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重逢
“笙哥。”
堅哥進來,看到俞故笙坐在窗邊抽煙,上前喊了一聲。
“已經讓大夫瞧過了,說是摔傷了腦袋。”
俞故笙把煙掐滅了,看向堅哥:“問出來了?”
堅哥點頭,在俞故笙對麵坐下來:“那老頭兒也不知道這是誰,他原本是上海的一個小混混,方潤生跟王繼祖鬧起來,華界打亂的時候,他趁亂劫了幾個大姑娘走。這金小姐就在其中。他說他見著金小姐的時候,她已經摔壞了腦子,一個勁兒要找什麽琮哥哥,他看金小姐長得不錯,就……就想著自己留下來,當媳婦兒。不過後來跟人搭上線,做了皮條生意,金小姐也被他賣給過別人.……”
堅哥看俞故笙麵色越來越難看,說不下去。
他們這些人,也不是沒有開過窯子,逛過窯子。可自己賺這個錢,喝花酒是一回事兒,要自己的人被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俞故笙道:“還有呢?”
堅哥猶豫了一下,說:“金小姐她,好像有了。”
俞故笙麵色終於肅冷下來,往堅哥這頭看過來。眼神銳利。
他不必要說什麽,堅哥已經曉得他要怎樣做了。便道:“等上海那邊來了人,我就安排下去,把這些女的都放回去。至於金小姐……”
“帶回上海。”
堅哥說“是”。
俞故笙便問:“問過阿七,方潤生他們是什麽時候到?”
堅哥道:“聽前頭的消息,說李琮的副官死了,現在南京城裏正亂得厲害,李琮沒那精力管邊上的事兒,方潤生他們跟了商隊過來,就在這會兒.……”
正說著,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堅哥登時緊張。雖心裏想著,大約是方潤生等人過來了,卻也擔心李琮還能分出心神來,找到這兒。他們眼下幾個人,可擋不住李琮那全副裝備的士兵隊,要是打起來,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堅哥聲音繃著道:“我先出去看看!”
便要開門。
卻聽到阿七朗聲喊起來:“幹爹!幹爹你快出來啊!”
聽阿七的聲音,倒像是很歡喜的樣子。
這來人,應當是方潤生他們無誤了!
堅哥緊繃的麵皮一瞬間放下來,忍不住長吐出了一口氣,扭頭朝著俞故笙看過去:“笙哥。”
俞故笙頷首。
堅哥就把槍別到腰上,把門一拉。
阿七首先跑進來,臉上滿是笑容,他衝著俞故笙做了一個鞠躬,再抬起頭來時,眼眶裏有些微的泛紅。他喊了一聲“幹爹”,那嗓音裏竟是有哭腔的。
俞故笙向不喜人在跟前哭哭啼啼的,便要皺眉。卻見著阿七身後有人影,一晃,分外的熟悉。他心頭驀的顫了一顫。雙眸登時精銳,直視阿七身後那人。
阿七識相的往邊上一站,便令他身後那人露出了全貌。
一襲華美的袍被泥汙髒水浸得不成樣子,頭發也亂蓬蓬的,臉上有細碎的傷痕,看著像是被什麽尖利的葉片之類割傷的,一條一條小小的血印子,將她蒼白的麵容襯得越發纖弱。她站在那裏看過來,水眸盈盈,似有一點兒笑意,似帶著無限的言語。
俞故笙上前去,猛伸出手來,把人往跟前一拉,臂膀環了上去。
金穗心被拽得不由往前動了一步,緊跟著便被一方溫暖臂彎環繞住。
阿七站在邊上瞧著,抬手往眼皮上擦了一把。
堅哥見狀,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兄弟來。他想起他帶著俞故笙逃出南京城,他弟弟站在村口不遠處,朝著他看過來時的場景。那種觸動人心柔軟的感動與感激,還有慶幸,是言語所不能描述的。
他當時,是真以為自己一家都被李琮給搞得死的死,走的走,再沒有一個落下來的。誰知道他弟弟竟然被俞故笙早早的派人去帶了出來。更在他救了俞故笙出城的那天晚上,就叫青龍幫的人接走,去了香港。
就衝著這一點,他打定主意這輩子都跟著俞故笙混!他也是當老大的人也在這一行裏混了很久,知道大多數人都是表麵上義氣當道,天天把“兄弟”“哥兒們”的放在嘴邊,可實際上有幾個是講義氣的?隻要出得起價錢,兄弟?哥兒們?隻怕是連自己老娘都能出賣!隻有俞故笙,他是真真正正講義氣,講仁義的。
堅哥抬手搭到了阿七肩膀上,抬了抬下巴,示意阿七跟他一塊兒出去,別杵在這裏當電燈泡。
阿七揉了揉眼睛,跟堅哥悄悄的關上門出來。
“俞小太太怎麽會在這兒?誰帶過來的?”
把阿七拉到一邊,堅哥好奇的問道:“她不是被李琮那狗崽子給抓去了嗎?”
阿七搖了搖頭,往對邊抬了抬下巴:“我也不曉得,是方哥把人帶過來的。”
方哥,方潤生……堅哥朝著阿七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著一個戴了一頂禮貌,站在院子門口抽煙的小子。從背影上瞧倒是有點兒氣勢。
堅哥眯了眯眼睛,一手往阿七的肩膀上用力一拍,道:“走!跟這個叫方哥打聲招呼去!”
終於等到上海那頭來了人,阿七也算是放下心來了。不再愁著臉,就跟了堅哥一塊兒往方潤生的方向過去。
在屋子裏頭,俞故笙緊緊抱著懷裏的人不肯放。
他真怕啊,怕是在做一場夢。夢一醒過來,又是一場空。
金穗心被他悶得有些難受,掙了一下。俞故笙還道:“別動,再叫我抱一會兒。”
懷裏的人便果然不動了,很乖順的任由他摟著。
好長一段時間,他忽聽到胸膛那頭悶悶的響,原來是她在他胸膛口輕聲的開口在說話。
她說:“對不住。”
嗓音澀澀的,聽得他心裏分外的不好受。
他這才把人放開,目光柔和的低著頭看她。
金穗心眨了眨眼睛,才抬起來,跟他對視:“我,孩子,沒了。”
她頓了幾頓,才將話說完整。說完,已覺喉頭哽咽得不行,一把沙子塞住了般,連吞咽都變得困難。
俞故笙眸色頓暗,驚愕與劇痛,卻隻在一刹那。
他掩下眸中種種痛色,大手搭在她腦袋上,輕聲說:“不要緊,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