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沒人敢讓你離婚
回到家，錢嫂照例做了一大桌子菜，香氣四溢。
陸沁安湊過去輕嗅了嗅，小臉上盡是滿足。
顧重深盯著她終於恢複了些元氣的模樣，情緒也緩了不少，一直僵硬的身軀逐漸放鬆下來，長指拿了筷子幫她挑上喜歡的菜，“早上吃的不是都吐了，再吃點。”
“好。”
陸沁安格外乖巧的模樣，從醫院到家裏，你不過小半天的時間，她態度好的好似之前的事都沒發生過。
“孩子的事，我跟老太太的說了。她受了點刺激暈過去，過幾天等她緩了過來，咱們過去看看。”
她捏著的筷子的手“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小臉有些白。
“老太太，應該很生氣吧。”
男人“嗯”了一聲，聲音格外平穩，全然沒有半點起伏，隻是濃眉仍舊擰緊著，始終不鬆。
“她性子軟，氣幾天就好了。何況三姐帶了月月陪著呢。”
“早點接受事實，對誰都好。”
“啪嗒”一下，筷子忽然掉落。
陸沁安僵了僵，有那麽一瞬間似是沒反應過來，隻能怔怔的盯著碗裏的白飯，“哦。”
顧重深放下碗筷，身軀往後，就這麽筆挺的靠在椅子上，漆黑如墨色的眸仍一閃不閃的凝著她，“今天見秦宣曼，說了什麽。”
她拖著尾音，長長的“嗯”了一聲……
“跟她，沒有可說的。”
徑直結束了話題，餐廳裏氣氛沉悶。
錢嫂瞧著陸沁安空了的碗，想給她添添飯的，也隻能作罷。
小姑娘忽然笑開，歪著頭看著那英俊的男人，眼神依舊深沉、情緒濃鬱到分辨不明，高挺的鼻梁和性感的薄唇，每一處都那樣迷人。
“子楠搞定林清歡了，說是過段時間要出去玩。整日在我麵前炫耀，再等一個月天氣涼爽些，咱們也去補個蜜月？”
“你在洛杉磯，有個弟弟吧？去那邊住一陣子也可，四叔手裏頭的事處理的差不多，有時間。”
他哪裏會有時間。
陸沁安不經商，卻也知道顧氏有多龐大，橫跨了醫療、電子產品製造等產業，而在延城甚至囊括了媒體、娛樂等等方麵。
而所有的最終決策，都是他一人經手。
結婚的時候她還聽老太太抱怨過，說是某人天天住在帝國，家也不回，為了賺錢一年到頭忙的腳不沾地。而如今細想來，跟她結婚之後的四叔，在家的時間跟尋常上班族沒什麽區別。
她垂了垂眸，不敢去看男人那樣沉鬱的目光。
“再說吧……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間休息。”
放了碗筷起身，陸沁安幾乎是落荒而逃，甚至不敢回過頭再聽他說的哪怕一句話，隻立刻推開房門，靠在門板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可房間裏，卻換了布置。
頭頂的天花板不再是慘白一片，而是映了整片星空，大星和小星有序排列，而她認的格外清楚，這是天馬座的星相圖。
旁邊似乎有什麽叫聲。
她愣愣的走到陽台，詫然瞧見一條小小的金毛……
“喜歡嗎？還沒有給她起名字。”
顧重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高大的身軀仿佛讓空氣多了壓力，她心口一下子悶疼的喘不上氣。
小奶狗瞪大眼睛盯著她，“嗚嗚”叫了兩聲去蹭她的手，可憐巴巴的模樣。
陸沁安心軟的很，連忙將之抱了起來，身上幹幹淨淨還有沐浴露的香氣，似是剛洗了澡毛發都順順軟軟的。
“給她起個名字吧，是個姑娘。”
姑娘。
陸沁安眼圈莫名泛了紅，咬緊了下唇，可等了許久之後卻揚起臉，愣愣看著他，“我還沒想好……”
“前幾天在查名字，網上說最好結合生辰八字才好的，我就沒有決定。”
他哭笑不得，揉亂了小姑娘的發，“現在決定也不遲，慢慢的想，嗯？”
“就叫想想，可以嗎？”
心血來潮的，想到了這個名字。
顧重深笑了笑，分明的五官整個散開，凝了許多天的麵色在這一刻逐漸鬆緩，啞聲道，“當然可以，以後，她就是我們的想想。”
……
純種金毛，剛出生不過一個月，小小的一坨，很好動。
陸沁安逗他的時候還在想，四叔是從哪弄來的這麽一隻，而且……還知道她一直想養狗狗。
換好了衣裳，陸沁安在房間裏繞了一圈，把想想帶到客廳。
那邊，錢嫂臉色也不大好。
“太太，這就出去了啊……”
“嗯，約的十點的。”
她笑，沒心沒肺的樣。
顧重深從門外進來，粗粗掃了她一眼，沒有遺落她臉上的失落，卻很好斂了自己的情緒，輕扯開薄唇，“走吧。”
坐在車上，她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還未滿三個月的寶寶，從外表看幾乎沒有任何不同。
“別怕，四叔就在外頭等。”
親自送自己的妻子去做流產手術，男人眼底閃過一抹澀涼，隻是在她麵前，從不曾表現出來。
“我知道啦，四叔。”
話雖如此，可她還記得自己親眼看過的那場手術，產婦孕期尚不知道自己有這毛病，後三個月產檢才發現，最後努力下來，不也安安穩穩的把孩子生下來了麽。
而且她現在生命體征平穩，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
“那天跟顧園通了電話，我聽見二姐和老爺子才鬧呢。”
頓了半晌，陸沁安似是不經意提起，隻聲音低柔輕淺，“老爺子說，如果抱抱能好起來，我不能懷孕也沒什麽。顧家至少有後。可抱抱現在情況越來越危險……如果我不能懷孕，那顧家，就得絕後了。”
“胡說八道！顧英武不是？月月不是？”
顧重深冷哼一聲，異常氣憤。
他一直知道老爺子的封建思想，隻沒想到如今越發的嚴重。
陸沁安嘿嘿衝著他笑，沒有心機的樣子，“二姐也是這麽說的，說還有顧英武呀。可老爺子吹胡子瞪眼……要是真那樣，他隻能逼著你再娶。”
車內氣氛一時岑寂。
小姑娘這下反而輕鬆了不少，看著窗外，小臉幹幹淨淨的。
“其實我覺著吧，總歸是要娶一個，還不如就重新娶了秦宣曼，看的出來她現在仍然很愛你。”
“閉上你的嘴！”
男人滿臉陰沉，“沒人敢讓你離婚。”
“噢。”
她又低了頭東西，默默偏著頭，不敢去看他。
窗外有整片天空。
可心裏頭卻早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盡力護著它吧，能護一日是一日，能護到出生……就最好不過啦。
顧重深看她的臉色也知道不對勁，可待會就要去手術，她心裏、大概又有些奇奇怪怪的心思了。
……
不過三個月不到的胚胎，甚至還沒有發育成人形，吃了藥流產再迅速不過，甚至不會有太多痛苦。
婦產科的醫生早已待命，安排她進單獨的手術室。
“不是孫醫生主持手術？”
主刀的是一名陌生的醫生，顧重深擰了眉，思忖許久，也沒有太大印象。
“孫醫生昨天突發腸道病住院了，現在沒辦法進行手術。您放心，我行醫二十年，做過的流產手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顧太太的情況很安全。”
男人微頓，伸出手握住了她的，隔著皮膚傳過來一些熱氣。
他總是那樣敏銳，幾乎能在瞬間察覺到不對。
被他握住的那一刻，陸沁安其實是有些慌的，隻是慌亂很快被掩蓋，隻故意哎了一聲。
“四叔你真是的，孫醫生是咱們醫院婦產科的首席沒錯，可趙醫生的技術也同樣厲害呀。像我這種情況平常醫院可能都會讓實習醫生上呢……放心吧。”
陸沁安故作輕鬆，將手收了回去，沒讓他發現自己的緊張。
男人尖銳的目光落在那所謂的趙醫生身上，後者沒有退縮，一貫板著的麵龐沒有太大反應，隻是開口，“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準備進手術室了。”
顧重深這才點頭，看著他們將人推進去。
為保隱私，沒讓其他人進來。
外頭，男人臉色陰沉的靠在牆上，緊緊盯著手術室的燈。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親手把妻子送上流產的手術台。哪怕當初秦宣曼突然跑出來說懷了抱抱，他也沒有反對她將孩子生下來。
隻是要了孩子的撫養權。
靠在牆上，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那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對這個世界無從掌控的無力。
他攤開掌心又握緊，眼眶泛著紅，仰起頭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可身軀卻驟然滑落，那樣高大的身軀，站起來便能遮擋狂風驟雨的男人，就在手術室外麵，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終於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
也不知過了多久，燈滅掉，醫生摘下口罩出來，對著顧重深點了點頭，“已經結束了，病人很虛弱，需要休息。”
“好。”
顧重深啞著聲應，卻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走過去的。
手術室的門開著，有人推著那小小的身影出來……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甚至於看著他的目光，都沒有溫度。
“安安。”
他走過去握著她的手，小姑娘卻隻別開眼，裏頭閃過絕望的情緒。
而在另外一邊，護士端著一盆豔紅的東西走了出來……
那瞬間，心被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