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設局捉賊
她張了張嘴,要說什麽,可似乎到了這會兒,沒有哪一個字,哪一句話是有意義的了。她在他這裏,已然是被判了死刑的一個罪人。
看到裏邊床上躺著的,雖然換了衣裳,可仍瞧得出來被灼傷嚴重的柳方萍,金穗心顫聲道:“我曉得你難過,但是,你總這樣待在房裏也不大好。二姨太她,總是要入土為安的。”
她話音剛落,俞故笙便抬起眼來瞧她了。
那眼神十足的涼淡又帶了嘲諷:“入土為安?你想讓她怎麽入土為安?”
金穗心心尖上跟有針在紮似的,一度嗓音哽咽,快要發不出聲來。
舔了舔嘴唇,她竭盡全力克製著自己痛極哀極的情緒,深吸著一口氣說道:“總理夫人派了人過來,問喪禮你想要怎麽樣辦,我就來問一問你的意見。”
俞故笙道:“這件事用不著你操心。”
便手扶著門,似要把門關上。
金穗心便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她眼下做什麽,在他眼裏都是錯的,都是可厭惡的。
“那好,你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你讓人來告訴我。我……我就在房裏待著。”
俞故笙“嗯”了一聲,黑幽幽的眼睛望著她。
金穗心艱難的點頭微微笑了一下,她轉身往院子裏走。腳後跟灌了鉛似的,每走一步,都費了極大的力氣。
她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麽要反擊。倒不如讓柳方萍來殺了她,那到死,至少她心底裏還能存著一種幻夢,牢牢記住他是喜愛她的。她哪怕是死了,也有人會永遠記著她。為什麽偏偏要讓她看到殘酷的現實,在給了她一點兒甜頭的時候,瞬間又把她從高樓上推下去,生生看自己腦漿迸裂,鮮血流光,死不了,活不成。
金穗心胸口劇痛起來,痛到她半彎了腰,停下步子來。她覺得自己喘不上氣。心裏有一次又一次的衝動,想要轉過身去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撒謊,為什麽會變。可骨子裏的那點兒傲氣,又不容許她做出這樣自辱尊嚴與人格的事。
她咬牙忍著,即便再疼,也忍著。
俞故笙始終站在後頭看著她,她所不知道的是,他眼裏克製的隱忍、壓抑的衝動。看到她趔趄,他多想衝過去將她抱起。卻不能夠。
忍一忍吧,哪怕她眼下誤會,又記恨他,也好過因為他的緣故,令她一次又一次的成為旁人傷害他的目標,使她時時陷在險惡的環境中。
阿坤和小石頭見著金穗心走遠了,從窗子那邊跳進房間,走到俞故笙身後。
阿坤在北平和金穗心有往來,他對金穗心是很有好感的。看到金穗心剛才那小臉發白,明明戰栗還要強撐的模樣,有點兒不好受。
“笙哥,你這樣騙太太,要是太太她以後不原諒你,可怎麽辦?”
小石頭和金穗心接觸不深,很不以為然的說道:“笙哥這麽做都是為了她好。等回了上海,把事情說開了,她會明白的。”
阿坤想說,恐怕沒有這樣簡單。金穗心看著像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實際上聽她說話做事,是很有自己主見也很固執的一個人,隻怕到時候,她還要怪笙哥不告訴她,欺騙她。
俞故笙一直看著金穗心走到那院子拐角的地方,沒了身影,他忽的轉頭,喊了阿坤一聲。
阿坤立刻上前一步。
俞故笙道:“你這兩天別在我這裏,到她邊上守著,有什麽事,立即來告訴我。”
阿坤說“是”,這邊立即趕了過去。
小石頭有點兒訝異,沒有想到自己一直覺得做事足夠冷靜理智到,近乎沒有什麽柔和麵的笙哥,竟然也會有這樣暖情的一麵。他想到阿坤說,這個小太太不一樣。現在看起來,倒的確是有點兒不一樣的。
阿坤跟了過去,俞故笙雖不能說十分的安下心來,總比剛才瞧著她連走也走不動還不肯叫人的孱弱模樣要放心一點兒。回過身來跟小石頭繼續說事情。談到這兩日南京內閣要有動作,俞故笙還要再提點小石頭兩句,外邊有人來敲門,說季修年叫人傳話,稱想要見俞故笙。
季修年被俞故笙強製性戒煙,有幾天時間,一開始他是當真生不如死,隻要一個不當心,就能被他鑽了空子尋死,又或者逃走。這兩天稍微穩定一點兒。俞故笙皺了皺眉頭,心裏猜想到可能的原因,他叮囑小石頭看好柳方萍的屍身,起身往別院裏來。
季修年提前叫人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稍微整理了一下,他坐在圓桌旁,雖看著麵龐消瘦不堪,眼神也有些渾濁,但精神倒還好。
俞故笙進去,外邊的人就把門給關上了。
俞故笙道:“你尋我來,有什麽事?”
季修年說話有點兒氣喘,他看著俞故笙,問:“方萍怎麽了?”
俞故笙緊皺了眉頭:“誰跟你說這些無聊事?”
季修年驀的站起來,目呲欲裂:“方萍死了!你還要瞞著我?你說這是無聊事?為什麽?為什麽她會死?為什麽?”
季修年說著,過分白的麵龐出現不正常的紅,眼中也出現血絲。他說著,起身要往前來,偏又站不住,剛起身人就往前跌。
他從前是能力敵十個青年壯漢的人,然而就因為大煙,竟變成如今連站立都站立不得!
俞故笙上前扶住他,卻被季修年一把抓住胸膛:“方萍跟了你這麽多年,她對你有多好,她整個心都在你身上!可你呢!你除了一回又一回叫她傷心難過,你做過什麽?現在,現在.……”
他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俞故笙見著他要摔倒,彎腰去扶他,被季修年抓住胸口拽到跟前。
季修年在他耳朵邊道:“有人。”
這唯有他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令俞故笙精神一凜,眼窩頓深。眸中有精光瞬間迸射出來。
季修年緊拽著俞故笙,隨後又將人用力推開,他指著俞故笙:“你走!從此之後,咱們兄弟二人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俞故笙緊盯著他,薄唇微抿。
兄弟多年,隻一眼,就能領會到對象想要告知自己的消息。
好半晌,俞故笙才道:“你當真決定要跟我分道揚鑣?”
季修年說是。
俞故笙冷著麵龐,肅穆道:“好!就如你的意!但你就算要走,也要把煙戒了再走!我青龍幫門下不出煙鬼!”
說著,反手將那門甩上,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