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看清楚
俞故笙懷疑柳方萍跟日本人有關聯,季修年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
的確,她因為爭奪俞故笙已跟從前很不相同,變得太多,但是季修年相信,她還是有底線的。她曉得俞故笙是最厭惡東洋人的,她怎麽可能去和東洋人勾結?更可況,是利用他……季修年不願意相信。
季修年的車廂在最前邊,靠近那節被炸毀的車廂沒有太多的距離。
火車現在已停下來,底下的人在將被炸毀的那一節車廂卸掉,好繼續往前行。軍隊在不停的搜查排除著車上的可疑人物,濃煙滾滾,火車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像是受傷的巨獸困在陷阱之中,沒有辦法行動。
季修年跟著俞故笙來到他先前所在的這一節車廂,俞故笙剛要進去,門口守著的士兵就把槍往前一托,攔住俞故笙。
季修年還沒來得及上前來勸說,俞故笙一拳上去,那士兵手裏的槍掉到了地上,人也歪了過去。
季修年伸手要把人扶一把,然而那前一秒將要倒地的士兵卻並沒有真正的摔倒過去,反而是一隻手撐到旁邊壁上,然後飛快的一個起身,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刀來,往季修年胸膛上刺過去。
季修年沒有防備他,這麽一來,想要接招已顯得晚了。他整個胸膛已全部暴露出去,手卻來不及收回來隔檔。就在這個時候,一腳把門踹開的俞故笙反身一個抬腿橫掃,把那離著季修年胸膛隻有千分之一的刀子給踹了出去,又一腳踹在那士兵的腦脖子處,徹底把人踢歪過去。
那士兵倒在地上,領子那裏露出一點兒白色襯衣的樣子,這顯然並不是原先士兵內裏會有的穿著。
門口的護衛兵已被人調換過了!
這一下子,不必俞故笙多說什麽,季修年立即也衝進門去。
然而車廂裏麵空蕩蕩的,原本就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外加一把椅子,並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是十分一目了然的。
季修年在緊張之中又有一點兒的放鬆。既是為自己感到放鬆,同樣也是替柳方萍感到放鬆。好像在他這裏尋不到日本人跟金穗心就能夠洗去柳方萍在俞故笙心底裏的懷疑一般。
季修年道:“我看人應當並不在這裏。”
可既然不在這裏,為什麽門口的衛兵會被替換掉?
俞故笙回頭鋒利的視線朝著季修年一看,季修年自己也感覺到這話很有問題,不覺噤聲。
俞故笙站在房子正中間,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季修年察覺到這一次會麵,自己在俞故笙麵前似乎也少了話語權。這倒並沒有感到什麽不甘心,他自己曉得自己這一次辦事情多麽的令俞故笙感到失望,他自己也是因此而感到失望罷了。
季修年猶豫著要提議俞故笙再到外邊去等一等消息,俞故笙忽然把他用力一推,走到那窗戶邊上,一把將窗戶打開,縱身一躍跳了出去。
於是,他就在底下火車輪子的中間,看到了被打暈,用被子包裹住的金穗心。旁邊還有一隻皮鞋,很可見是帶了金穗心的人被逼到走投無路,見著不好,隻能自己搶先一步逃走。把金穗心留在火車底下,等俞故笙等人走了之後,再回來把人帶走。卻沒有想到俞故笙瞥見那並沒有關嚴實的車窗,想到了這一點。
季修年站在窗邊上看到俞故笙把人抱出來,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俞故笙抱著金穗心回到火車上,金穗心體內被注射了一種昏睡的藥物,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季修年跟俞故笙就坐在季修年的包間裏,兩人麵對麵互相望著。
俞故笙的視線銳利又幽暗深沉,其中可以看到的,是對季修年這接連失去水準的能力而生出來的失望。
季修年沒有什麽好替自己反駁的,可他還是不願柳方萍就此背負上了與日本人勾結的罪名。
他道:“這一次是我太疏忽。”
俞故笙沒有多說他,半轉過視線來,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咱們走到今天這一步,其中有多少凶險,哪一次疏忽都可能丟掉性命。你現在跟我說太疏忽。”
俞故笙蹙眉看向季修年:“我一向相信你的為人跟能力,但是你卻一次又一次叫我失望。自作主張、不明是非、受人蠱惑,修年,你要我怎樣再用你?”
季修年眼中的光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你對方萍多年情義不變,我曉得了。”
他擺了擺手:“等阿坤回來,你將你手裏的事情跟他交接一交接。”
季修年沒有說什麽,他應了一聲“是”,要退出去。
俞故笙把他叫做:“是不是到現在,你仍舊相信方萍跟從前一樣,沒變?”
季修年垂下了眼眸:“我知道她變了,在上海時,我就知道她變了許多。可她怎麽改變,她對你的心意沒有變過。笙哥,我說這話不應該,可是,看到她跟著你多年,幫過你許多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夠給她一個善終。”
俞故笙靜默的看著季修年,隔了一會兒才說:“穗心在上海失蹤,你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麽做的。”
季修年怔了一下。
金穗心不見的那一天,她身邊跟著的何媽被人發現擊斃在督察長門前不遠的街道上,而金穗心房裏的惠香也死在不遠處,至於二房裏早就放出去的彩萍,則是被人打死在旁邊的綠蔭叢裏。這三個人裏頭有兩個是金穗心房裏的人,不論怎麽說出去,金穗心似乎都逃脫不了嫌疑。而俞故笙又並沒有消息傳來說金穗心上北平去尋他了。季修年當時聽信了柳方萍的話,唯恐給俞故笙添麻煩,就把這一件事壓了下來,隻讓人暗地裏去默默的找……
“我……”
“你一向不同意穗心當家,你總疑心她要害我。修年,看一個人不是看他跟在你身邊多久,是要看一個人的心。自然,她先前抱著一種不好的心來靠近我,可她現在是有了我孩子的女子。一個女子,能出賣身子,那還有可懷疑,但她願意為一個男子生兒育女,你以為,我是要信她,還是疑她?”
季修年無話可說。
他垂著頭,說:“我這就出去了。”
俞故笙把人喊住,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讓你看清楚一個人會怎樣的改變,會變到什麽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