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慈悲入心
金穗心垂著視線,目光落在他握著她的,那隻手上。
隱藏慈悲,而並不代表無慈悲。
他想告訴她,這一切的發生都是時也,勢也,和她並沒有關係。哪怕她參與其中,也不過是被時代洪流推動著,不得不往前走的一個俗人。她是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去將時代所造成的一切悲哀與不幸攬上身的,自疚,除了令自己不好過之外,沒有一點兒幫助。反倒是會令身邊的女人也不得安寧。
她難受,對身邊所有人的遭遇感到難受與同情,這些,她放在心裏,默默祈禱來世所去之人的安穩度日,也遠比揪著不放,自愧自恨來得有用。
金穗心眼睫慢慢的往上掀,終於與他視線相接。
“可是,我曾經想過,如果當時我沒有孩子,我就能夠離開你。”
她終於當著他的麵,緩緩聲,情緒平和的說出這句話來。
俞故笙抓著她的手收攏。他自然是難過的,她曾經想過要離開他。可是.……
“是因為方萍?”
金穗心不敢說“是”,吃一個已經故去的人的醋,說出來委實丟臉麵。她半耷拉著腦袋,聲音有點兒甕甕道:“你當時表現得那樣,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先頭我就是尋你開心,才跟你說那些做那些。我不過是一個長得老了些的紈絝老小子罷了。”
他這樣直白的把她當時心裏想的話都說了出來,金穗心訝異之餘更感到臉紅耳熱。她被他抓著的那隻手掙了掙,想要收回去。然而被俞故笙緊緊的握著不放。
金穗心有些無奈的放棄了,指尖在床板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甕聲甕氣道:“我沒那樣說過。我隻是,隻是沒法兒接受。”
說著,她抬頭往他臉上掃了一眼,才吸了口氣說道:“剛開始,我也想,管你有幾個姨太太,隻要你心裏有我一個就好。後來,我又想著,就算你身邊的女子很多,可你心裏隻有我一個,旁人我也管不著。再慢慢的,我也不曉得我怎麽就這樣貪心了.……柳方萍怎樣說,都跟了你那麽多年,你對她情深義重,都是應該的。可……”
她搖了搖頭,自己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想要說什麽。半晌才歎了一聲道:“其實,要算是我害了柳方萍.……”
話音還未落,下巴被人捏著抬了起來,餘後的那些字眼都被人悉數卷了去,咽了去。
金穗心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眼前驀然放大的那張熟悉麵龐,到底還是感到羞澀。這裏可是在醫院!
她掙了掙。
俞故笙撫著的臉頰已燙得不行,知道她是麵皮薄的人,這就放開。
金穗心兩手捂著臉,眼珠兒瞪得滾圓,含羞帶怯的橫了他一眼。
俞故笙便笑起來。笑過之後,將她一隻手捏在掌心裏把玩,凝著金穗心道:“現在你可想明白了?”
金穗心還是垂著頭不說話。
俞故笙又道:“有心害人,自然罪不可恕。可阿七、何媽、方萍他們,俱與你無關,還有……”
他聲音溫柔下來,帶著難以言說的一點兒遺憾和繾綣,將手覆到金穗心的腹上,俞故笙抬頭,從下往上與她對視。
“十一,我知道你內心裏總覺得我們之間關係始終不會長久。”
在金穗心想要否認之前,俞故笙搖了搖頭,示意她聽下去:“因為你對我沒信心,你還是不相信我。所以才會在我表現出異常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來質問我,而是自己胡亂的猜測。將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孩子的事也一樣,你會那樣想,是因為我沒有給你足夠的信心。所以你害怕,所以你才會胡思亂想。假如說一定要選擇一個人來怪罪,那個人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不,不是.……”
“是。”
俞故笙斬斷她的話,認真的看著她:“所有一切的不好都是因為我,都由我來承擔。”
金穗心咬住了下唇,眼中早已經是盈盈泉湧。
她哽咽得厲害,發不出聲音來,可是心裏卻已經鬆快了許多。不是因為就此能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開,像他所說的,都怪罪到他一個人的身上,假裝自己就是無辜的。而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麽淺薄。
他並不是一個尋常的男子,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地,是能夠讓她仰仗的人。
不,不知道依靠仰仗,她不該隻是攀附著他、汲取著他生命養分的人。
先前總覺得,他不夠將她完全放置到生命中去,出了什麽事兒,第一件想到的不是夫妻兩個人怎樣共同去渡過,卻是想著怎麽樣把她先送走,任由她躲在他的身後,而讓他一個人在前麵衝鋒陷陣。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想要風雨皆由他遮擋,而自己躲在蔭蔽底下享受的人啊!
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變得這樣軟弱,這樣……毫無用處?
躲在自己的世界裏傷感,自怨自艾,在這種時候,還要讓他因為她而擔心不已.……
人是很容易走進死胡同的,想要從死胡同裏走出來,也隻需要那一個契機。而眼前的人,就是她敞開緊閉著的心扉,再度走出來的那個契機。
金穗心垂下眼來,一滴淚落到俞故笙手背上,她將他那隻手握住,接連又落了兩滴淚下來。
俞故笙便要反過來再說什麽。
她搖了搖頭,抬起臉來,那眼睛之中已沒有大霧迷蒙,反而是多了許多的清明。
她衝著他微微的笑,臉上雖然帶著淚珠,可是神色卻已經與先前完全不同了。
她說:“我知道了。你說的,我都已經明白了。”
她說:“可是有一件事你弄錯。並不是都是你的錯,也並不都是我的錯。不論發生什麽事,都該由我們兩個一塊兒來承擔。”
“俞故笙,我不會再那樣小孩子氣了。你看著我,我會成長起來,會成為能夠跟你比肩而站的人。”
俞故笙笑了,與她眸光相接,他頷首:“我相信。”
他看上的女子,從來不會是那柔弱無能、一撥就散的蒲公英,她是溫柔而堅韌的,矜貴而勇敢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