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梁霄怎麽能幹那種低賤的活?不行,絕對不行!”


  何父雖然在外麵沾花惹草,但注重自己的形象。


  年輕的時候,如果真有了私生子女,孩子都是跟母方姓的,就是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梁霄的母親是他的初戀,這感情在梁霄身上便有了附加值。


  他才舍不得梁霄做那種工作。


  更何況,傳出去,他臉麵往哪裏擱?

  “一個渾身劣習,沒半點長處的私生子,能高貴去哪裏?”


  不能慫!

  何父氣得渾身發顫,額頭的青筋隱隱凸起。


  如果還要將何氏大權奪走,就不能慫!


  比職位,他矮一大截;比氣場,也弱雞,隻能——


  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倏然站起,怒目圓睜,“你還有沒有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此話一出,在座的董事們紛紛騷動起來,指責何父。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公司按職稱稱呼也沒錯,怎麽就扯上對父不敬了?”


  “這行為簡直比潑婦還要難看。”


  “如果真滿足了他的要求,下次他要是再提點對公司不利的事情,那還得了?我看,將他給辭退吧。”


  何玄白雲淡風輕看著一切,顯然,這次他選擇包庇這群董事的“閑言碎語”。


  何父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他從未這般下不來台麵!

  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反骨的兒子!


  沒能進何氏總部,梁霄心裏火氣挺大,夜夜宿醉,對何父也沒起初那般殷勤。


  他是瞧不起何父的,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盛一南生活作息規律,早上起來還會做早操。


  會瘦的,她覺得。


  隱隱記得,在天宮時,有個人老是說她有小肚腩。


  聽多了這話,她一板起臉,對方立馬抱著她哄,“有小肚腩才好,摸著軟乎乎的,冬天還能捂手……”


  一出門,便看見身著銀色睡衣的何玄白。


  許是剛醒,他有撇頭發微微翹起,顯得有點乖巧。


  這是盛一南沒見過的,她眼角染了點笑意,“早好。”


  “早安。”


  不知不覺,他們成為鄰居已有半年多。


  起初,她還對他有防備。


  現在,她早起見了他,還會問早好。


  溫水煮青蛙,這招還是一如既往地有效。


  盛平家的樓梯時在側邊,下樓時能看到外麵的風景。


  有人隔著百米外,對著盛平家張望。


  盛一南停在一二樓交界處,朝那人問話,“你找誰?”


  村裏大部分人家還是淳厚,不會隨意入室盜竊的。


  對方穿著打扮不俗,沒想到被發現了,有些驚慌失措地跑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盛一南下樓,吃早餐時提了一下這個事情。


  “大家提高警惕,出門鎖好門。”


  昔日,盛一南要是說話,應得最快的便是孔芳華了。


  今日倒是沒吱聲。


  孔芳華欲言又止,剛張嘴,桌底下一隻腳踹了她一下,隻好作罷。


  盛廣思自幼便有自閉症,最近半年來才有好轉。


  每周會有那麽一兩餐,會下樓跟大家一起吃飯。


  兩周下來,盛一南發現,盛廣思不僅沒下樓,連孔芳華送上去的飯,也吃得極少。


  晚上,樓上傳來爭吵聲,還有摔玻璃聲。


  盛一南出了臥室,敲響隔壁的門。


  三房兩口子從盛廣思臥室裏麵出來。


  “廣思怎麽了?”


  “沒,估計是叛逆期,吵著要出國,”孔芳華氣得不輕,有些扁平的臉泛紅。


  盛地也擔憂,“他本來就有自閉症,離家那麽遠,受委屈了找不到人傾訴不說,出了事我們也幫不上。”


  那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怎麽舍得?


  “出國幹什麽?”


  兩人對視了一眼,在踟躕要不要說。


  “你們不說,我就問廣思。”


  小祖宗一嚴肅,三房立馬說了。


  “上兩個星期,有個人,不對,是一個組織,貌似是搞互聯網的,很神秘,在網上找到廣思,邀請他進入那個組織,我們怕對方是騙人的。”


  之前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來找盛廣思的吧?

  盛一南知道盛廣思的電腦技術水平,如果他有意隱瞞,對方也很難找到。


  除非……


  “小祖宗,廣思最聽您的話,您勸勸他吧,如果真的想學電腦,在國內也很多培訓機構,怎地就要跑那麽遠的地方?”


  他們就這麽個兒子,哪裏舍得?


  盛一南剛要說話,身後的臥室門開了一條縫。


  地上落了一道消瘦的影子。


  “我想去。”


  少年還沒經曆變聲期,聲音如清水擊石,特別動聽。


  他有一雙漂亮的黑色瞳仁,清澈,期翼,又小心翼翼。


  盛一南左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再考慮兩天。”


  孔芳華和盛地著急,“他才十四歲,能考慮出什麽?按我說……”


  盛一南淡淡掃了兩人一眼,兩人聲音漸漸弱下來。


  兩天後,盛廣思還是這個答案,態度甚至更加堅定。


  他要進國際黑客聯盟!

  那是億萬程序員都夢寐以求跨入的地方。


  盛一南坐在主位上,二房和三房坐在兩側。


  盛廣思,站在正中央,少年身形消瘦,但背脊挺得很直。


  “我過去那邊,會照顧好自己,每周給家裏打電話匯報情況……”


  今天他說的話,是這些年加起來的總和。


  二房很擔心,三房不同意,小祖宗始終沒說話,起身回了房間。


  盛平張望了一下,滿目茫然,“小祖宗這是什麽意思?”


  孔芳華瞟了盛廣思一眼,“估計是被你氣的。”


  盛廣思垂下頭,少年還小,不懂得隱藏情緒,眼裏的落寞讓康雯這個當伯母的都心疼。


  “別這麽說他。”


  樓上響起腳步聲,盛一南換了一套衣服,背著包包出門了。


  盛山荇:“這是氣得離家出走?”


  他的選修語文書裏,有篇文章裏的主人公,離家出走就是那種表情。


  別問他是怎麽從書裏看出來的,作者安排的。


  盛廣思一聽,心髒懸到嗓子眼,剛追了幾步,孔芳華就將他拉回來。


  又是做思想工作。


  傍晚時分,天上下起了雪,紛紛灑灑。


  盛一南踏著薄雪回來,濃黑的頭發落了些白雪。


  一舉一動間,盡是韻味。


  聽到動靜,孔芳華放下菜籃子,從廚房裏迎過來,給她撣了撣肩膀上的雪,“小祖宗,您去哪了?”


  “廣思呢?”


  “在樓上,”


  上午思想工作沒做到位,那臭小子,還發起了脾氣,午飯都沒吃。


  這些話,她不想說。


  她們壓根沒想讓盛廣思離開鹹蛋村。


  據說,外鄉人在外麵,沒權沒勢沒關係,很容易被欺負。


  盛一南吩咐一側的盛山荇,“將你弟喊下來,我有事跟他說。”


  “好嘞。”盛山荇腿長,三階一步,快捷輕鬆。


  盛一南麵色肅穆,子孫們都以為她要責罵或者處罰盛廣思。


  畢竟,在他們看來,盛廣思出國就是一時圖個新鮮。


  小孩子心脾多變,看牢他幾天,這心思早晚會淡下來。


  盛一南招手,“廣思,靠近點。”


  盛廣思心裏咯噔一跳,保證的話出口,“我去到那邊,會聽話的。”


  他快要急哭了。


  “我沒說不讓你去,”在子孫們驚愕的同時,她從包包裏取出一張卡,塞到盛廣思手裏,“你有資格決定自己的人生,既然喜歡,就去。這些錢,你拿著,出門在外,哪裏都要用錢,也不用想著省錢。”


  那卡裏,是盛一南開網店的所有收益。


  對待至親至愛,她一如既往的慷慨大方。


  盛地:“小祖宗,您怎麽能將所有錢都給他?這太荒唐了。”


  孔芳華腦子也嗡嗡作響,當年她嫁人時,母親都沒舍得將貴重身家給她。


  盛廣思不敢收,不知所措。


  “你聽著,這些錢是給你傍身用的,可以增強你的底氣,有錢可以不用低聲下氣求人,不用仰仗別人的鼻息,你可以專心致誌學想要學的東西,不必想著取悅他人,你可以活成最真實的自我。”


  “小祖宗,我……”


  盛廣思渾身血液沸騰起來,鼻頭酸澀,眼淚湧下來。


  萬千的阻攔,在他忐忑想放棄之際,他家小祖宗,成了他最有力的護航者!

  滿心滿眼都是感動,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足以銘記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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