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記憶中的人
“姑爺，這種活兒我一個人做就可以了，姑爺你勞累不得。”千瞳恭敬地說，事因雲河的臉色看起來不對勁，越來越蒼白了。
“千瞳，認識你和希希之前，雲野山莊都是我一個人打掃的。我真的沒問題呢！”雲河笑道，嘴巴說著沒問題，卻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長期被赤蠍火侵蝕，他的靈魂已經極度虛弱，靈魂虛弱，四肢也會乏力，他是連站都快站不穩。
跟看就要傾倒，千瞳嚇了一跳，可距離雲河還有好幾步，來不及扶。
而牙影隻是一匹馬，也無法扶人。小金龍被黑骨老怪和趙英彥的臭味薰到，至今還沒醒，真的沒人能拉雲河一把了嗎？
突然有一把溫柔而有力的手從後背穿過雲河腋下把他摟住。雲河就是這麽虛弱地往後倒入那人懷中，就像一隻乖小貓咪。
突然被人從後麵抱了，雲河一臉的懵然。
這個人是什麽時候走進來的？為啥自己一點兒都察覺不到？自己是狐妖，雖然修為被廢了，但感官的敏銳仍在，而且還有吊墜的守護，一般歸空境五重以下的人要接近自己，是逃不過自己的耳目。
隻有一種可能，這個人的境界極高！至少達到歸空境五重！
聽到一把很沉重的男子聲音在背後道：“雖然你很有男子氣慨，又很愛護你的女人，但身為一個病人，有些事情要量力而行，否則隻會適得其反。”
“哈！”因為背對著那人，雲河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但從手抱的位置，可以判斷出身高差，這個突然出現的歸空境五重高手，身高近兩米，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
這個人說話的語氣跟顏少秦有點像，把自己當成任性的小孩，帶著責備的態度。但雲河肯定這個人並不是顏少秦。因為聞氣味，並不是顏少秦，但這氣味有些熟悉，讓雲河想起一個人……
雲河轉過身，定定地望著那個男人。
此人果然長得高大魁梧，就像一座大山，輪廓分明，如天然的岩石一樣堅毅，皮膚曬得很黑，體魄也很壯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塊頭。隻是與年輕而剛毅的臉龐不相襯的是，他的眼眸裏蒙著混沌的暮氣，就像一個絕望的老人，一臉的愁苦。
在綠靈世界裏，人族的壽元可以長達千餘年而容顏不衰，眼前這個憂鬱的大塊頭，說不定已經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心態已老，隻是皮囊看起來仍然年輕罷了。
但是這個人卻在雲河平靜的心湖裏投入一塊巨石，掀起驚濤駭浪。
十多年之前的往事衝入回憶的門裏……
雲河出生在帝都皇宮，跟眾多皇子一出生就受到萬千溺愛，被眾臣民捧若明珠的不同，他的父皇武帝把他關在冷冷清清的星寒宮。這並不是冷落他，懲罰他，而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他，不讓有不軌之圖的人接近他。
因為年幼的雲河並不能自如地掌控化形成普通人類，很多時候，他都是銀發藍眸的半妖樣子，可愛的小腦袋長著一對狐狸耳朵，後麵還拖著長長的狐狸尾巴。
那一年，雲河七歲，宮裏謠言紛紛，說小皇子是妖怪。侍候小雲河的宮女看到他那半妖化的模樣，都嚇壞了。雖然武帝要這些宮女保守秘密，但她們私底下難免會紛議和跟姐妹們吐苦水。
“他的眼睛好可怕啊！就像藍色的鬼火！”
“就是，還有那耳朵，那尾巴……正常人哪會長成這樣！”
“我聽說，小皇子是陛下硬要了一個女狐妖生下的，那女狐妖生下這個半人半妖的小怪物就逃了……”
“每天給這個小怪物送食、侍浴的，我真是提心吊膽，天知道這小怪物哪一天就會發狂，把我撕碎啊！”
“神啊……讓這小怪物快點下地獄吧！不然我們遲早會被他的獠牙撕碎。”
……
“你們……為什麽要這樣說我？我不是小怪物……”小雲河眼淚汪汪地哭泣。他在窗戶看到院子的花叢裏飛出幾隻蝴蝶，覺得好漂亮，便走了出去，沒想到聽到躲在長廊一角的宮女們在背後這樣說他。
“殿下，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些宮女們嚇得花容失色，都跪著求饒：“請殿下饒命……”
小雲河哭著跑回房間。他看著鏡子，鏡中的自己的確跟大家長得不一樣。他傷心地撫了撫自己的耳朵，頭發，還有奇怪的尾巴。
他彷徨，害怕，自卑，他不敢再出去，他不想聽到任何嘲笑他的聲音，他也沒有胃口進食。這樣，他把自己餓了三天。誰叫他，他都不願意開門。
“殿下，我是太傅，我可以進來嗎？”房間外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太傅弈文，是雲河的導師，他專門負責教雲河讀書識字和學問。弈文知道雲河有狐妖血統，但從不排斥他和數落他，相反還對他很親切，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般溺愛著。
在皇宮裏，除了父皇之外，弈文是唯一一個能讓雲河無話不談的人。
知道玻璃心的小皇子心靈受傷了，弈文不放心，特地來開解他。
“太傅，我真的是怪物嗎？”小雲河打開門，眼睛哭腫了，可憐巴巴地望著弈文，那眼淚仍像斷線的珍珠般延著稚氣的臉頰滑落。
弈文心痛地把他抱起來，把他眼角眼水揉掉。
“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都是這個世界的生靈，生命都是平等的，應該受到尊重，沒有誰必須要承受別人的指責帶來的痛苦。妖族擁有深不可測的力量，這力量讓人族畏懼，所以人族會認為妖族是異類，產生排斥心理。”弈文平靜地給小雲河說道理，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
“力量？如果擁有力量是這麽痛苦，這麽齷齪，我寧願不要……”小雲河把臉埋在弈文懷中，低聲嗷嗷哭。
“殿下，力量是一把雙刃刀，能傷人，也能幫人。就看殿下的心境了。而且，我覺得殿下的力量並不齷齪，相反這是天賜給你的禮物。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比殿下更不幸的人，他們沒有力量，沒有食物，沒有棲身之所，也沒有人能幫忙他們，他們活得比殿下更痛苦，他們在絕望中失去生命，直到魂斷那一刻，仍然得不到救贖……”弈文跟雲河訴說著各種民間疾苦，以前千萬年以來，人族和妖族為了爭取生存空間而戰爭不斷，餓殍遍野，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殿下，你不覺得，你同時擁有人族和妖族血統也許是神的旨意嗎？或許神希望有一個人能化解人族和妖族千萬年以來的戰爭，所以讓同時擁有兩族血統的你降生於世。”弈文凜然地說。
“可是……我能做得到嗎？”小雲河抬起頭，望著慈祥的弈文太傅。
弈文撫了撫他的小腦袋，微笑道：“殿下一定可以做到，不過殿下現在還小，力量還未蘇醒。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用膳，健健康康地快高長大，這樣將來才有力量拯救天下的生靈。”
“長大了才能擁有力量？擁有了力量，就能幫助那些痛苦的人？這樣大家就不會說我是怪物了？”小雲河一臉憧憬。
“是的，殿下。”弈文和藹地笑著點了點頭：“神雖然希望殿下能完成大業，但一個無德疏才之輩，是不能委以重任。所以神會在殿下的成長過程中設下重得的考驗，如果殿下想成長起來，將來有一番作為，那麽從現在開始，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挫折，都不能氣餒。內心不堅強的人，就算獲得了力量，也成不了大氣。”
“太傅，我明白了，我會堅強地活下去，克服各種考驗。不過，我要吃多少東西才能長大呀？”小雲河天真地問。
“那得要吃很多很多！萬丈高樓都是從地起，如果小時候不注意飲食，把體質弄垮了，將來就算能坐在很高的位置，也不會長久。生命是一切的本錢，所以殿下不可再任性。”弈文不斷給小雲河講道理。
“太傅，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地用膳，不會讓你再擔心。”小雲河這才破涕為笑。
在太傅弈文的安慰之下，小雲河對人生重拾了希望。原來，他不是怪物，原來，他還可以擁有力量，可以去拯救很多比他更痛苦的人！
“殿下，我覺得你跟我的幺弟小武好像呢！都是受了一點小挫折，就愛躲在房間裏哭鼻子，茶飯不思的。”弈文打趣小雲河。
小雲河關注的重點，並不是弈文又說他愛哭鼻子，而是弈文居然有一個幺弟？叫做小武？弈文很溫柔，長得很美，氣質也很優雅，他的兄弟也是長成這樣嗎？小雲河對小武很感興趣。
“太傅，我想見一見小武，你帶他來這裏好嗎？”小雲河希翼地問。
弈文搖了搖頭，悲傷地歎息：“小武失蹤了好幾年，我怎麽找也找不著。現在也不知是否尚在人間。那小子，從小就醉心練武，說要去拜師學藝，結果就一去不回了。”
“太傅，小武的事很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小雲河從沒看過善良的太傅會如此傷心過，心裏隱隱的痛啊！
這個一直孜孜不倦地教自己學問和做人的道理，在自己最痛苦，最困難的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現在因為失去了親人而傷透了心，難道自己就不能為他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