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偽裝
李琮把剛才押了那兩個女仆傭下去的士兵給抓了過來,讓他們把人再度給帶過來。
士兵嚇得一臉懵,那兩個已經抓出去槍斃了,哪裏還能再帶過來?
李琮緩了一口氣,察覺到是自己太過緊張,他擺了擺手,把人給遣退了下去。再度回轉身來,對著那扇門,伸出來的手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心髒不停不停的跳動,怎麽都按耐不下來。
隔著一扇門,金穗心的眼神卻不如剛才那樣清澈澄淨,她越過屏風,似乎能看到屏風的那頭,門的那頭,那個猶豫而忐忑的男子,那想要敲門,又不敢敲下去的,微微發顫的手。金穗心放在身側的指尖蜷縮,用了力氣,牢牢握緊。
忽聽到房門被人一下推開,挾著冷冷的風,將室內好不容易攢存起來的溫度都吹得一幹二淨。
李琮腳步緩慢而遲疑的走進來,繞過屏風,再度站到了金穗心的麵前。
她正端著藥碗,緊皺了眉頭,一副很苦惱,不曉得該怎樣辦的可憐模樣。
看到他進來,她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衝著他一笑,紅唇白齒,如陽春白雪般耀目明媚。把李琮心頭的那一點兒遲疑瞬間掃得一幹二淨。
“三哥,你跑出去做什麽了?該不是要跟我阿瑪告狀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瓷碗貼在嘴唇邊,試了幾次要往嘴裏灌,又皺著眉頭沒法兒下嘴。可憐的朝他一看:“我得了什麽病?為什麽一定要喝藥?就不能不喝嗎?”
李琮這會兒已經徹底緩下神來了。他在她床邊上坐下來,寬聲安慰道:“等你喝了,我有話告訴你,你乖,快點兒把藥喝了。”
“我不喝,你是不是要生氣?”
她滿是純稚的看著他,問他,把他當成了下定決心之前最重要的一個影響人物。這種感覺,令李琮空冷的胸腔裏一下子充斥了暖意,變得實實在在,滿滿當當。
他點了點頭,笑撫了她的腦袋,說:“你乖。”
金穗心無奈的皺著眉頭,把脖子一仰,嘴裏嘀咕:“我可都是為了你。”
一下子把藥都灌了進去,她苦著臉,五官都扭到了一塊兒,嚷嚷著“好苦好苦”。就著李琮遞過來,剝好了的糖果,一口含到嘴裏。
柔軟的嘴唇和疑似濕潤的舌尖,俱碰到他手指尖上,李琮的心神一蕩,胸臆澎湃,忍不住那股洶洶情潮,他伸出手來,一把將人摟到了懷裏,緊緊的抱住。
李琮到這會兒,明明白白把人抱在了懷裏了,卻還是感到不真實的。十一她,她真的是……都忘了嗎?
一隻小手攀上他的背,在他恍惚不已的時候,輕輕的拍動起來。
她埋在他胸前的腦袋鑽出來,露出一雙亮晶晶的,明亮的眼睛,那眼睛裏的影子,渾然都是他的樣子,看得李琮心頭一陣一陣的顫動,既是感激,也是忐忑。
“三哥,你怎麽了?我看著你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倒不像是因為我不肯吃藥而生氣。”
她說話的聲音糯糯的,米糕糖一樣,能一直甜到人心裏去,什麽不愉快都能消失得幹幹淨淨。
李琮勉強一笑,低頭在她鼻尖上碰了碰。
金穗心微闔下眼皮,將那一絲厭惡跟惡心都壓到了眼底,忍住將他推開的動作。她再度抬起頭來,已是一派嬌羞又純淨的模樣,伸手在他胸膛上輕輕的推,嘴裏說:“阿瑪說了,咱們兩個還沒有訂親,是不能夠這樣子的。”
說著,將人更加推開了一點兒。
李琮聽到她嘴裏念叨“阿瑪”兩個字,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他拿不準金穗心究竟忘記了多少,又還記得多少。
金穗心卻忽然偏側了臉,望著他身上的打扮道:“三哥,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你不是向來都不愛這些舞刀弄槍的?”
看了看,又覺得他並不是在穿著玩兒,眼睛大大的瞪著,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
李琮舔了舔嘴唇,這才說道:“十一,你阿瑪他早就已經不在了,我眼下,是南京城的司令官,我們.……我們剛成了親,你昨晚上有些腹痛,我叫了人來給你瞧身子,卻不曉得怎麽,你像是不記得了。”
他看著金穗心麵上露出大大的驚駭,隻是一瞬間的時間,眼中立即就蓄滿了淚水。嘴唇顫抖著,她問:“我不信,我不信!我弟弟呢?敏傑呢?你把敏傑喊過來!我要問他!”
一邊說,一邊要下床去!
李琮趕緊把人抱住,聲音壓抑繃緊,連連道:“十一,你這病隻是一時的,很快就能好!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但是金穗心卻很激烈,鬧著要見金敏傑,鬧著要見她的阿瑪。她好像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還以為自己在南亞,還以為他們仍舊是年少時的模樣。
李琮好不容易才把人哄著睡著,走出來,外邊天已經黑了。副官來到他身邊,說道:“程閣老的火車昨天晚上在上海被人劫了,眼下生死不明!上海的方潤生把王繼祖給殺了,坐上了青龍幫的位置,眼下青龍幫都在他手上,那些幫派裏的老前輩,除了一個姓齊的,個個都認了他做青龍幫的領頭!”
“怎麽這樣突然?”
李琮的目光一瞬間暗了下來。他們派到上海去跟法國人接洽的人還在路上,上海就傳來這樣的變故,倒好像是知道他們將要做什麽,故意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副官也很不明白,道:“我已經派人在調查了。”
李琮眼神壓著斜了他一眼。副官忙低下頭去。
“金宗平人呢?”
副官道:“已經在碼頭,準備這就送他離開。”
李琮道:“把他壓下來。上海既然易主,他所說的那些便對俞故笙,對青龍幫沒有任何用處,不過,咱們可以趁著這個新人上台的時機,送一個大禮過去。”
副官遲疑:“司令的意思是……”
李琮牽唇一笑,那眼裏迸射出冷意。
金穗心先前在總理府上差點兒沒死在那裏,李琮從來就沒想過要給金宗平跟他的夫人們一條活路走。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金宗平想要留一條性命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他卻是想得美好。從他登上總理這一個寶座,他就應該料到自己站得這樣高,到摔下來的那一天會頭破血流,沒個活路。
先前是準備金宗平出了海再動手,眼下時局變了,把人交到法國人手裏,再告訴法國人,金宗平知道法國人在上海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借法國人的手殺人。比他動手殺人,來得更便當。
副官得了命令,一頷首,將要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