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著改變
薄安睿啞然失聲，懊悔、悵惘、悲痛……好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很難過，並看出她更難過，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對於這件事，他是最最沒有資格說話的人。
他唯一能說的，還是只有……對不起。
可是，他覺得這三個字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三個字。
說什麼，都晚了。說什麼，都無法讓時間倒流。
她轉身，從他身邊徐徐走過。
她的頭略低著，沒有看他，不知道是因為太難過了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眼淚，還是因為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在想到第二種可能性的時候，薄安睿的心狠狠地一沉。
她擦著他的肩膀而過，他伸手就可以拉住她，可是他的手指鬆了緊、緊了松，最後還是沒有勇氣付諸行動。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拉住她后能說什麼，似乎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一點點走遠，一點點遠離他的視線。
他忽然有種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好像她正一點點地遠離他的生命。
這一次，跟九年前不同，但是這一次，他失去的感覺更為強烈。
不！不可以！
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他不能就這麼再失去她。
可是，他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季米蘭了。
以前的她，會主動倒追他，可是現在的她，他再怎麼主動，她也不會另眼相看。
因為她變了，變得不再喜歡從前的那個他。
那麼，就由他來改變！
他忽地握拳，做了一個決定。
***
「鵬鵬，來，笑一個！」
兩個小時后，季米蘭和其他幾名義工一起帶著鵬鵬在兒童福利院樓下的草坪上拍照。
因為之前的事情，鵬鵬的情緒不是很高，小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有點僵硬。
因此，數碼相機里拍出來的效果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理想。
「米蘭姐姐，我想回去了。」小傢伙沮喪地說道。
「鵬鵬，我們才拍了沒幾張耶！再多拍一會兒好不好？我們等下去鞦韆那邊哦！」
「我不想去了，反正再怎麼拍都還是一樣……」鵬鵬不自覺地抬起小手，摸了摸了頭上的帽子。
季米蘭心頭泛起一陣陣心疼，就算鵬鵬的年紀小，大家一直騙他他只是因為生病的關係，所以才暫時掉光了頭髮，等以後病好了，頭髮還是可以再長出來的，小傢伙雖然信了，但心裡卻還是很難過。
兒童福利院里那麼多小孩子，一個個都是天真無邪的，可是童言無忌，他們總是笑話鵬鵬的光頭，還有的小朋友因此不願意跟他玩了，搞得鵬鵬也越來越不開心，甚至開始自卑。
「鵬鵬，你乖哦，等下個禮拜天的時候，米蘭姐姐來接你，我們去逛街好不好？米蘭姐姐知道一家新開的店，專門賣兒童帽子的，都很好看哦！」
「不用了，米蘭姐姐，我的帽子已經夠多了……」
季米蘭心疼地摟住鵬鵬，是啊，他的帽子已經夠多了，光是她都給他買了好幾頂，還有院長和其他義工給他買的，差不多有十幾二十頂了，足夠戴的了。
可是，帽子雖然能遮掩住他的光頭，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鵬鵬的身體已經被醫生宣判了死刑，他的心理也越來越不快樂。
她好心疼鵬鵬，這麼小的孩子，就算……就算不能健康平安地長大，至少也要在活著的時候，過完一個快樂的童年啊！
可是，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怎麼就這麼難實現呢？
「鵬鵬！」
薄安睿再度出現，不止是鵬鵬感到驚訝，季米蘭更是驚訝。
「你……怎麼回來了？」她訥訥地問道。
「我原本也沒有要走，只是回去拿這個！」他晃了晃手裡的單反相機。
她認出來，那是一個很知名的牌子，而且是經典款，她之前也看過，想買來給鵬鵬拍照，畢竟單反的效果比數碼相機的更好，她想給鵬鵬留個最好的樣子。
只是，當她打聽好了價格，也決心要買的時候，專賣店的售貨員告訴她，那款相機是廠家特別推出的周年限量款，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要真正懂得單反的人才可以購買。
店員還說，每個購買者在買那款相機之前，要先填寫一張類似於問卷的資料，通過官方審核后才能最終買到相機。
她當然不懂那麼多了，只能失望而歸。
「那個……薄安睿，能不能借用一下，幫鵬鵬拍幾張照？」失望過後的希望，實在是令人驚喜。
「當然可以，我就是因為知道鵬鵬今天要拍照，所以才特意去跟無憂借的。」
原來是他借的！
這比相機是他自己的，還要讓她覺得驚訝。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點感動，也有一點欣慰。
「我替鵬鵬謝謝你。」她感激地說道。
他連忙搖頭，急急地說道，「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我只是希望你和鵬鵬都能開心！」
內心的聲音未經思考，就這樣脫口而出。
說得太直接了！
他有些尷尬，感覺雙頰隱隱地發熱。
她微微一怔，有些吃驚。
她了解他，這絕不是作秀，因為他根本不懂那些花言巧語，可也正因為他不懂，這樣的話才更是讓人動容。
「咳……」他不自覺地清清喉嚨，將視線轉移到鵬鵬身上。
他蹲下來，友善地說道，「鵬鵬，對不起，安安哥哥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嗎？」
「……」鵬鵬瞪大了眼睛，小臉上滿是無措。
鵬鵬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季米蘭，她給予他讚許的點頭和微笑。
薄安睿再接再厲，「鵬鵬，安安哥哥幫你和米蘭姐姐拍照好不好？我的技術很好，一定會把你們拍得很好看的。」
然而鵬鵬對於拍照的事情還是有些抗拒，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小手不停地摸帽子的小動作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脆弱。
「鵬鵬，我們等下就不要再戴帽子了，安安哥哥有辦法幫你把照片弄得很好看，就跟你以前沒生病的時候一樣，好嗎？」
鵬鵬被這個巨大的you惑給吸引住了，天真地問道，「什麼辦法？」
「暫且保密！我們先拍照，然後再說！」他故意保持神秘。
鵬鵬的胃口被吊得更高了。
「鵬鵬，相信安安哥哥吧，我是魔術師，一定可以把你的照片美化到最好看的程度！」
鵬鵬心動了，可是他不懂，於是揚起小腦袋問季米蘭，「米蘭姐姐，他說的是真的嗎？」
季米蘭莞爾一笑，「是真的！這位安安哥哥很厲害，一定能把鵬鵬變成世界上最帥氣的小男生！」
「我不要那麼帥氣，只要……有頭髮就好了。」鵬鵬靦腆地說道。
薄安睿拍著胸口保證，「鵬鵬放心，安安哥哥一定能做到！」
鵬鵬終於振作了一點，只是小臉上還是有點茫然。
季米蘭則是抿唇偷笑。
鵬鵬不懂，她可懂，不就是ps嗎？
其實，ps的問題她也想到過，還曾經在電腦上試了幾次，但她技術有限，照片處理的不是很好看。
她原本想今天先拍了，然後改天再找人幫著修一修。
雖然她的想法可行，但畢竟今天不能立即見效果，鵬鵬難免會失望。
不過現在好了，他可以搞定！
「來吧，鵬鵬，我們去那邊拍照，那邊有你最喜歡的旋轉木馬哦！」她牽起鵬鵬的小手。
「嗯！」小傢伙用力地點了下頭，然後邁著短短的小腿快樂地出發。
「來，看這裡，看鏡頭……不要眨眼睛，微笑……好，別動了啊……」
「好，很好，再來一張……」
「鵬鵬挺直肩膀，不要駝背……好，對了，就這樣……」
「很棒！鵬鵬做得很好，保持微笑……」
雖然只是幫小孩子拍照，但是薄安睿卻拿出了比專業攝影師還要專業的態度，很有耐心地一張張拍，每一張都力圖完美。
因為鵬鵬的個子很矮，身高都沒有他的腿長，所以他得蹲在地上，甚至是半跪著才能拍出更好的效果，可他完全不在意這些，褲子弄髒了都沒察覺。
然而，他沒注意到，不代表季米蘭也沒注意到。
她將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因為還在拍照，她無暇想太多，不過她感覺到了，他在改變。
並不是說他改變了多少，而是，他願意嘗試著改變。
其實她也不知道他這種改變好不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習慣，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他，所以她從來沒有恨過他，可是現在，他卻在努力地為她做出改變。
她平靜了許久的心湖，微微地顫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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