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雪山、飛瀑
這人仿佛是一直站在那裏,此時才現出身來。他也是一身白衣,憑風而立,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勢,壓得韓一鳴有些透不過氣來。那人的一襲白衣與靈山派的素衣千差萬別,靈山派的素衣簡樸到了極點,並非白得耀人眼目,而是有些淡淡的月色。有了比較,韓一鳴心道:“這就是月白色罷。”而那人的白衣,卻是白如霜雪,白中仿佛還透出淡淡的冷光。他淩空而立,身上的白衣也如日月一般散發出清冷光輝。
忽然那人已出現在韓一鳴麵前,仿佛隻是眨眼之間,他便已從那高高的天空落到了地上。可韓一鳴並沒見他落下來,隻是見他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身邊,竟似不比那大自在天來臨時緩慢,越發驚異,不知此乃何方神聖,心中有些惴惴。這人麵目十分英挺,鼻直口方,英俊異常。他麵上的肌膚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輝,真如同冰玉一般。他兩眼對著韓一鳴掃了一眼,韓一鳴隻覺他的目光淩利非常,雖隻是一瞟而過,卻讓自己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竟有些心悸,避開了他的目光。
秦無方也落了下來,正落在那人麵前。他躬腰行禮,韓一鳴又是大吃一驚,心道:“大師伯都對他行禮,難道這人竟是祖師麽?”他上了靈山,隻是聽過師尊們提起祖師,並不曾見過祖師,此時有了這個念頭,驚奇之下,反倒愣愣對著那人打量。
那人四周一看,冷冷地道:“我連敲你兩回山門,你才將山門打開,如此怠慢,是何用意?若是我三回敲不開,你難道不怕我一怒將你靈山上下毀個幹淨麽?!”韓一鳴一聽此言,又是大吃一驚,此人出言如此張狂,又言到將靈山上下毀個幹淨,便不會是師祖了,可大師伯為何如此恭敬?
秦無方對弟子向來都和藹可親,對別派的道友也是禮敬有加,但韓一鳴自來不曾見大師伯是這樣的恭敬,心中越發奇怪:“這到底是何人?”好似聽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那人回過頭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他的雙眼一望過來,韓一鳴就覺一陣寒冷自心內透出,凍得他瑟瑟抖索。隻聽秦無方道:“小徒無知,冒犯尊駕,還請尊駕不要在意。”
那人冷冷地道:“我豈會與他一般見識?我不過是看了他一眼而已。至於他修行低微,不能抵擋,便不關我的事了。”秦無方道:“是。多謝尊駕留情。在下不知尊駕大駕光臨,有失迎迓,請尊駕勿怪!”
韓一鳴已冷得牙關都“的的”作響,卻聽那人道:“你靈山的結界做得很不一般,連我都不能擅入,難不成你靈山之上,有什麽不能見人東西麽?”秦無方道:“此事從何說起,我靈山之上,有些什麽,尊駕不是一目了然麽?”那人抬起眼來四處一望。
他四周望了一望,便對韓一鳴望來。韓一鳴本來低頭顫抖,他一望過來,卻是無端便知道了,抬起頭來向他看了一眼。哪知腦海之中忽然閃現出山石飛瀑,如同親眼所見。韓一鳴大吃一驚,這些山石飛瀑都飄逸出塵,隱約有些霧氣,看上去毫無疑問是靈山所有,隻是卻不是他曾見過的。靈山上的飛瀑他曾見過一處,清亮婉約,不染塵埃。而此時他腦海之中閃現過的飛瀑卻是高不見頂,十數條白練自白霧之中、青蒼色的絕壁之上懸掛下來,雖不見寬闊,有的也隻是一條銀線,卻是驚心動魄,壯美異常。
忽而腦海中閃現瀑布的盡頭,乃是雲霧纏繞的山頂,大片青蒼色的險峻山壁,與他曾見過的草木鬱鬱蔥蔥的靈山大相徑庭。猛然山頂的雲霧散開,韓一鳴驚異之極,這哪裏是山頂,這不過是一道極高的山梁,如他親見的那長著雪蓮的山梁一般,高聳入雲,險峻深邃。而這道山梁之後,一座雪峰,和它下方蒼涼山脊之上的幾道冰瀑,霍然躍入韓一鳴眼中。
那座雪峰冷峻陡峭,峰頂尖銳,直指天際。迷朦的雲霧環繞山腰,雪峰如劍一般閃爍寒光,在雲霧之中若隱如現。韓一鳴早已呆在一邊,不知自己是身處幻鏡湖畔,還是已到了那雪峰之前。舉目所見的七色植株告知他身在幻鏡湖畔。而自心底骨內透出的冰寒之意,又讓他覺得自己已到了雪峰之上,與冰瀑兩兩相望。
然而不止於此,韓一鳴隻覺自己還在向上飛去,那雪峰之上的點點雪花已撲麵而來,自心底而起的寒冷也難以抑止。眼前一陣迷茫,似乎已穿入風雪之中,耳邊全是淒厲的風聲。韓一鳴莫明所以,卻也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那雪峰越來越近。
便在此時,雪峰之巔出現一團霧氣。那是一團晶瑩通透的霧氣,其中似乎有星光透出,有星雲流轉,忽然那團雲霧向這邊撲來,韓一鳴還未及反應,腦中已是轟響不絕,似是有什麽東西在他心底狂吼了一聲。這聲吼叫似乎無聲無息,又似乎震天動地,無聲無息是因韓一鳴耳邊並無聲息。而震天動地則是因他心中震動,整個軀體之內,都有那聲轟響回旋激蕩。這轟響侵襲他全身,震動得他搖晃不止。
忽然眼前一亮,身上的寒顫消失無蹤,韓一鳴抬起頭來,隻見那白衣人依舊站在秦無方對麵。他冷冷地道:“原來你靈山還有這一手!”秦無方微微歎息,並不言語。他看了一看,道:“我的來意,你俱已知了,此事若成,你靈山犯此大忌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你靈山若還是一如從前,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麵!”他本就語調冰冷,說到後來,每一個字都如一塊寒冰,讓韓一鳴自心底冷了出來。
他說完這話,一道白光閃過,極亮而又極冷,一閃即過。白光閃過後,那人也沒了蹤影,隻有秦無方站在一邊,若有所思。韓一鳴站了片刻,確定那人已不在麵前,正想說話,隻覺身上一陣惡寒,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顫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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