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四叔，求你
“救曼曼！”
不知從哪傳來一道怒吼，伴隨著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秦瀚澤忽然衝了過來，正好聽見她最後那番話。
“顧重深你聽清楚了嗎？陸沁安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了，而曼曼的還有希望！這不僅僅是她的孩子，也是抱抱活下來的希望！”
他用力抓著手，“這麽多年從來都是你對不住她，就這一次，救曼曼，以後你們的事，我再不插手！”
男人僵在那，眼眶通紅的在發疼，全身僵硬，滿臉的肅殺和狠厲，在這一刻都斂了起來，變成淒楚和無力。
“安安……”
“沒時間了顧先生，你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每耽誤一秒鍾孩子就多一分危險，眼見著已經到了手術室門口，馬琳醫生大聲催促。
顧重深驀地揚起臉，張張嘴正要說什麽。
可忽然他掌心的地方有一點動靜，那原已經昏迷過去的小姑娘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手掌都是血，卻固執的抓著他。
“四叔……救寶寶，寶寶……”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淚和額上流下來的血混在一起，遮住了大半視線。可總還能辨認出麵前的男人。
便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握緊了他的手，艱難開口。
“求你，四叔……求求你，我們的寶寶。”
顧重深全身都在顫抖，手幾乎快要握不住了，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思考，短短的兩分鍾內就要求他必須做出決定。
她現在多疼呢，怕是撕心裂肺。
可即便如此卻還非要醒著，求他救救他們的寶寶。
“放心，安安……無論如何四叔也會做到答應你的事，馬琳醫生，您是我太太的主治醫師……”
“顧重深，你瘋了啊！”
秦瀚澤幾乎是要一拳朝他打過去，“這種時候你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
他要如何清醒，他的姑娘滿身是血的求他，她肚子裏懷著他們的雙胞胎，哪怕隻有百分之五的希望，他也不能放棄啊……
“如果這是顧先生你的決定，那麽林醫生，我們……”
“等等！”
“總裁，連少讓我們下來通知您，小少爺病危！”
陸沁安最後還是沒有聽見那句讓她安心的話，她不知道如今的情況有多嚴重，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的眼睛裏隻有那道熟悉的身軀。
一切都變了。
而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握著她手的厚實手掌鬆開，人被推進了一個陰冷的地方。
耳邊，是男人最後那句話，像是從幽暗地獄裏傳來的音，孤絕、冷寂。
“救秦宣曼。”
他說，“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那顧太太？”
有人問了一句，周圍是一片寂靜。
陸沁安伸長了耳朵想去聽，卻終於是聽不清了。
大概，也無所謂了吧。
他無論如何要秦宣曼肚子裏的孩子。
那她呢？
她跟雙胞胎呢。
全身上下都好疼的啊，子宮像要裂開一樣，雙胞胎在裏頭胡亂的動，她不敢去想那是胎動，還是……最後求生的掙紮。
……
手術室永遠冰冷，兩邊的手術幾乎在同時進行，外頭有人站在那，一站就是整整兩個小時。
直到走廊裏人越來越多，老爺子、老太太，顧家的人、秦家的人，還有那明麵關心，暗地裏卻不知是不是幸災樂禍的陸家人。
隻是陸沁安都不知道，她一直處在昏迷中，手術開始到結束，意識從未恢複。
兩邊的手術進行的時間不一，秦宣曼那邊已經飛快剖出了胎兒，送到兒科檢查治療。接下來便是對母親的進行救治，情況雖複雜卻沒有生命危險。
而在隔壁，隻慢了十分鍾便有人出來告知，胎兒已經取出了一個，是男孩、已經沒了氣息。
女孩發育本就不好，又挨了這麽一下，出生時臉色青紫，有出氣沒進氣，直接進了icu，不知能挨幾個小時。
至於陸沁安。
她一直在睡著，從昏迷到手術結束，到手術結束後的第二天，始終沒有醒過來。
“失血過多，生產的同時又進去了手術，元氣大傷，跟前些日子那位孕婦的情況很相似，隻不過雙胞胎如今……但人遲早會醒的，七十二小時之內，身體稍微恢複一些，就會醒的。”
馬琳醫生過來查看過她的情況，臉上也不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深深地愧疚和無力感。
她不遠萬裏過來，為的就是解決她的病情，卻不曾想孩子沒保住，大人也傷成這幅模樣。
身側的男人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似乎是從手術結束便一直守在外頭。
ICU觀察室不能進，他便站在門外，從小小的窗戶裏一直盯著裏頭看，看那昏睡著沒有聲息的小姑娘。
長長歎了一口氣，馬琳終於離開，隻是腳步無比沉重。
短短的兩天裏，發生了太多太多事。
……
陸沁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終於見到了那兩個可愛的小寶寶，哥哥生的俊秀乖巧，在她麵前揚起肉呼呼的小臉，甜膩膩的喊她“媽咪。”
妹妹則是呆呆的跟在他後頭，小手捏著她的，學著他的模樣咿咿呀呀的。
明明是雙胞胎，怎麽哥哥都會說話了，妹妹還連媽咪都會叫呢。
陸沁安莞爾，一把將兩個小包子抱入懷裏。
可莫名的，手伸出去卻撲了空。
“媽咪……我要走啦。”
走？
“走去哪？”
她有些感到心慌，努力伸長了手去抓，手指收攏握緊，卻隻碰的到空氣……
“去很遠的地方吧，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如果我們有緣分的話，以後一定會再見的對不對？我可喜歡媽咪了，要是有機會，以後再給媽咪做兒子。”
“不要……別離開媽咪好不好，媽咪舍不得……”
小家夥歪著頭想了想，半晌將另外一隻圓滾滾的推到她身邊，“媽咪要好好照顧妹妹呀，都怪我不好一直欺負妹妹，讓她長不大。以後可要媽咪多花點心思啦……”
“等等！”
懷裏的小肉團子傻乎乎衝她笑，在她身上拱啊拱的。
而陸沁安剛把人放好，抬起頭的那瞬間，哥哥已經消失不見。
空氣中似乎還殘著他最後的話，細細脆脆的，一徑擊在人心底。
“要記得我呀……媽咪。”
“媽咪記性不好，不可以要求媽咪這麽難的事。你好好呆在媽咪身邊，每天都提醒媽咪好不好？”
“好不好？！”
沒有回應，天空中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人腦海裏存在的幻想，消失不見之後，一切都隻是虛無。
她抬起頭，再也看不見那兩隻小肉團子，剛剛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而垂下眸，原本拱在她懷裏的小家夥……也消失不見。
“不要，不要這樣……”
“寶寶，我的寶寶。”
麵前白茫茫的場景忽然換掉，她腦海裏浮現出一道決然的聲音。
“救秦宣曼。”
他說，“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心口忽然一陣抽疼，空氣壓迫著她幾乎要窒息過去。
四叔不要他們的寶寶，四叔決定了救秦宣曼。
可四叔，我好疼啊……
……
“醫生，醫生！”
icu病房，伴隨著男人的低吼，醫生和護士急急忙忙趕過來，迅速衝了進去。
“心跳70，血壓85，呼吸……”
“準備利多卡因……”
病房裏一陣混亂，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女人才終於平靜下來，那不住跳動的數字也逐漸趨於平穩。
“病人呼吸平穩。”
醫生鬆了一口氣，他仔細又檢查過情況，才凝著臉走出去。
門外，那已經站了很久的男人揚起眼，漆黑的眸落在他臉上，開口時，臉上竟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怎麽樣？”
“出了一點突發狀況，現在已經恢複了。還有十二個小時，相信顧太太會醒過來的。”
男人“嗯”了一聲，仿佛從喉嚨裏發出的音，低低啞啞聽不真切，在確認了她暫時沒事之後，便又回到原本的位置，站在窗外，靜靜凝著裏頭那道小小的身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又黑了下去，一片安靜的走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臭小子，你還要站在這多久，抱抱手術也不過去看看！”
抱抱手術？
男人眼睛終於閃爍了下，緩緩揚起來，濃眉蹙攏。
老爺子重重將拐杖甩在地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安安躺在這跑不了，抱抱跟那小女娃配型配上了！雖然女娃娃已經……但臍帶血可以救抱抱！手術成功之後，抱抱就能活！”
是了。秦宣曼是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孩的。
隻是出生不到一個小時便因為心肺功能缺失死亡，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可以和抱抱配上。
配型成功的時候連書彥過來告訴過他，說會盡快準備手術。
原來，就在今天啊。
他有些茫然的跟著老爺子後頭，一徑往手術室外走去。
到那邊時小家夥已經準備好，隻等著直接進去。
看見他過來，蒼白的小臉立刻仰起來，幹淨的笑，“爸爸。安安醒了嗎？”
“還沒有。”
他哎了一聲，勾著男人的一根手指，“她也太調皮了，你放心，等我好一些立刻去叫她起床。她答應了要幫我實現願望的，現在還沒有做到，我去叫她她肯定害怕，馬上就會醒的。”
男人勉強扯了笑，捏緊那隻小手，啞聲應。
“好。爸爸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