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誤會
隨著“叮”的一聲,彈頭被取出,丟在了瓷白色的盤子裏。
替李琮包紮好了,一直提心吊膽的醫生護士終於可以出去。
室內滿是血腥的氣味,李琮將一邊的衣裳往上拉,可他受了傷,總是不方便。金穗心見狀,上前接過。
李琮仰頭朝她看,她微垂著視線,將衣裳往上提,動作溫緩當心。
李琮心裏頭一暖,不禁伸手握住了那柔軟的小手。金穗心動作停了下來,視線往上移,便與他望了個正著。
“你心裏還是有我。”
金穗心別開眼,掙了一下,將手從他掌心裏掙出來:“我隻是過意不去,雖你我沒夫妻緣分,可到底還是有幼年的情義在,無論如何,我不應該開那一槍的。”
“沒有夫妻緣分?”
李琮哼了一聲:“你跟俞故笙倒是有夫妻緣。”
“他逼你的!是不是?”
他起身,握著金穗心的手腕。眼睛裏的光一瞬間鋒銳起來。
她從前響起他,總還是帶著滿腹的繾綣。他是她第一次想著要嫁的人,想著這輩子都永不會分開的人,她以為,即便暫時的分開,可最終,他們還是會在一起,會永永遠遠的在一起。在金府不論發生什麽事,她也總是會想起他,想他什麽時候會來帶她走,想他什麽時候會把她從那樣難熬的日子裏解救出來。他就像是她幼年時候放在口袋裏的糖塊,當生了病,口中無味苦澀的時候,就回想起來舔一舔,借著那一點兒甜味,好熬過生病時的苦痛。可終究是沒有用的,糖塊會吃完,病卻不定就能在糖塊吃完之際就能好起來。她終究還是沒有等到他,也沒有等到她幻想裏的那個“永遠”。
從她嫁給俞故笙的那一刻起,她就曉得,不管她心裏怎樣想跟他在一塊兒,不管她曾經怎樣憧憬著他來帶她走,都過去了。從她坐上俞故笙來迎親的汽車那一刻,她跟他的過去就徹底過去了。
她希望他回東南亞,希望他回去,根本就沒有想著他還有回來找她的一刻。
她希望他好好的過日子,跟她再無瓜葛,也許偶爾會想起她一刻來,那也足夠了。
她想不到他會回來,真的想不到。
甚至,還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這樣的一種身份。
金穗心緩緩的吐出一口氣來,她說:“我當時托皇叔告訴你,我和你再無可能,讓你回東南亞去,回你父親家裏去。我八叔說了什麽?他跟你說,我希望你功成名就,有能耐了回來救我是不是?”
望著李琮的眼神越來越銳利,金穗心曉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心頭一塊大石頭似著了地,卻又有更重的壓力更解鎖緊隨而上。
“我不知道他會這樣跟你說。我真不知道。三哥,他.……”
“你別說!什麽都別說!”
李琮從金穗心吐了一口氣,又猛然深呼吸的模樣,已瞧出來,自己被金奕鑒那個老東西給騙了。不單單是欺騙,若不是他死得太早,隻怕自己這一趟回來,還要成為金奕鑒手中的一個利劍。
多可笑,真是可笑得很了!他用盡手段,分到家產,而後搭上了程閣老這一個靠山,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抱著的就是要再次見到她,能夠拯救她的一個信念。然而,就在毫無預料之間,這一個信念卻突然的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李琮肩膀上的麻藥似乎是在瞬間就消散了,痛得很,痛得不真實。
他背過身去,一隻手支在前邊放東西的支板上。
“三哥.……”
金穗心看他半佝僂著背,像是氣喘一般,直都直不起來,她心裏也不好受。
微微欠了身,她想伸手過去扶他,被李琮拿手擋了一擋。
“你想跟我說什麽?都是我糊塗,錯聽了你八叔的話,造成今天這局麵。要我就此罷手,回頭是岸?”
他說著,緩緩抬起頭來,側身朝著金穗心看過去。
他額上有細密的汗珠,麵龐襯得虛弱發白,可是那雙眼睛卻越發的冷戾,都是恨意與不甘。
金穗心從未見過這樣的李琮,不禁怔住。
李琮起身,迎著她一步一步過去:“你想跟我說什麽?你說!我聽著!”
金穗心張了張嘴,他身上的戾氣太重,她嚐試著想安撫他冷靜下來:“三哥.……”
“住口!”
她還未開口說話,卻被他驀的喝斷。金穗心肩膀不由微微的顫了一下,看他的視線越發顯得驚慌起來。
當她以為李琮還會爆發出更多的憤怒,誰知,他卻忽然轉了麵龐,臉上的凶狠在一瞬之間收攏了起來。他眼睫微低,掩住那眸中瞬間湧現出來的怒意。
伸手掐了金穗心的下巴,冰涼的指尖就像是一條纏繞而上的蛇,森冷冷的,令金穗心陡然生寒。
“你來南京是為了什麽?為了俞故笙?跟我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麽?還是為了俞故笙?你想救他,想救一個把你拖進人生深淵的劊子手?”
他輕而冷的一笑:“十一,你到底還是年輕,你被他騙了。我要幫你的,我不會讓你再陷下去。”
金穗心看他那詭異玄深的眸子,心頭一陣一陣的發緊,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講話,李琮驀然抓住她的腹部,五指陡的並攏,用力。
金穗心隻覺得腹部一陣劇痛,她整個人從腳底發虛,瞬間失力,寒意並著冷汗一下躥升到了腦門上。
他貼在她耳邊,跟鬼魅一樣陰森森的說道:“首先,就從這個孽種開始。”
金穗心死死的抓著他的手,她痛得厲害,全靠意誌力在支撐著自己別倒過去。可隨著他手上力道的收攏,她支撐不住,嚐到咬破的嘴唇上的血味兒,是她最後的一點兒意識。
而在相隔不遠的郊外半山上,一道響雷驀的打下來,震天劈地。一棵百年大樹被劈成了兩截,火光洶洶。
映著這火光,簡單搭建的一間木屋中,黑影突晃,有人氣喘著,驀的從黑暗中蘇醒過來。
豆大的雨點打下來,木屋的門被人從外推開,看到黑暗裏坐著的那道影子,來人手裏的碗落到了地上,碎裂聲被雨聲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