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金貴先生
金穗心知道一點兒俞故笙著急來北平的原因,多是因著局勢動蕩的關係。她嫁過來的時候,金奕鑒跟她提到過俞故笙這個人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樣簡單,說他私底下跟南京政府走得很近。他這一回過來,當然也會是要替南京政府跟北平的人周旋的緣故。
不過現在聽來,他好像並不是簡單的為了南京政府奔走才來北平。
倒好像是……
望著她忽然之間低著頭不說話,俞故笙半低著眼睫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嘴角微微抿著,越發顯得臉容冷峻。
小鳳身上傷不少,不過都是些皮外傷,也沒有什麽要緊。不過她很執拗,不肯讓醫生給她上藥,一定要見金穗心。
金穗心推了門進來,小鳳一見到她就要起身,視線不覺被金穗心身後的男人晃了一下,小鳳愣了愣。眼中是毫不遮掩的一絲驚豔跟訝異。
金穗心沒有遮掩,直接道:“這是我先生。姓俞。”
小鳳曉得金穗心是已結了婚,也有了身孕的。但是,她可萬萬想不到金穗心的先生是這樣一個瀟灑俊俏的人物。
小鳳臉上帶了笑,原本是要朝著金穗心去的,腳下步子一轉就走到了俞故笙跟前。
“大家都姓餘,真是本家碰著本家了。”她把一隻手伸過去,滿麵的笑容:“你好,我姓餘,餘小鳳。”
俞故笙沒握她伸過來的那隻手,更沒有去在意她的刻意攀交情,微一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他看著金穗心,低下聲音道:“我在外頭等你。”
就朝阿坤一看。
阿坤立刻上前來,跟著俞故笙一起走到了外頭,待那門關上,俞故笙沉著臉道:“去查一查那個女人的底細。”
阿坤應一聲知道了,這就下去辦事。
這邊餘小鳳還朝著關上的門看,雖那人冷得厲害,卻也招人的厲害。她是見多了男人的,上流的公子哥兒們見過,自以為是的大老爺們兒見過,也有那揣著兩句洋文裝高端,也有還跟從前一樣自以為少爺脾氣要來解救失足女的傻子,卻沒有見過眼前這樣的。通身的氣度和派頭,不是身上一件幾百塊的衣裳,還有那舶來品的洋表裝飾能夠裝點得出來的。
餘小鳳掉過臉來,想要問金穗心,那男人是做什麽的,然而她想到那男人身上金貴之下壓著的匪氣,便想到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倒不好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要暴露自己的心機。
便笑著道:“你先生似乎不大喜歡我。”
金穗心倒沒有注意到她眼中赤裸裸的願望,隻將視線落在餘小鳳身上的傷處,道:“怎麽還沒有處理?醫生呢?”
一邊就要走到門邊去喊人。
餘小鳳將她的手一拉,笑著把人拉到一邊病床上坐下來:“醫生來過了,說是一點兒皮外傷,不很要緊。我隻是想要見你,才故意訛他們,不肯叫他們來給我上藥。你怎麽樣?”
金穗心想到自己跟俞故笙貌似親近,實在彼此都帶著一點兒隔閡的狀態,心裏有些話要說,但又不好說,隻能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什麽,都瞧過了。”
餘小鳳看她麵上有些許的落寞,就把眉頭一皺,裝得十分關心道:“都見著你先生了,怎麽你還是不高興?是他不樂意你過來尋他?”
金穗心搖了搖頭,還是不大肯說的樣子。
餘小鳳本是從天津要往上海,聽說那裏的金鳳凰舞台的待遇十分的好,就想去試一試的。不過在火車上恰好碰到有人在尋金穗心,那時金穗心雖然身上穿的是尋常人家的衣裳,但是餘小鳳在人堆裏討生活的,當時一眼就瞧出來金穗心這個人派頭不同,便幫著把那些痞子流氓給引開了。找借口說也要北上,陪同了金穗心一道來北平城。前兩天被她在天津的債主找著了,她撒謊騙了金穗心,說那些是她家人賣了她拿錢的債主,她逃了出來,眼下又被找到,所以才來找她要錢。在巷子裏被那幫人堵住,著實是餘小鳳未曾想到的。她那會兒也想著不要因為這一點兒小事牽連了金穗心,就要金穗心先走,現在卻慶幸金穗心最終回來尋她了。
那樣一個男人,要是金穗心跟他不和睦的話,憑自己的本事,應該也不是拿不下來。
餘小鳳更加熱情了一些,道:“他要是不樂意你過來尋他,那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你人都來了。也不要太逆著他,說上兩句軟話,叫他心裏頭別那麽刺,也就好了。男人嘛,都是喜歡女人柔和一點兒的。”
金穗心看了她一眼,還是搖頭:“他和旁人不一樣。他要是不喜歡,那是真的不喜歡吧。”
餘小鳳聽到她說“不喜歡”這三個字,當真有點兒心花怒放。
便拍了拍金穗心的手,很隨便的說道:“那你也要試一試,你不試著跟爺兒們攀談,難道還要爺兒們來求著跟你談?咱們女人,最忌諱就是跟男人硬碰硬,有什麽好處?”
說著,撩撥了一下耷在耳旁的卷發。
餘小鳳走到門邊,道:“我去喊醫生來幫我把這傷處理處理,別留的時間長了,有疤就煩了。”
說著,把金穗心留在門內,自己要出去。
金穗心忙把她拉住,道:“還是我去吧,你在這裏等著。”
餘小鳳就拍了拍她的手,看了一眼剛才俞故笙替她放在一旁架子上的吊瓶:“你這樣不方便,還是我自己去。”
也不等金穗心再講什麽,她開了門就走出去。
俞故笙這會兒正半靠在醫院走廊一側的牆壁上,單手插著褲子口袋,銜一支煙在抽。
他人比許多男人都要長得高一點兒,麵上無甚表情時,端的是矜貴又冷淡,那俊雅的模樣,帶著抽煙時的痞匪,瞧在餘小鳳眼裏,當真是撩撥得一江春水漣漪直起。
餘小鳳拿著掖在旗袍內裏的手絹,因沾了雨水,還未幹透,她不也在意,在臉上抹了一抹,隻恨這會兒胭脂水粉通通全無。按耐著心思,她佯裝從俞故笙跟前走過,偶然見著他,訝異的扭頭衝著他道:“哎呀,餘先生你怎麽還在這裏?是在等穗心嗎?你可真是一個好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