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澆灌
往返五回,累得全身是汗。終於澆完五盞,坐在旁邊休息。不過片刻,已有師兄師姐禦劍前來,來到竹前,各自收了劍閉目持咒。過得一陣,隻見山邊升起雲朵來,有的大些,有的小些,都聚攏到碧玉竹上,向下灑雨。也有師兄禦劍攜水而來,一趟趟往返,想來是呼風喚雨之術還不能參悟,隻能身體力行。
韓一鳴明明見有的師兄喚來的雲團大些,連前後左右都一起澆過了,但他前後左右的師兄師姐還是自行澆灌。韓一鳴已知不能用常理去揣想,心道:“是了,師父說的,各自修行,自各的碧玉竹也該各自澆灌。別人澆了不算澆的。”
翠薇堂前一陣忙亂之後,眾人又紛紛散去。韓一鳴坐在地上,對著碧玉竹看了一陣,忽然發現第一排似乎有兩個空位。正在疑惑,忽然見埋下碧玉竹竿的地方,泥土拱起。心中一喜,對著那拱起的地方細看。片刻之後,一點碧綠自土中拱了出來。
小小的竹竿自土中拱了出來,不知是若因心有所思,韓一鳴總覺得看上去,小竹竿長大了些,不止是長了些,也粗了些。對著細看了一陣,才覺不是自己看錯了,碧玉竹確實長大了些,且還在繼續生長,越來越修長,雖說竹竿十分纖細,但是親眼看著它冒出土地長及三尺長短,很是讓人意外。
伸手輕輕撫mo竹竿,入手冰涼,真如撫mo到上好的翡翠一般。竹竿雖說纖細些,看著令人擔心風刮即會倒伏,但用手握住一搖,卻是紋絲不動。碧玉竹直長到四尺長短,方才不再長高。隻是竹竿上光禿禿的,隻有枝幹,並無竹片,看上去有些滑稽。
忽然一個肥胖的身形自翠薇堂後轉了過來,卻是丁五。他穿著的素色袍子上濺有幾朵油花,手中拿著一個茶盞,慢慢走到一株碧玉竹旁,彎下腰去。韓一鳴走近幾步,隻見他彎腰將茶盞中的水都澆在竹根上,然後直起腰身來,又向堂後走去。韓一鳴詫異起來,他曾親眼看見丁五喚來小小一團雲朵,為他栽種的菜蔬澆水,顯見得已掌握呼風喚雨之術。可卻在此時見他手持茶盞前來澆灌,頗為納罕。
丁五持著那隻茶盞,來回五次,澆灌完畢,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直起腰來,韓一鳴已走到他身邊,道:“丁師兄。”丁五回頭見是他,臉上浮上笑來,道:“是小師弟呀,還不曾用飯罷?快去吃飯。”韓一鳴道:“師兄,我有一事不明。師兄已學會呼風喚雨,為何澆這碧玉竹之時,還要手持茶盞,親自澆灌?而不呼喚雲朵前來澆灌呢?”丁五道:“可以用呼風喚雨來澆嗎?師尊並未如此教導過我。我記得師尊當日說每日三回,每回澆五茶盞,因而我一向都是這樣澆灌的。”
韓一鳴道:“可我見許多師兄都是禦劍前來,來了以後又呼風喚雨。”丁五麵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師弟,我生性憨直,也不解文字,學的法術也少而又少。我那呼風喚雨之術,十分、十分蹩腳。至於禦劍嘛,現今靈山上下,隻怕我便是唯一不會的那一個了。好在諸位師尊也不嫌我笨,還容我在此修行。我不能將呼風喚雨術掌握得分毫不差,不知道多少雨水才能算是不會澆壞這碧玉竹,因而幹脆老老實實用茶盞一次次澆罷。你不要見笑。”
他說話有些遲緩,想是怕說錯了話。韓一鳴道:“師兄,我也不會,咱們一起澆罷。便如師兄所說,老老實實用茶盞一次次澆。”丁五看了他一陣,道:“可我聽說師弟天份極高,已學會禦劍術了。”韓一鳴紅了臉道:“不瞞師兄,小弟的禦劍術與眾師兄的不同,騰不出手來。如師兄所說,還是老老實實用茶盞澆的好。”丁五憨笑起來,道:“好罷。”
丁五低頭看了看日影,道:“小師弟,我還要去喂小乖,就不陪你說話了。”韓一鳴道:“師兄請便。”看著他去了,又在原地坐了一陣,才站起身來,向翠薇堂後走去。
吃過中飯,韓一鳴正要去聿愛,心裏突然聽見秦無方的聲音道:“一鳴,你到聿樂來。”抬起頭來,向窗外看了看,此時眾位師兄都已向頭頂的九座山峰飛去。他在屋內坐了一陣,看著眾位師兄都離開了靜心院,這才走出屋來。抬頭望了望,空中也沒了人影。拔出鳴淵寶劍,雙手持握,默念禦劍訣。鳴淵寶劍帶著他,向聿樂峰飛去。
聿樂比聿愛小些。還飛在空中已見峰上綠竹成片,當中擁著一條小徑,韓一鳴在小徑上落下,順著小徑向內走去。小徑兩邊綠竹修長,走在其間,腳下竹影婆娑,抬頭是滿眼青翠,竹葉沙沙作響,嗅著竹葉的清香,心中再靜諡不過。走了片刻,卻見有一叢竹子,竹竿雖是碧綠,梗節處卻有些緋紅,葉片也是接近竹枝部分為碧綠,接近葉尖部分卻為朱紅,在綠竹叢中,十分耀目。再向前走,又見一叢竹叢,連枝帶葉,都是色作深紫,接近根部,紫色深濃近乎黑色,挨近枝稍,稍稍淺些。這叢紫竹之後,有一間小小的白泥黑瓦屋。
走至屋前,秦無方的聲音已自內傳出來:“是一鳴嗎?進來罷。”韓一鳴在門前站住,先道了個“是”字,木門“呀”一聲開了,隻見秦無方正在屋內與一名師兄說話。
秦無方坐在一張竹榻之上,對那位師兄道:“就這麽辦罷。你先下去。”那位師兄恭恭敬敬地轉過身來,走到門前,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來了,師父正等著你呢。”他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麵容十分清秀,一身素衣,頗有玉樹臨風的樣子。背上背著一柄寶劍。韓一鳴不識得他,低著頭道:“多謝師兄。”師兄微微一笑,走出門來,便禦使寶劍,下山去了。
秦無方道:“一鳴,你來,來,進來。”他聲音十分慈祥,韓一鳴這才走入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