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覽會上再次相遇
狹路相逢!
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關守恆下意識地眯起銳眸,打量著對面的女人。
他再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昨晚折磨了他一夜思緒的女人,怎麼一大早又出現在他面前?或許他還沒有夢醒?
不,他很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因為眼前這個女人,跟昨晚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今天穿著簡約的職業套裝,頭髮挽起,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十分專業的形象。
可他不記得她有近視!
她來這裡做什麼?而且還做出這麼一副職業化的打扮?
應聘?在這裡?
他冷不住冷笑,他那尊貴無比的前妻!居然會來這裡應聘一個小小的職位?
「關譯……」身旁的人提醒著他。
關守恆驀地回神,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有辦法問她什麼,可他也不甘心就這麼放過她!
「劉森,把號碼牌發給大家。」他側目對隨行的助理說道。
「是,關先生。」助理隨即發放面試的號碼牌。
薄荷不知道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助理都有這種狗腿的本事,關守恆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但是那個助理就硬生生地把1號牌塞到了她的手中。
挑釁!
這是他對她的挑釁!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號碼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關守恆面無表情,只是那眼光微冷,警告似的宣佈道,「今天來這裡面試的人都是為了博覽會而來,所以大家應該知道,這不同於以往的單獨翻譯,這是一個團隊合作項目,所以這裡的每一個人不但要具備專業的外語能力,更需要有協同合作的精神,因此……每十個人為一組,按照順序進行面試,如果你們這一組中,有一個人缺席或是表現不好,那麼整個小組都將被淘汰!這絕不是株連,倘若一個人連十人小組內部的關係都處理不好,那麼他就沒有資格進入萬市博覽會!」
話落,所有求職者都神經緊繃,薄荷更是下意識地咬唇,他分明是故意的!他不想讓她走就對了!
可是,他成功了,她確實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因為她一旦走了,後面的9個人也就沒有機會了。
她和人家素不相識,憑什麼要連累別人?
雖然這不是一份長期有效的工作,可是對每一個前來應聘的人員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儘管「萬市博覽會」只開幾個月,但它的規模之大、影響之廣,對每一個求職者的意義都是深遠的。
如果可以得到這份工作,那就是為自己的履歷表上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以後再去找工作,這次經歷就是一個很巨大的優勢。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能夠通過博覽會組委會的審核,這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所以,她不能陷別人於不利之地,她必須要留下來,留下來等待他不可預測的目的。
看到她屈服的眼神,關守恆無聲地冷哼,心裡有種惡意報復成功的快感。
「十分鐘后開始面試,從……最後一個號碼開始。」
說完,揚長而去。
薄荷站在原地,下意識地握起粉拳,他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這裡等待面試的人有幾百號,他竟然讓她在最後一個!
關守恆,你這個小人!
氣,很氣,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有等。
很快,面試開始了,她的漫長等待也開始了。
走廊的椅子上早已經坐滿了人,所以她只能站著,穿著並不舒適的高跟鞋,久久地站著。
她看到一個又一個求職者走進辦公室,然後又一個一個走出來,看到他們的臉上緊張、興奮、陰鬱、懊惱的表情交錯而過。
她可以想象的出來,他在裡面是怎麼一次次嚴格要求那些人的,他不會給任何人留情面,當然也包括她。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也過去了,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她的前面卻還有那麼那麼多人。
該是吃午飯的時間,可面試沒有停止,等待的人們也只好出去買點東西隨便來吃吃,但即便是隨便買點,也價格不菲。
這裡是會展中心,這裡的一切都是高端,所以哪怕是大樓對面的便利店也水漲船高,一份盒飯比外面的貴十塊,一個麵包要比普通超市的貴三倍!
其他人都已經買了食物回來,有人吃盒飯,有人啃麵包,可是她什麼也不想吃,因為她不想去花那種冤枉錢!
她取出包里的水杯,用力灌了幾口,緩解一下飢餓,也順便壓一壓胸中的火氣。
「你不吃東西嗎?」一個同樣在等候面試的女孩子好奇地問她。
「我不餓。」她擠出笑容。
「你在緊張?」
「算是吧。」她無奈地點頭。
「哎,其實我也很緊張,真希望自己能夠通過!我爸爸說了,如果我能面試成功的話,他就帶我去上面的海景餐廳吃飯!」女孩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她卻只能暗暗苦笑。
頂樓的海景餐廳,六星級,在那裡臨窗而坐,可以遠眺整座城市的海景,非常非常的漂亮。
曾經,她是那裡的vip會員,會員卡是爸爸親自給她辦的。
如今,人事全非。
她並非只單純懷念從前的奢華生活,更難捨心中的那一份親情。
當年她執意跟關守恆結婚生子,忤逆了父母,當時她覺得自己是為愛而勇敢,沒有錯,可後來想想,她大錯特錯。
生了安安之後,她更能體會到為人父母的感受,真的是希望孩子好,當年的她,太幼稚,太天真,以為那樣離家出走,就能解決一切,可後來忽然得知爸爸出事的消息時,她忽然頓悟,自己真的真的很不孝!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爸爸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是在電視里,曾經他是那麼疼她、寵她,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給她,可是她卻為了一份並不成熟的愛情,不惜離家出走,在媽媽到處籌錢的時候,她也只能幹看著,無能為力。
午飯時間悄然過去,再一看錶,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半,面試仍舊是在持續進行中。
她懷疑他是不是鐵打的?外面等候的這些人都已經快撐不住了,他卻從頭到尾都沒休息過!他到底要搞到什麼時候?她到底還要等多久?
水瓶已經喝空,捏在掌心裡,微微作響。
終於,2號面試者也進去了,五分鐘后又出來,終於終於輪到她了!
可是,就在她要進去辦公室跟他「決一死戰」的時候,裡面的助理卻走了出來,「對不起小姐,關先生還沒吃午餐,需要休息一下,請你再等等,好嗎?」
好嗎?問得真夠虛偽!
他沒吃午餐?難道她就吃過了嗎?
他需要休息?難道她就不累嗎?
關守恆,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可惡!
「好!」她咬牙回答。
「謝謝。」助理隨後拿出手機,打了頂樓餐廳的電話,不一會兒,服務人員就推著精緻的餐車,將滿滿的食物送了進去。
薄荷冷眼望著,下意識地咬牙。
吃吧吃吧,吃死你!
她暗暗詛咒,踩著高跟鞋,用力走向不遠處的飲水機,再次灌了自己幾大口白水。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她已經喝了一肚子水飽,再喝就要吐了的時候,她的面試終於姍姍而來。
「薄小姐,請進。」助理為她打開辦公室的門,而後帶上,助理退了出去。
她走進去,一眼就看到辦公桌后的某人,他的表情依然淡漠,但眸底卻閃爍著惡意的光芒。
「關守恆,你故意整我,對嗎?」她沉不住氣,先發制人。
他卻一臉無辜,只漠漠地提醒他,「薄小姐,請你叫我關譯,或是關先生。」
裝傻是嗎?裝得可真像!
她憤憤地瞪視他,他卻不痛不癢似的接下,回視她,眼神深邃,心思難測。
好,裝吧,繼續裝!
她忍下心中的怒火,暗暗調整了下情緒后,又往前走了兩步,站定於辦公桌前,等候他的面試。
「坐。」他的目光銳利,像是等待獵物掉入陷阱的獵人。
她綳著下頜,裝腔作勢地拉開椅子,坐得端正,毫不示弱。
「簡歷呢?」他盯著她手裡的包。
「沒有。」她暗暗抓緊包帶。笑話,她的簡歷怎麼能給他看?
對於她的不配合,他微微皺眉,「沒有你進來做什麼?」
「是你逼我進來的,關守恆!」她咬牙說道。
「薄小姐!這裡是辦公室,請你注意場合和身份!」他再次提醒她。
她懊惱,只好改口,「關、先、生!」
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迸射,恨不得將他凌遲那般。
明明是惡意整她,可真的從她口中聽到「關先生」這三個字時,他卻更不滿了。
他對她而言,只是關先生?
「薄小姐,容我提醒你,沒有簡歷就來面試,是對面試官的不尊重,我剛剛在外面已經說過了,任何錶現不好的人,會連累一整個小組,你考慮清楚!」他故意對她施壓。
又威脅她?
除了這招,他還有沒有別的?
她暗暗握拳,桀驁地揚起下頜,佯裝自信地說道,「關先生,我不帶簡歷,是因為我有足夠的自信!我相信單純靠面試,我就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哦?」他挑挑眉,表情玩味,「薄小姐還真是勇氣可嘉啊!」
「我一向都這麼勇敢!」她用力回擊過去。
他點點頭,肯定似的說道,「是啊,特別勇敢,勇敢到拋夫棄子!」
「你……」她氣急敗壞地瞪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關先生,也請你注意場合和身份,我們現在應該討論的是公事!」
意思是不要挖她的個人問題,否則你會顯得很不專業!
關守恆微微沉默,暗自對自己檢討,沒錯,他這樣很不專業,而且很沒風度。
可是他要風度幹什麼?他要的是答案!她為什麼會來這裡應徵的答案!
「ok,我們現在開始進行正式的面試。」他很快調整好情緒,拿起紙筆,像模像樣地準備記錄。
她怒瞪他,他的筆根本連筆帽都沒有拔掉!
「薄小姐,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來應徵?」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因為我想得到這份工作。」她的回答等於沒說。
「為什麼想得到這份工作?這份工作對你而言,有什麼吸引力?」他不疾不徐地追問。
「它對我而言沒有吸引力。」自從看到他,她就覺得這份工作不是福利,而是災難了!
「沒有吸引力為什麼還來?」他握著鋼筆的指節微微泛白。
「想來就來。」她的態度簡直是囂張。
他卻沒生氣,只淡淡地又道,「我也可以想不用誰就不用誰。」
他的意思是,跟她一組的那9個人的命運,全都掌握在他的手裡。
她氣得一拍桌子,「關守恆,你有沒有點新意?同樣的招數有意思嗎?」
「有沒有意思不重要,有效就行。」他不以為恥,反而以為榮。
無聊!
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有這樣一面,為了打擊她、報復她,他竟然這樣無賴!
「薄小姐,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意思是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你到底為什麼來這裡應徵?」
她懊惱地抿住唇瓣,慢慢、慢慢地收回拍疼了的掌心,轉而放到桌下,暗暗攥住裙擺,大腦拚命運轉,她必須找到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說服他!
「為了寫博士論文!」她給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得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17歲就輟學了,還博士?臉皮未免太厚了點!
「博士論文?」他微微挑眉。
「嗯哼。」她聳聳肩,故意裝作不耐煩似的,裝腔作勢地說道,「我在多倫多大學讀博士,馬上就要博士畢業了,我想用溪海『萬市博覽會』做課題,所以特意回國,特意來這裡應徵,我想深入了解博覽會的一切。怎麼,不行?」
多倫多大學?原來她這些年真的是在加拿大。
還讀了博士?也對,她的成績一向很好,當年在高翻學院時,就已經是名列前茅。
即便是後來休學在家,她也從來沒有斷過學習,那時候他每天都偷偷溜去她的教室,用錄音筆幫她錄音,然後晚上他們一起練習口語,完了一起給寶寶做胎教。
寶寶……
停止!不許再想那些!
關守恆強行命令自己收回思緒,將注意力集中在剛剛的問題上。
用「萬市博覽會」做博士論文?
還真是有創意!是個很好的題材!
「博覽會不是為你一個人服務的,你抱著這樣的目的來應徵,是屬於動機不純!」他沉聲提醒她。
「那又如何?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她裝出傲然的表情。
關守恆暗暗咬牙,十年了,這個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傲囂張!
薄荷又故意笑得很甜,一副跟他攀交情的樣子,「關守恆,不如看在我們曾經夫妻一場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
他的臉色鐵青。
「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區區一個場內協調員,根本是大材小用,我肯紆尊降貴,你們就該偷笑了,不是嗎?」她拽得不能再拽。
他還是沉默,下頜卻綳得死緊死緊。
薄荷知道自己已經快觸及了他的底線,所以決定見好就收,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好吧,關先生,既然我的目的被你識破了,那我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告辭了!」她表現得很有自知之明,起身準備離開。
哪裡想到——
「站住!」他冷聲呵道。
她背脊一僵,頭皮發麻,徐徐回頭,先發制人地說道,「關守恆,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再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她沒說謊,她的時間真的很寶貴,她已經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在這裡,她四點鐘還有一份家教,晚上還要去接一個旅行團,她需要賺錢、賺錢、賺錢!
關守恆徐徐起身,涼涼地說道,「薄小姐,無須動怒,我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
「我給你這個機會!」
「……什麼意思?」她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緩緩笑開,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她下意識地防備,睜大了眼眸,瞧見他伸過來的寬厚掌心,「薄小姐,恭喜,你被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