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翠薇堂
韓一鳴先向橋麵上看了看,橋麵不過四五步寬,這一看心裏便十分害怕。但見盧月清在橋上勝似閑庭信步,悠然自得,深深吸了口氣,也小心翼翼向走上橋去。他十分緊張,兩眼緊盯著橋麵。走了幾步,這並不寬闊的橋麵,既無起伏跌宕之感,也沒有身在高空的搖晃,似乎連吹過來的風都十分輕柔,隻是吹得自己遍身清涼,他適才驚嚇過度,全身是汗,此時遇上輕風,才覺背心全是汗濕。又走了幾步,十分穩妥,提著的心方放下來。忽然見盧月清在前麵並不走直線,也不看著腳下,眼看著腳步便落在橋邊,韓一鳴大吃一驚,想要叫他,又怕驚嚇了他,反倒不好。正急得滿頭是汗,猛然想起他有飛行之術,便是摔下去也無虞,又忍住了。
盧月清轉回身來,微笑招手:“你來,來。”韓一鳴心中害怕,哪裏敢走過去。盧月清笑道:“無論你怎麽走,始終都走不到橋邊。”韓一鳴向他腳下一看,果然距離橋邊約有一步,定了定神,小心翼翼也向橋邊走去。他兩眼盯著自己腳下,走了兩步,第三步邁出去,便要落在橋邊,心中又揪了起來,腳步落下來便有些猶豫。哪知他明明見橋邊就在腳下,一步落下來半個腳掌便要落在橋麵外,但腳掌落下來,卻不是如此。他的腳掌依舊踏在橋麵上,前方還有一步的距離才到橋邊。雖說盧月清已聲明在先,但韓一鳴還是驚訝不已,忍不住又向前邁出一步。木橋並不寬闊,他一步接一步橫向走去,始終距邊緣有一步之遙。他仔細看著橋麵,也不見橋麵變寬,卻怎麽都走不到橋邊。
盧月清笑道:“我初上靈山之時,也是對這橋十分著迷,想破了腦袋,也不知怎會如此。曾橫著走了整整一日,都不曾走到邊緣。後來才聽大師兄說,這叫做萬向橋,就算窮我一生,也走不到橋邊。”韓一鳴驚異萬分,盧月清笑道:“祖師通天徹地的法術,包羅萬有,你將來好好領悟罷。這橋不過是他老人家的一個小小法術而已。”
二人說話間已走過萬向橋,自萬向橋盡頭的另一個穿堂穿出來,首先撞入眼簾的便是一片一人高的碧綠竹林。這片竹林方方正正,一條曲折小路將竹林一分為二。透過竹林已見盡頭有幾間屋子,也是白牆青瓦,屋門前站著幾個素衣人。韓一鳴見那竹子比尋常所見的竹子矮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竹竿濃綠,卻晶瑩玉潤,竹葉也與普通的竹葉不一般,筋脈處色澤深濃,其它地方則隱隱透明,這一小片竹林上方,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知道又是異樣品種,也不再問,隻隨著盧月清穿過竹林中的小道,來到屋前,屋梁上懸著一塊原色木匾,寫著三個墨色深濃、酣暢淋漓的大字:翠薇堂。
屋前的幾個素衣人中,早有一個迎了上來,眉目清秀,不過二十多歲,對盧月清施了一禮,道:“三師叔,師父與諸位師叔已恭候多時了,請。”盧月清點了點頭,對韓一鳴道:“你跟著我來。”說罷,舉步踏上台階,韓一鳴跟著他踏上台階,進入屋內。
進得屋來,已見屋內正麵掛著一幅字,上書“甘露之泉,滌貯胸匯”八個字,韓一鳴一進屋來,見的便是這八個字。八個字一氣嗬成,揮灑自如,空靈飄逸。匆匆一瞥間,竟覺八個字並不是寫在紙上,而是浮在紙前,墨跡之下還發出淡淡金光。那幅字的前方,空著一張木椅。屋子左邊坐著三人,右邊坐著一男一女,兩人中間,還有一張空椅。看見他們進來,隻有左右兩邊最裏麵的兩人不動,其餘的人都站起身來。
韓一鳴進入屋內,竟不知不覺早早低了頭,不敢細看這些人。隻聽盧月清道:“師兄久等了。我早該回來的,隻是見了這個孩子與靈山有道緣,為了帶他回來,耽誤了些時刻。”一個聲音道:“哦,月清師弟辛苦了,你先坐下休息。孩子,你叫什麽名字?”這後一句話卻是對著韓一鳴問來,聲調十分和藹慈祥。韓一鳴悄悄抬起頭來,坐在右邊最裏麵的那人對他微微一笑。
那人麵相十分清雋,須發烏黑,麵色紅潤,雙目有神。身上也穿著一身素色袍服,十分簡單,與盧月清的服飾一般無二。他一雙眼睛向韓一鳴看來,韓一鳴低頭避開,但卻覺他的兩道目光如同清泉一般幹淨,對著自己一看,竟覺自己被他看了個透,那人等了一陣,又道:“你叫什麽名字?”聲調更加溫和,仿佛怕驚嚇了他一般。韓一鳴正要回答,那人道:“哦,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你叫一鳴是不是?”韓一鳴點了點頭,那人又道:“一鳴,你是如何誅殺了魔星的?”
韓一鳴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語。那人道:“你抬起頭來。”韓一鳴抬起頭來,那人對他看了片刻,一雙眼睛,對上韓一鳴的雙眼。韓一鳴頭腦中“啪”地響了一聲,那人的眼光突然變得異常清亮,對著他眼中直看進去。他的眼光清亮得纖塵不染,又似是冰水一般清涼,將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看了個透,自心中生出一股清涼來。韓一鳴本想低下頭去,卻低不下頭去,隻能迎著他的目光。那人看了片刻,微微搖頭,又點了點頭,抬起右手,在左手上寫了幾筆,道:“一鳴,你來看一看。”將手掌向他攤開,韓一鳴上前兩步,向他掌上看去,上麵寫著一個淡淡銀白色的“封”字。隻是左右分得很開,倒像是兩個字。
那人收回手去,又問道:“你如何誅殺了魔星?”韓一鳴心中一動,無數話語在心頭湧動,便要脫口而出。哪知張開口來,仍然是張口結舌,一個字都吐不出。那人又對著他看了一眼,轉而問盧月清道:“師弟,你是如何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