
顧重深心口梗著一股氣,悶的發疼。
可在門邊許久才平複下來,身後林清歡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終於離開。
男人那張清雋的麵容上表情逐漸恢複鎮定,推開門。
床上小小的一坨躺在那,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卻沒有焦距。
他走過去幫她倒了一杯水,順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了一顆蘋果緩緩削,始終沒有提剛剛的事。
小姑娘安安靜靜的也不知在想什麽,對於男人的動作壓根沒有任何反應,隻當他不存在似的。
顧重深默默將蘋果削好,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在盤子裏,插好牙簽等她吃。
許久,她不動。
他也不說話,隻是終於收了刀子,黑眸揚起來,光明正大看著她。
不過一周的時間,她便瘦的快和懷孕前一樣了,孕期十個月養出來的肉在短短一周內大多消失的幹幹淨淨。
甚至於那雙總是清澈幹淨、泛著光的眼眸,如今也沒了神采。
心口忽然開始刺疼。
空氣裏的寂靜在蔓延,而他對小姑娘的忽視全然無解,隻能任憑那些無力感在胸中蔓延,逐漸……將人吞沒。
……
房門開了又關,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呆在她身邊的男人,終於離開。
陸沁安的目光落在緊閉的房門上,被子下的小手捏的緊緊的,許久許久、仍然沒有任何動作。
……
三天後,她終於被允許出院。
走的時候換了身新的羽絨服,楚樂白走在她身邊,偶爾還說些趣事。
“對了安安,抱抱身子也快痊愈的,你這幾天有沒有上去看過他?”
陸沁安搖搖頭。
她有些愧疚,明知道事情跟抱抱沒有任何關係,可每次想去看他時,總會想起那天顧重深因為他而做出的選擇。
內心惶惶不安的,總不願卻麵對這些。
楚樂白看出了她的僵硬,拍了拍她的手,“沒事,我聽輸彥說他恢複的很好。過幾天就能回家跟你一塊過年呢。”
“書彥?”
小姑娘耳尖,聽出了這與眾不同的稱呼。
楚樂白臉有些紅,低下來卻仍掩不住興奮,“我跟他就是……就是同事關係。”
“同事關係你臉紅什麽呀,我可沒說你們有別的不可告人的關係哦?”
小姑娘取笑她,卻是知道前些日子連書彥跟盛柯分了手,若是能和小白在一起,那也很好很好啊。
電梯“滴”的一聲,打開。
有人走了進來。
女人穿著一身豔紅顏色的大衣,黑發長長披散在腰,臉上施了淡淡的妝,看起來比她精神太多。
“楚醫生,好久不見。”
楚樂白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氣氛一時尷尬,她下意識將陸沁安拉到自己身後,瞧著女人肆無忌憚打量她的目光,心裏發怵。
“安安,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快要下到負一樓,秦宣曼忽然開口,格外委屈的樣子,漂亮的丹鳳眼緩緩睜開,盡是無辜,“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滾了下去,我的女兒也沒有活下來不是。”
“安安,你何必這樣的怪我。原本你的雙胞胎也是保不住的,現在這種情況又哪裏不好!倒是我那可憐的女兒……”
她話沒有說完,忽然脖子便被掐住,原本縮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小姑娘,這時忽然發了狠,嫩白的小手掐在她脖子上,雙目猩紅!
“你在做什麽……”
秦宣曼掙紮了下,可背脊抵在電梯門上,無處可退。
眼前是滿臉厲色,是真想將她掐死在這!
陸沁安一言不發,卻是緊緊盯著她,手怎麽也不肯放。
楚樂白想拉開她,可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最清楚不過她心裏的恨意,隻莊墓作用扯了兩下,卻是壓根沒用力氣。
“滴”的一聲,電梯停在負一樓,門打開。
秦宣曼整個朝後跌去,落在她脖子上的手終於鬆開,可陸沁安卻徑直追了出去……
“你瘋了吧陸沁安!”
她追過來,一把抓了人,揚起手便重重的一巴掌甩過去。
“啪”的一聲,聲音格外清脆。
秦宣曼被打的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掙紮著站起來,發現對方紅著眼,真是要跟她拚個你死我活的模樣。
“是啊,我是瘋了。被你逼瘋的!秦宣曼,你害死我的兩個孩子,我恨不得殺了你!”
她不顧一切衝過去,跟人廝打在一塊。楚樂白這下是真想扯開兩人的,卻已無能為力。
秦宣曼一直落於下風,直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連忙大聲開口。
“哥,救命!”
秦瀚澤接她出院,應是到了的。
而那邊的一輛藍色寶馬旁,男人正要走過來的腳步忽然頓住,他遠遠的便已看見了兩人,自然也知道跟秦宣曼動手的人是誰。
可小姑娘紅著眼,真是不顧一切了的。
他莫名的,竟停下了腳步。
下一刻,陸沁安終於還是被人拉開,胡亂揮舞著的手臂被人抓在一起,連同那瘦弱的身子一塊困在懷中。
“你在做什麽?”
頭頂傳來男人低啞的音,小姑娘終於停止了掙紮,卻是瞠然睜大眼,蓄滿了淚的眸盯著他。
“我想殺了她!”
她一下子喘不上氣,用力按著胸口,哭的毫無預兆,而小手隻緊緊捏著男人的衣角,淒楚而無助。
“別讓她走,四叔……是她害死了雙胞胎。是她把我推下了樓。”
“是她!殺人凶手!”
最後那幾個字,她幾乎是嘶吼著出聲的,在他懷裏不住掙紮,見秦宣曼站了起來,更是拳打腳踢想要過去。
顧重深垂了垂眸,裏頭彌漫開深濃而複雜的情緒。
半晌,他才用力抓緊了她的手臂,柔聲道,“你聽我說安安,這件事跟她沒關係。做出決定的人是我……”
“她是故意的!”
小姑娘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將人推開,“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她故意推我的,顧重深,她故意害死了你的兩個孩子!”
“哈?我有什麽理由這麽做,為了你那病胎,攤上我自己健健康康的女兒!”
她還理直氣壯!
可陸沁安是壓根不願再聽秦宣曼任何一句話的,趁機揚起手,又是冰冷的一巴掌甩過去。
秦宣曼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當下沉了臉,再裝不出逆來順受的樣,作勢要打回去……
“你鬧夠了沒有!”
手臂沒有落下,那在她麵前張牙舞爪的小姑娘被男人拉了回去,抓在懷裏大聲訓斥。
“孩子沒了不止你一個人傷心,你現在遷怒其他人又有什麽用!”
是了,遷怒。
陸沁安僵硬的站在那,任憑他搖晃,臉色逐漸變得死白,唇上沒有半點血色,直到眼前熟悉的麵容逐漸模糊。
她捏緊了掌心,搖了搖灰白的臉,麵上沒有任何情緒。
所以她這樣的激動、這樣的傷心,恨不得真動手殺了秦宣曼,在他眼裏就隻是發泄的遷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