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物盡其用
金穗心忍不住蹙眉,極快轉到裏邊來,仍舊把旗袍穿上,才轉身出來。
“誰讓你進來的?”
金慧敏這會兒坐在圓桌旁,聽到金穗心說話,起身,不以為然的掃了金穗心一眼:“你當誰稀罕到你這暗娼館來?”
斜著眼睛輕吐一句:“不知廉恥。”
金穗心沉著臉:“沒人請你來。”
金慧敏把手裏的信往桌上一拍,轉身就要走。
金穗心看到那黃色信封,心一下就被提了起來。說不上是喜還是憂更多,一個箭步上前就把信搶了過來。
抖著手,極快的拆開。然而,等了這樣久來的一封信,上頭卻隻有寥寥:安好,勿念。四個字。
可雖然隻有這四個字,每一個字卻都是敏傑的筆跡。金穗心眼眶急熱,抱著信紙,像是抱著胞弟,渾身都在發抖。
金慧敏原準備要走,看到金穗心那模樣,卻又停了下來:“要不是因為李琮哥哥擔心你不去宴會,我不會特地跑這一趟給你送這張破紙。金穗心,你也是有心的人,李琮哥哥為什麽來上海,你心知肚明。我希望你能有點兒良心,別已經上了別人的床,還吊著李琮哥哥。放了他,就當替你弟弟積德。”
說完,開門走了出去。
金穗心抱著那封信久久的不說話,等到何媽進來催她,才換了衣裳出去。
俞故笙有些事情要忙,早不在府上,金穗心讓何媽去叫一輛汽車去金府。卻被告知汽車被蕭佳容先一步要了去。
“四姨太還有心情去百貨大樓買東西嗎?”
惠香笑道:“她心倒寬得很。”
何媽打了電話去汽車行要了一輛過來,到的時候,三人已在門口等了有半個鍾頭。
金穗心上了車,看了惠香一眼:“這一回就算了,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
何媽道:“太太這是為你好,先生最厭煩底下的人碎嘴,叫人知道了,不但是你,連累了太太有你受的!”
惠香連聲說“知道”。何媽又說了她兩句,惠香是肯受教的,在旁一一聽著。
金穗心沒什麽心思聽他們說什麽看著窗外景致徐徐後退,她腦子裏滿是剛才信上的四個字。
雖得知敏傑眼下無恙,可也隻有信上的無恙,究竟他處在怎樣的環境之中,她一點兒不可知。回想兩人最後一次會麵,已三五年過去,敏傑還隻一丁點大的小孩子。八叔說要送他去日本時,他夜晚跑進她房間,姐弟兩個哭成一團。
早知八叔並不真心養育他們,隻為阿瑪那點子錢財,她即便拚了命,也要帶敏傑逃出金家去.……
一路胡亂想著,這就到了金府。
門上黑底金字的牌匾,連著兩旁的石獅,仍遺著北平時王府的氣派,隻是,就像北平的那座府邸,早就賣了給人的,裝得再輝煌,誰不知那輝煌早成過去,追不回來?
金穗心頂著俞故笙太太的名號,奕鑒今天假借李琮的名義叫慧敏去送那一封信,就是唯恐她不來,耽誤了他憑借俞故笙之名攏來結交那些商界政流。這時一聽到金穗心到了,趕緊親自到前邊來迎。
“你七姐十八的一個生日宴會,你肯出席,實在很好。她在裏頭恭候你呢!趕緊去吧!”
金穗心嘴上客套了兩聲,由惠香、何媽陪著往裏走。
惠香由衷豔羨:“這位金七小姐的十八歲生日宴會辦得這樣漂亮,金老爺還真是疼得很那!”
何媽笑笑不說話。
金穗心麵上涼涼的,心裏卻很難壓抑住那恨意。金七的十八歲生日禮是這樣隆重,而她呢?他們拿了她阿瑪的錢,拿著賣了她的錢這樣揮霍得意,卻將他們姐弟當做回歸顯赫人生的踏腳石!
要不是為了敏傑,不得不跟金家的人維持表麵上的平和,今日這樣又一場拿她當釣餌的宴會,她哪裏就想要來了?
“惠香,何媽,你們早上跟著我一直忙到現在,也未喝一口水。前邊有下房裏應預備了麵,你們吃麵去吧,我自己去見金七。”
惠香剛要說什麽,何媽瞧見金穗心麵色不大好,拉住惠香道:“太太有事隻管叫我們。”
金穗心無甚力氣的擺了擺手。
待他們一走,實在支撐不住,扶著一旁廊柱坐了下來。
憋悶得想哭,又唯恐叫人看到,隻坐著一口一口用力的吸著氣,跟上了岸將死的魚一般。臉色實在白得嚇人。
奕鑒的意思,無非有二。一,借著俞故笙去結交更能夠在複辟上助他一臂之力的要人;二,金七今年十八,正也是攀交一門好親事的時候了。
他們要在她身上物盡其用,簡直令人厭恨至極。偏偏,她的命脈叫他們抓住,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靠著俞故笙,俞故笙又究竟能不能幫得到她?她又能在幾時靠俞故笙救回敏傑?
她越想,越感到急躁、無奈,恨意不停,鬱結難平。到底忍不住,拿手帕捂在嘴邊掩著聲音,掉下兩滴淚來。
也是金穗心一時難忍,忘了多少這邊有人要經過,待一道影子落到跟前,她驚醒過來,立即要起身,身前那人卻早她一步開口說話:“你叫我忘了,總要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你若是過得不好,十一……”
他輕輕歎了一聲。伸了一隻手來。
金穗心未抬頭,見著半空中伸過來的那隻手,內心裏十分搖撼,明明她想要抓住那隻胳膊,求他救一救她。卻更怕自己這個溺水的人會把他一齊拖到水中丟了性命。
情急之下,金穗心驀起身往後一跳,不當心撞到了腳踝。痛得直鑽心骨,然而麵上卻一點兒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臉上雪白,衝著李琮很快看了一眼,有多少話壓在舌尖上要跟他說,臨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竟像是逃犯一樣,狼狽的、匆匆的逃了。
李琮立即就想要上前去追,胳膊被人從後一把抓住,金慧敏笑道:“琮哥,你來了!我當你不會到後院裏瞧我。”
一邊說著,一邊親昵的靠到李琮的肩上去。
李琮滿腹心神都在金穗心身上,不由分說剝開了金慧敏的手,起身追著金穗心就去了。
金慧敏登憤恨極了,死死盯著李琮走遠的方向,她咬著牙,眼裏滿滿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