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狂生與刁民
俞故笙一進門,卻見豫親王奕鑒坐在左手邊的圈手椅上正喝茶,除此以外,並無他人。 他眉頭微蹙。 旁邊的人還未上前來多做解釋,奕鑒率先過來,臉上帶著一點子微笑,道:“雖知俞老板忙,可我這裏有一點子事兒未了,不得不又來叨擾你。” 俞故笙沒跟他多客氣,往首位上一坐,接了茶杯喝上一口,便不說話。 雖人人都道俞故笙會做人,頂好說話。可也都知道,這青龍幫的流氓頭子,端的是一張笑麵虎的臉,眉毛要耷拉下來,老虎也能駭死兩頭。哪裏還有真夠得上“好說話”三個字的?不過都是權衡利弊罷了。 奕鑒心頭暗罵,壓著王爺的尊貴,他勉強堵著氣說道:“十一早前在南洋住過一段時候,剛才那位客人,是十一的朋友,聽聞她嫁了人,要來恭賀兩句。不過我聽說十一這兩天身子不大好,也就多謝了他的好意。” 俞故笙哼哼:“八王爺好大的派頭,主意做到我門上來。” 這句話打下來,奕鑒後腦勺挨了一悶棍似的。明著聽,俞故笙是不滿他登門來替他俞故笙趕人,仔細聽,卻能體會到俞故笙明了金穗心嫁進俞家門的目的。 大家似乎心知肚明,這親結得是內中有因,可這樣幾乎破臉破皮說出來,奕鑒臉上有點掛不住。兩邊臉頰僵硬著抖了抖,不知如何進行下去。 他自認是尊貴又體麵的人,跟這樣潑皮無賴混道上的人不同。臉頰上一陣火辣辣的。若是前朝還在,若是皇帝還在,誰敢在他麵前這樣放肆?!誰敢! 眼見著奕鑒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俞故笙忽的一磕茶杯蓋子,死寂裏發出脆微的一聲響,跟一個雷般,炸在奕鑒腦兒門上。 他跟隻受驚的鵪鶉一樣,完全受製於人的滋味既窩囊,又無可奈何。心裏頭千百隻貓爪狠狠的撓,又疼又燒得慌! 這幫賤民!刁民!等有朝一日複辟成功,等把皇帝迎回紫禁城!都瞧著! 俞故笙薄唇輕扯著,跟剛才奚落刁難的人不是他一般,眼皮一掀,示意奕鑒:“這茶葉是今年早春的龍井,今年雨水太密,也就這麽幾罐,王爺多嚐嚐。” 若不是為了大業,奕鑒真想甩袖子走人!這是欺他府上連罐得臉的茶葉都沒有?! 壓著發抖的手脖子,奕鑒端茶啜飲,看向俞故笙笑:“果然好茶。” 幾番戲弄奕鑒,俞故笙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下來。 他一手微支下顎,白皙的麵容上似帶一點兒憂愁:“八王爺也勿怪我多心。遂心雖已嫁入我門,畢竟門不當戶不對。” 奕鑒看他委實惺惺作態,卻又不得不順著他的戲碼唱下去:“俞老板何出此言?俞老板如今家門,能配得上的人,真真兒難得。” 俞故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似乎能看透他這句話深藏的自傲之意。 奕鑒被他那一雙看似平靜無波,卻極盡奚落的眼神望得心頭幾番躁亂。 就當奕鑒以為這淩遲沒完沒了之際,俞故笙忽站起來,拿了禮帽,道:“豫親王既惦記侄女,那就去瞧瞧吧。說不準,見了豫親王,十一格格的病倒會藥到病除。” 說罷,他也不多過問奕鑒,兀自走了。 奕鑒臉上火辣,心頭也是幾簇火燒得旺盛。若不是十一這個丫頭惹是生非,他又何必在這裏多受俞故笙那個流氓豎子的奚落?! 俞家下人過來引他,他板著臉,強壓了幾頭火,往裏去見金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