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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築城北孤,十載曆春秋

  至正十七年冬。


  “聖上見稟,曆時兩載,新城終告完竣,高二丈八尺,長十二裏,設四門,北三南一”。


  “奉聖諭,外城形‘山’,內城似‘凸’,馬道相連,可帶甲十萬,此誠北疆雄關也,臣僭越,竊以為雄關孤立塞北,‘北孤’是名,臣募軍於邊民,然建製未明,互市新開,獲利充盈。今歲,柔然、韃靼、突厥等部落襲擾數次,雖皆為潘將軍所敗,然北涼邊軍亦死傷逾萬。臣觀邊軍善守,非長久之計也,擬於鐵勒山下,培育戰馬,為聖上建善戰之鐵騎,化守為攻,奔襲敵後,以求肅盡北酋,換大魏萬世太平。臣振元攜拙荊、長子青霄、長女青鸞、幼子青玄叩首百拜。”


  李明月在長安城勤政殿打開李振元的奏報,既欣喜振元未負聖恩,築城有成,又感歎這位兄弟眼光獨到,不負所托,能看清北軍劣勢,北軍善守,雖依靠互市能換取馬種,但不善培育,故戰馬奇缺,訓練不足,不善奔襲,而今育馬塞北,實戰練兵,兼之有大軍相護,不日便可新增助力,他日蕩平北境,指日可待。


  思忖良久,朱筆禦批:“愛卿所言,朕俱知悉,城名北孤,甚合朕心,建軍十萬,賜名鐵衣,戰馬軍備,皆允卿意”。


  在回複的密函內,李明月又與李振元約定,北孤之軍僅受天子節製,是為天子親兵,特賜禦用戰刀為憑,調兵之令,必加蓋皇帝“明月流風”私印,任何人私調鐵衣軍,殺無赦。


  至正十八年。


  李振元募流民、牧民及敕勒族人共計十萬,建立鐵衣軍,放馬鐵勒山下,實行軍民一體製。大軍分左、中、右三營,輪流操練、屯田,並將互市中收益,盡數用於軍備,敕勒族人大半進入北孤城,餘眾仍居於鐵勒山山腹,除照顧培育戰馬,還因部分族人慣於遊牧生活的自由自在,不願入城,虯髯大漢鐵格便在其列。潘霜領關內守軍退回北涼關,潘霜與振元相約守望互助,同心戮力,共守北疆。


  受雪夜之戰的影響,鐵衣軍皆逐步配備連發硬弩、鐵胎強弓、三刃長戟、製式戰刀,且人馬覆甲,更受草原騎兵戰法啟迪,其中兩萬中軍俱配備三柄樺木標槍,黑衣鐵甲,來去如風。


  振元更是日日細細體會瘋道人傳授的口訣,雖未盡數參悟,卻也勤加練習,收益匪淺,更挑揀口訣及刀法中易懂之處,教授全軍訓習,以求強健體魄,增強戰力。


  每年秋末冬初,出軍數萬,襲擾漠北,一路以戰養戰,劫掠柔然、韃靼、突厥等部落,以消滅胡騎戰力為目標,並不戀戰,以實戰習練陣法,以熱血磨煉鐵衣軍魂,大雪封山之前,經梳玉河回返北孤城。


  振元幼子李青玄自七歲開始,便跟隨父兄出關征戰,雖年幼力弱,卻也在戰陣之中多有磨礪,更別提如今已是十二歲少年。今年的出關之戰由大哥青霄統軍,僅帶一萬鐵衣中軍親隨,南北縱橫八百裏,甚至一度奔襲至距突厥可汗王帳僅五十裏的部落,若非大哥命令撤軍,青玄正想會一會號稱“草原幽靈”的王帳親衛鐵騎。


  這一萬鐵衣中軍是全軍軍魂,百夫長以上的將領皆為敕勒族人,裝備精良,紀律嚴明,雪夜之戰中幸存的五人現下俱為萬夫長,隨軍的袁紇力便是其中之一,武藝高強,忠心耿耿,中軍族人皆從小看著青玄兄弟幾人長大,一直都以部落頭領之禮相待。


  這日抵達梳玉河,青霄命令主力部隊回城,青霄青玄兄弟、袁紇力與百餘族人帶著劫掠的戰馬回鐵勒山馬場,見過鐵格老叔,交接完畢,陪鐵格暢飲一番。


  “鐵格老叔,今年入關的商隊回來了嗎?”青霄問道。


  原來,盡管北孤城開放互市,敕勒族人入關行商的隊伍卻未取消,振元年年如是,安排鐵格帶著族人入關采買些書籍、成衣、酒食,讓鐵勒山腹的族人不入城也可過上好日子,更在金陵、常州、揚州、潤州等地悄悄設立糧油商行,派心腹族人常年駐守經營,方便族中少艾能入關讀書習字,傳遞訊息,同時,聯合唐門,順帶幫著瘋道人打聽畫中女子的消息,怎奈十餘年來沒有打探到一絲信息。


  “早就回啦,少頭領,這是頭領要的書籍,你捎帶回城吧,隻是畫中人還是沒有訊息,唐門門主那邊也傳來消息,他們的車馬行也未在江湖中打聽到畫中之人。”


  “嗯,我會傳回消息的”,眾人與老鐵格暢飲一夜,次日返城。


  “袁紇大叔,下次您出征一定得帶上我,這回我奪得千夫長戰刀一柄,父親再也不敢小覷我啦,”青玄在這次的出征中,親手斬殺千夫長一名,興奮莫名,一路唧唧喳喳,好不快活。


  “好,好,我的小頭領,刀法不錯,力氣見漲”,袁紇力從小寵愛這個小頭領,一路相護,早已待如親子,巴不得這孩童早日長大,成為真正的敕勒勇士。


  振元兩子一女自幼便跟隨父親習武,振元更是將瘋道人所傳盡數教授,尤其是刀法,更是數年如一日從不止歇,早已習練純熟。


  一行人放馬馳騁,迎著風雪,淌過梳玉河,朝著北孤城方向馳去。


  “前方有人,青霄忽然右手握拳,輕叱一聲,收”,百餘騎戰馬立時駐韁歇馬,拔弩抽刀戒備。


  隻見不遠處幾株胡楊樹下,聚集約有十人,人人持刀拔劍,八名持刀黑衣蒙麵漢子將兩名白衣持劍年輕人圍困其中,兩名年輕人背向而立,白衣濺血,身邊倒著數人,不知死活,顯是交手有時。


  雙方眼見鐵騎錚錚,不由的停手對峙,暗自警戒。


  “哎,你們是什麽人,”青玄有兄長、族人相護,毫無怯意,馬鞭指向黑衣人。


  “點子紮手,來騎是大魏邊軍製式,一並解決,”當中一人右手在脖頸處示意,頓時有幾人躍起,向青玄他們兜頭斬來。


  李青霄與袁紇力見狀不好,舉弩便射,“咄、咄、咄”,鐵矢破風而來,四名黑衣人空中騰挪,提腰躍高,避過弩箭,此時空中無處借力,借助重力下落,一人眼見便要將青玄劈於馬下,同時將少年退路盡數封堵,力求一刀斃敵。


  殊不知鐵衣軍素來訓練有素,青玄雖幼,卻也一身鐵血,更兼習武有年,絲毫不懼,雙腳一踢馬鐙,隻進不退,“錚”的抽出戰刀,不顧來刀,刀鋒迅疾向來人脖頸橫抹,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來人“咦”的一聲,左腳踩在馬首上,格刀一擋,借力躍回,其餘黑衣人皆如是,顯是愛惜性命。


  “弓”,青霄大喝,百餘人抽弓疾射數輪,壓製住七八名黑衣人,卻被他們騰挪躲過;“刀”,抽刀立陣,擺出攻擊陣型,青玄一馬當先,疾磕戰馬,刀借馬勢,輪刀便斬,戰馬衝力何止千鈞,眾人武技或許不如黑衣人,但均久曆戰場,勢大力沉,黑衣人武藝高強,領頭之人一個後仰,避開數把戰刀,一刀斬斷四條馬腿,千夫長梵摩訶一頭栽下馬來,黑衣人手腕一抖,長刀在掌中輪轉如月,便在梵摩訶脖頸一抹,卻帶出一溜火花,僅濺落數滴熱血,原來鐵衣中軍全身重甲,這一刀卻是劃斷鐵護頸,端的是驚險異常,梵摩訶倒也彪悍,一個鯉魚打挺,攔腰抱住對手,便要往後倒栽蔥式將之摔個腦漿迸裂。黑衣人吐氣出聲,振衣一抖,便將梵摩訶震開,回身一掌,便將之擊出一丈多遠,梵摩訶“哇”的噴出一蓬鮮血,倒地不起。


  兩名白衣人見狀,趁機跳出包圍圈,其中一人抄起傷者,便往青玄隊列處躍去,另一人仗劍躍起,與黑衣頭領交上手。


  白衣人左手捏決,右手長劍劃圓,嘯聲錚鳴,幻化出五朵劍花,劍尖嗤嗤作響,朝著黑衣人刺去。


  “歸藏九劍?”黑衣人騰挪數次,長刀鐺鐺格擋數次,“你是藏劍山莊的人?”


  “藏頭縮尾,非我族類,看劍,”白衣人並不應答,一劍接著一劍,速度甚快,地下被劍氣劃出一道道痕跡,所過之處,花折草斷,但卻未能傷到黑衣人分毫。


  “江湖傳聞,歸藏九劍,九九歸一,一劍便盡破世間武學,看來不過如此,看招,”黑衣頭領左手拳掌,右手長刀,長刀破風,自上而下,忽劈忽刺,白衣人回劍緊守中宮,百招過後,便漸漸不支。


  敕勒族人一輪衝鋒後勒馬回轉,十名黑衣人武功高絕,族人已傷數人,眼見黑衣人並不追趕自己,隻將白衣人圍在中間,青玄見狀,大喊道“大哥,救下白衣公子”,“槍”,青霄令下,頓時百餘柄白樺硬杆的長槍飛出,但盡數被黑衣人格擋落下。


  “弓、弩壓製,切莫近身”,青霄已將受傷的梵摩訶扶上戰馬。


  這時,圈中的白衣人在一輪搶攻後,被黑衣

  人長刀架住長劍,胸口被一掌擊中,頓時哇的噴出鮮血。


  “這是觀星台的落月掌,你到底是誰?”白衣人倒地後問道,雙眼緊盯對方。


  “不平,你怎麽樣了?”另一名白衣人趕來扶起倒地的同伴。


  “哼,本座便讓你死個明白,本座是觀星台七星主之一,天璣星主許夢陽,哼,以為藏劍山莊便能護得了你?本座追蹤你倆一月有餘,今日就送你們上路吧。”


  許夢陽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左掌,扭頭看著青玄等人,大笑道:“別以為你們鐵甲快馬,我便奈何不得你們,趁本座心情尚好,盡快滾回城去,就你們這幾隻螞蚱,還不配髒了本座的寶刀。”


  青玄大怒,拔弩便射,許夢陽忽的提身縱躍,形如鬼魅,眨眼間就到了青玄馬前,青霄在旁見到,大驚失色,忙伸出左臂,提著幼弟的腰帶拉到自己馬上,嘭的一聲巨響,青玄的戰馬被一掌擊爆了頭顱,立時倒地暴斃,鮮血噴了敕勒諸人滿頭滿臉。


  青玄雖未言語,卻也吃驚不小,許夢陽卻在原地笑眯眯看著自己的左掌,眾人都未看清他是如何襲擊,又是如何回到的原地。


  李青霄縱馬上前兩步,大聲說道:“我等本無意幹涉諸位事務,但貴派以多欺寡已是不妥,幼弟無禮,卻罪不至死,我等雖不堪神功一擊,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鐵衣軍,列陣,”青霄一喝,袁紇力等人已經摘下鐵盾,抽出戰刀,準備一戰了。


  “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裏青蛇膽氣粗;三醉嶽陽人不識,一劍飛躍洞庭湖。好孩子,不愧是我大魏男兒,”一個邋遢老道躺在胡楊樹枝上,捧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往嘴裏灌酒。


  “誰?給本座滾下來,”許夢陽大喝一聲,右手長刀脫手飛出,朝樹頂斬去。


  老道不避不讓,待長刀及頸,右手小指輕輕一彈,長刀竟原路返回,插在地上,直沒至刀柄。


  老道一翻身,便從樹上掉下來,摔倒在地上,竟還在喝酒,搖搖酒葫蘆,似是喝幹了。


  眾人都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老道竟是直接摔下來的,不是跳下來的。


  袁紇力定睛一瞧,第一個跳下馬來,從馬上解下酒囊,快步走上前去,“仙長,是你麽?”說罷將酒囊遞給老道。


  “你這糙漢又是哪個?”


  “仙長,十二年前,在翠微山西麓鬆林,我與振元頭領見過您啊,咱可是一路出關的,”袁紇力大喜過望,有瘋道人在此,憑著交情,兩位少主可保無虞了。


  “哦,是了,你們是振元老弟的族人吧。”


  “青霄、青玄見過仙長,”青玄兄弟二人上前跪下磕頭行禮,百餘鐵衣軍均下馬行軍禮,這些年來,父親早將瘋道人的事跡講過多次。


  倒地的白衣人掙紮的起身,見這老道背影身形,似曾相識,跪行到老道麵前,仔細打量著老道,忽的皺眉,忽又搖頭。


  “不平,你這混小子,不在天荒湖孝敬父母,跑這兒來做甚?”


  “仙長,您是?您認識小子?”不平搖搖頭,眼前這個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的瘋癲道人,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


  “豈無平生誌,牽拒不自由;一朝歸渭上,泛如不係舟。不平,你老父服侍我長大,後老來得子,你名字亦我所取,”老道落寞的說道。


  長風起,吹散老道蓬鬆淩亂的須發,老道身量頎長,撇開衣著不論,端是位瀟灑風流的人物。


  “啊,您是….?”名喚不平的白衣人一念至此,終於想起老道身份,竟忘乎所以,伏在老道髒兮兮的腳上,雙手緊緊摟住老道的左腿,嚎啕大哭。


  “觀星台的許星主是吧?原話奉還,趁貧道今日心情尚可,帶上你的人,早些滾吧。”


  “放肆,”許夢陽從地上拔出長刀,左手呈掌,右手挽出刀影,左手一式“落月搖情滿江樹”,右手一刀“素手亦可摘星辰”,均是殺著。


  “落月掌,摘星刀不過如此,何況你小子還沒練到家,一起上吧,”老道竟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其餘黑衣人見狀,擔心老道必有所恃,絕非虛張聲勢,無暇顧及江湖道義,齊抽長刀,揉身而上,以許夢陽為首的十人,從不同角度,朝瘋道人攻來。


  “不平,瞧仔細了,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瘋道人一邊念道,同時駢指一揮,與柳不平相同的招式,兩指挽出五朵劍花,以指為劍,兩腳未動,駢指疾刺,眾人瞧在眼裏,隻覺招式圓融,動作輕盈柔美,竟無絲毫對陣的戾氣,空氣恍惚一滯,劍氣縱橫,宛如雨後輕虹,絢爛荼蘼。


  觀星台十人,衝在最前的三人悶哼一聲,重重摔下,左胸一個血窟窿,顯是人在空中就已斃命,其餘幾人皆口噴鮮血,許夢陽雙手顫抖,左掌被劍氣刺破,右手連刀都握不穩,以他的修為,竟看不出老道如何運氣出招,似乎隻是隨意一揮手,同樣的招式,竟有如斯威力,他到底是誰?

  “撤,”許夢陽一聲令下,黑衣人駕起三名同伴的屍體,快速北撤,瘋道人似未盡全力,從陣型上看,輕輕巧巧一招便擊殺觀星台三人,重創餘人,令人瞠目結舌。


  北孤北門洞開,百餘騎飛奔入城,行至鎮北侯府,早有門將通稟,青玄可等不及,到門口就大喊:“老爹,我們回來啦”,振元哈哈大笑,快速跑出,一把接過躍起的幼子,“早聽高參將回來說,小子斬殺千夫長一人,讓為父看看。”


  “見過父親,”長子畢竟二十有餘,沉穩的見禮。


  “阿霄今次統兵有方,威震北酋,咦?”振元看到長子身後的兩名白衣年輕人和一名喝著酒的老道,“仙長?”,振元大喜過望,連忙快步上前,以侯爺之尊,躬身便行大禮。


  柳不平不足為奇,另一個白衣年輕人微微皺眉。


  “快請進,快請進,振元竟如門童一般,把住老道雙手,在前引路,旁若無人,徑直引著瘋道人入內堂。”


  “兩位,請,”青霄畢竟是長子,代父邀請柳不平和同伴入內。


  “李侯爺,小子有禮了,”兩名白衣人拱拱手。


  李振元並不以為忤,扭頭聽完長子陳述,急命為傷者療傷,這才轉頭微笑的拱手道:“兩位亦是風塵仆仆,一起喝杯熱酒驅寒吧,”右手做請。


  眾人也不客套,進入內堂,見酒菜早備,不等相邀,徑自入坐,喝酒吃肉,風卷殘雲。


  鐵衣行軍,戰飯多生冷,白衣人一路逃亡,難得進餐,瘋道人更是難得吃頓飽飯,是以眾人一通胡吃海喝,直至打著飽嗝,品了口香茶,才終於找到家的感覺。


  府裏早備下熱水,讓眾人盥洗,振元親自伺候瘋道人進入內室更衣,細細為瘋道人梳洗整理須發,伺候瘋道人穿上全新的棉衣長袍,這才讓到書房喝茶。


  瘋道人在振元的侍候下洗盡塵土,用心裝扮後,端是位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兼之身材頎長,膚色甚白,若非眼角幾道細紋,咋一看,儼然是一位二十多歲的美男子。


  “仙長,你所授口訣武技,多年來讓我受益匪淺,更讓鐵衣軍戰力大增,我代全族全軍多謝仙長。”


  “雕蟲小技不值一哂,”瘋道人雖如斯言語,內心卻一片溫暖,斛律振元受封國姓,目前身居高位,乃北疆第一人,待自己卻能始終如一,就憑這份赤子之心,已屬難得,更兼之鎮守北孤,訓練鐵衣,以全族性命抵禦外侮,值得讓每位大魏之士欽佩。


  “仙長,這是您的畫冊,十餘年來,我與唐傲門主一直在關內和塞北打聽消息,卻始終沒有得到畫中人一絲信息,辜負您的信任與托付啦。”


  瘋道人接過,“振元老弟,我知你盡力了,十年來,我走遍燕然山、天山諸地,從北疆走到西域,更數次潛入觀星台,與其樓主蕭無塵交手數次,據他所言,根本不知綠綺是何人,是以貧道決意回返江南,去會一位老朋友,二十餘年了,若仍無訊息,唉,興許便是天命。”


  “頭領,白衣公子有請,”門外族人稟報,盡管振元已貴為鎮北侯,但敕勒族人仍喜歡以頭領相稱。


  振元和瘋道人攜手走到內堂,白衣少年亦已盥洗幹淨,換上潔淨新衣。


  “咦”,這年輕人好生麵熟,振元眉間輕蹙。


  “侯爺,請屏退左右。”


  “公子,這倒不必,座中皆是我至親族人,但言無妨”。


  “至正十五年,大雪之夜,一線峽北,千騎救主,”少年輕聲說道,似在追憶。


  振元

  聞言一驚,揮手道:“青霄,關上大門。”


  “臣李振元見過太子殿下,”振元終於想起來人身份,跪下行禮。


  “侯爺快快請起”,原來其中一位白衣少年便是當朝太子李守一,十餘年未見,加之一路風塵,振元竟未認出。


  “這位是勤政殿父皇的貼身侍衛柳不平。”


  柳不平卻雙眼含淚,緊盯著瘋道人。


  李守一從懷中掏出一枚羊脂白玉的小印,在左手上輕按,一副“回風舞雪,明月姣姣”的圖案呈現眼前,圖案中暗藏小篆“明月”二字。


  振元大驚失色,這是他和大魏皇帝約定的私印暗記,當世確無第三人知曉,今太子攜印來訪,必有大事發生。


  “侯爺,年內我隨駕領水軍征討東越,想必你已知悉,聖駕凱旋後,父皇命我攜親軍留在東越處理善後事宜,一個月前,我在東越王城涇州聽聞父皇歸途遇刺,回京後舊疾複發,便臥床不起,十分擔心。怎料柳侍衛忽的攜印而來,帶來金漆密函,口諭須由您親啟,柳侍衛是父皇貼身親衛,大內第一高手,素來不離父皇左右,如今卻千裏傳訊,我便知茲事體大,當即便領東宮親軍百餘騎一路北上,剛出越境,便受黑衣人一路追殺,這些人武藝高強,圍追堵截,不讓我等進入城區市集,哨所軍營,我等且戰且退,故布疑陣,繞關而行,原想全速趕到北孤城,一路命人快馬傳訊,怎奈對方在關內各處,關外亂石林、一線峽等多地設伏,百餘勇士盡歿,我們隻能向西繞行數百裏,翻過雪山,過梳玉河尋你,想必傳訊斥候亦被截殺。我和柳侍衛一路潛行,終被十數黑衣人發現行藏,天幸得遇仙長和霄兄賢仲昆。”李守一從懷中掏出密函,雙手遞與振元。


  李振元珍重接過,向南三拜,打開密函:

  “振元吾弟,朕年前親征東越,連下五十餘城,十月克涇州,入涇後,獲越主國書信劄若幹,不意竟發現東越、柔然、韃靼、突厥、皇二子已於去歲定盟,共謀大魏。朕適逢其會,先下東越,彼南北合擊之勢遂破,然外患易拒,內亂難防,朕之所慮,皆在尺布鬥粟,蕭牆之禍。皇二子存義,功封晉王,駐軍武威,轄北境兵馬,竟私通敵虜,覬覦九鼎,彼於北境經營十餘載,恐邊軍不奉朕令,皆為其私軍矣。今朕舊瘡新傷,知時日無多,恐賓天之日,便是外虜內患起事之時,南軍雖眾,鞭長莫及,京兵雖悍,杯水車薪,唯弟手握十萬鐵衣,乃堪一戰,望弟勿忘情義,襄助守一,抵禦外侮,靖清宇內,匡扶大魏。兄明月絕筆。”


  振元閱完,涕淚悲泣,守一見狀,急忙上前快速閱罷,既驚且悲,抽劍斬斷案桌,叫罵:“豎子安敢。”


  院內族人聞聲,刷的抽刀,喊道:“頭領”。


  “沒事,”振元快速打開房門,“擊鼓,傳千夫長以上將領速來大堂議事,快。”


  三通鼓罷,將領齊集。


  “各位,此為當朝太子殿下,”振元請李守一居中上坐。


  “見過太子殿下,”眾人行軍禮。


  “聖上抱恙,已著太子傳訊,柔然、韃靼、突厥結盟,三軍即日起,全員戒備”,振元並不言明皇二子之事,恐消息外泄。


  “父親,此次關外之戰,我與袁紇大叔奔襲八百裏,甚少遇見敵騎主力,我們很是詫異,這些胡騎竟讓我軍孤軍直入,直到王帳五十裏外,現在想來,非是我軍馬快,而是他們主力根本就不在部落之中”,青霄將心中疑惑說出。


  “既能避開我軍襲擾,又可集結兵力而不被我軍察覺,必是提前得知我軍行軍路線,青霄,速召回鐵勒山下全部鐵衣右營將士,戰馬糧草全部返城,命鐵格帶領族人速回山腹,封堵入口,非召不出。”


  “得令。”青霄知道非同小可,箭射而出,將領們皆不明所以。


  “袁紇力,高車羽,鐵莫其,周貴仁,你四人速領一個萬人隊,增防四門,多備箭矢、擂石滾木,城外三十裏範圍內按訓練之法撒下鐵蒺藜,即刻起進入戰備狀態,北門非奉令不得入,防止敵軍細作提前混入城中,同時命四門自今日起關閉,互市暫停”。


  “得令。”


  “青鸞,你帶府中十名族人,前去北涼關,帶上為父拜帖,請潘將軍攜夫人前來敘舊,就說今年於關外獲得不少好馬珠玉,同時商談潘家公子與你的婚事,請他務必撥冗賞光。”


  “父親,我也想去”,青玄一聽沒他的事,很不樂意。


  振元並未搭理幼子,“阿鸞,你的任務非常重要,若辦得好,可抵十萬大軍,你即刻便出發。”


  “如今年末,大雪即將封山,胡騎不得出,我等尚有數月時間準備,明歲冰雪消融之際,恐便是胡騎壓境之日。


  “梵摩訶、梵摩吉兩兄弟,各領萬人,於城北三十裏處東邊高地紮營,如發現敵情,煙火傳訊。”


  “得令,”梵摩訶左手還纏著繃帶,右手靠胸見禮。


  “孝賢、孝正兩位侄兒,各領萬人,於城北二十裏西側高地紮營,與梵家兄弟互成掎角之勢,守望相助。”


  “各位族中父老,鐵衣將士,胡騎此來,必有所求,此戰關係天下蒼生,王朝正統,我等久仰聖恩,必當以死報之”,振元向各將領行大禮。


  “報國恩,必死戰”,眾將常年喋血,聞聽胡騎來襲,並不驚慌,各自行禮退下,俱去點兵準備。


  “殿下,當下之要務,外族之患尚不足懼,十萬鐵衣軍必死戰,胡人好利,久戰不下,必生退意。臣之所慮,北境之兵,若前後夾擊,則北孤危矣,殿下宜速回京都,麵秉聖上,早作調度,以聖上之威,隻要迫的北軍不出關,以區區胡虜,臣無懼也。殿下駐守京中,承繼大位,以正統之名,南軍北調,北軍南遷,南北換防,則天下定矣”。


  “好,我即刻與柳侍衛回京。”


  “為防萬一,請帶三百鐵衣中軍親衛隨行”,振元一揮手,“末將鐵雲,誓死護衛殿下回京”,早有親軍將領鐵雲上前道,鐵雲是鐵格之子,為振元親軍統領。


  待眾人退去,振元向瘋道人行禮,“仙長,我有一事相求,還請您應允。”


  瘋道人並未言語。


  “仙長見稟,我有兩子一女,長子暫為鐵軍中軍頭領,長女已許配北涼少主潘閬,唯有幼子青玄,年方十二歲,尚是稚齡小子,懇請仙長帶他南下,就在翠微山給您做個端茶遞水的童子吧。”


  瘋道人搖頭道:“貧道尚且自顧不暇,怕是無法應允。”


  “父親,我不去,我要留在家中,”青玄聽說要他跟瘋道人走,一百個不願意,雙眼擎淚。


  振元雙膝跪地,連磕數個響頭,“不肖子,跪下磕頭,仙長,非我偏愛幼子,隻是長子身為中軍統領,長女許配他人,暫時無法脫身離開,隻這幼子不成器,此戰結局如何,振元尚不得知,隻求幼子周全,為敕勒一族留一絲星火,萬望您應允。”


  瘋道人知道振元已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是想為敕勒一族留下一點希望,看到振元如此忠烈為國,不由長歎一聲,“罷了,貧道允了,隻是跟著我風餐露宿,可不比當個侯爺世子來的舒心。”


  “犬子自幼混跡軍中,苦累皆是吃得,隻是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振元隻求他平安,別無他想,我族中在關內頗有積蓄,他日即便有些不測,做個富貴閑人,也當得。”


  “唉,”瘋道人長歎一聲。


  “謝仙長大恩,”振元再叩首,青玄早已淚如雨下,不得不跟著父親磕頭。


  “阿玄,此為先帝所賜戰刀,現為父贈予你,望你牢記敕勒族人的錚錚鐵骨,牢記北孤城為國拋灑的熱血,牢記我斛律全族的榮光,忠君愛國,尊師重道,不枉稱斛律家的好男兒。”


  “父親,”李青玄淚眼婆娑。


  “為父隻望你跟著仙長學習武技,遊曆天下,在江湖上摔打成熟,成為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兒,若他日北孤無恙,你還可回返家中,父兄到時再跟你痛飲一番,”振元將唐門的金鏢信物一並交予青玄,再三囑咐,族中在關內的幾處產業何在,都有何人,如何聯係雲雲。


  李青玄點點頭,朝父親磕了幾個響頭。


  待送走瘋道人和幼子,振元獨坐桌前,“柔然、韃靼、突厥互為世仇,年年攻伐不休,更兼得這十餘年鐵衣軍厚此薄彼,拉攏打擊,激化三族矛盾,是何種利益,何種手段能讓三族聯手,共同犯境?非自己怯戰,隻是如今這局勢詭異,怕不是信中所言這麽簡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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